立在公寓門口,手裏緊緊攥著鑰匙,堅硬的金屬棱角早已把我的手卡得生疼,但我仿佛沒有知覺般。我站在這個位置,起碼已經有10多分鍾了。
一直在猶豫到底要不要開門,因為我深切地明白,一旦我進去這個地方,收拾好行李,那就真的意味著我與這裏一點瓜葛都沒有了。這裏殘留著我和天翊太多太多的回憶。上次是他離開,這次卻換作我要離開。一年的租約對我們而言竟然也成了奢侈。
門突然被人打開了,我嚇了一跳,但立刻鎮定下來。我收起自己忐忑的心情,嘴角揚起一抹笑容:“哥,我來收拾行李。”我們昨天就已經約定好,下次見麵,彼此隻是兄妹。所以再次見麵,我隻能若無其事地喚他哥。
他臉上的表情因為我這句清脆的哥而僵硬了一會,然後淡淡地開口:“夕藍,進來吧!”
尾隨著他進了公寓,仍然是那些整齊的擺設,纖塵不染。並沒有我即將要離開而有什麽變化。
這裏是客廳,曾經有一個帥氣的男孩拿著課本給一個女孩講習題,女孩常常聽著就睡著了,男孩便會毫不留情地用課本敲她的頭,女孩總會裝模作樣地努努嘴,一臉的委屈。
這裏是樓梯,女孩總愛穿著一雙木製拖鞋在這裏製造出清脆的噪音,惹得男孩朝她發火,她卻屢教不改。
這裏是餐桌,女孩每天早上都會在這裏放熱騰騰的早餐給男孩。男孩總會故意批判食物很難吃,惹得女孩很失望。
這裏是廚房,男孩曾經在這裏為女生煮過雞蛋,差點毀了整個廚房。這令女孩很是感動。
這裏是我房間的門口,男生曾放了一盒草莓蛋糕在這裏,讓女孩第2天起來開心不已。
對麵是他的房間,大門半開著。自從確定戀愛關係後,女孩就很喜歡霸占著男孩房間裏柔軟的大床,喜歡欣賞著他專心做事的模樣。
這些從此以後便會永遠地消失不見。
緩緩地旋轉門把手,輕輕打開門,整齊疊放的被褥,成堆的圖紙和畫筆分攤在床上,我深深歎了一口氣,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幫我修改設計圖,讓我欣賞他專注畫圖的側臉。這些統統地將不見……
默默地開始收拾行李。我很想讓自己靜下心來,但腦海裏卻不斷浮現一幅幅曾經美好的畫麵,每一幅都讓我留戀,也更讓我難受。夕藍,不是說好隻做兄妹的嗎?你還這裏難受什麽?
就算我有多麽的不舍得,但是該走的仍舊是要走的。手中的衣物,就算我再如何的拖拉,總有收拾完的一刻。
背上行李,我慢慢下樓來,他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我看見的仍是他棱角分明的側臉。
“哥,我走了。”我輕輕地喚了他一聲。
他回過頭,淡淡地說:“這麽多東西,我還是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心怡會開車來接我。”我搖頭。
“哦。”他應了一聲,聲音很輕,“那丫頭你路上小心。”
“知道了,哥。”
這一聲又一聲甜膩的哥,我叫得難受,他聽得也一定不好過。但我們現在別無選擇。
出了公寓,被我壓抑了很久的淚水終於滑落,我蹲坐在門口,無聲地啜泣。老天爺,為什麽我們偏偏是兄妹?家庭背景的差異,我們可以一起麵對,但這個兄妹關係,我真的無力招架。
曾經我在他母親麵前誇下海口,我說我要喜歡他到他不再喜歡我為止,現在他仍然喜歡著我,我也仍然喜歡著他,而我們卻不得不放棄。
哥,我可不可以不再喊你哥哥,一如以前地喚你天翊?天翊,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
心怡來的時候,我雙眼都哭腫了,她心疼地擁我入懷裏。“夕藍,別哭了,會過去的。”
我拚命地點頭,是的,會過去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聽說忙碌能夠讓人忘記了煩惱,所以不斷地把自己處於忙碌之中,想要用忙碌來麻痹自己,讓自己忙碌到根本沒有時間去傷感我和他之間的感情問題。
醫院的DNA比對結果已經出來了,事實證明我確實是紀俊雄的女兒。這一點不容置疑。
紀家要我認祖歸宗,老爸老媽經過討論研究,答應了紀俊雄。但我仍然叫林景寺為爸爸,而叫紀俊雄為爹地。我已經叫林景寺叫了二十年的爸爸,並不想有所改變。
紀俊雄對我很好,把我當公主般疼愛,想要我搬回紀家去住,但我拒絕了。我說習慣原本平凡的生活。我答應他要常常去看爺爺。
潞湘一直說他爺爺紀南夫是個老古董,但我卻不這麽覺得。爺爺從第一次見到我開始,就對我很好。他很慈祥親切,總愛拉著我閑聊家常。他很關心我以前的生活。我不厭惡現在這些的改變。可是一旦想到天翊,我的心仍一如既往的疼。
我聽潞湘說,他沒有多少變化,如往常地去上課,隻是臉上失去了笑容。以前住一起時經常能在學校碰見他,現在想見,卻一次都碰不到。仿佛被喚作命運的手給無形錯開。也許他也不想見到我吧!
我接到過江若顏的電話,她把我罵了個狗血淋頭。她說,林夕藍,你是不是笨蛋?我好不容易才接受你們倆在一起的事情,你居然給我弄出烏龍的兄妹事件。你對得起我的退出嗎?她似乎很是生氣,言辭激烈。
她是個心直口快的人,雖然句句在控訴著我的不是,字裏行間卻透著對我和天翊的關心。她是個很好的女生,值得一個很好的男生去珍惜,希望宋翔斌是那個很好的男生。我隻能如此去祝福。
後來我又接到瑞澤學長的電話。聽到瑞澤學長溫柔的聲音,我抑製不住地淚流滿麵。瑞澤學長,對不起,我辜負了你對我的期望。你曾經說過,我跟天翊的幸福,便也是你的幸福。
瑞澤學長說,夕藍學妹,你要學會勇敢。你要勇敢地麵對這一切。
勇敢,現在的林夕藍,拿什麽東西去勇敢?如果我再勇敢一些,天翊他就可以不是我的哥哥的話,那我一定變得很勇敢。但是現實是不能改變的。
瑞澤學長還說,夕藍學妹,換個角度看問題,你會發現這個世界依然如此美好。
換個角度?呈現四十五度角的仰望,或是九十度角的堅硬,抑或是180度角的轉變?換個角度看問題,我心中的疼痛便能少一分嗎?
聽說學校裏又在起流言蜚語。自從認識了天翊,關乎我的流言仿佛就沒有斷過。麻雀變鳳凰的傳奇故事,哥哥與妹妹相愛的不倫戀史,又是各種各樣的版本,令人啼笑皆非。
白天,自習課,看書看到發呆。晚上,躺在床上睡覺,醒來,枕頭上濕潤一片。然後就開始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笑些什麽。
心怡一直陪著我,她減少了與楊伊的約會,一切以我為中心,深怕我會有什麽閃失。謝謝你,心怡,在我最無助的時候陪伴著我,給我以最深的溫暖。現在的我,終於嚐試到了當年你的難過,愛情這種事,沒有經曆過的人,是不能夠擅自評論什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