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紀天翊。

我厭惡自己的家,厭惡那個沒有人情溫暖如城堡般冷酷的家,除了妹妹紀露湘,那個家對我而言沒有任何依戀。

所以我決定在自己20歲生日那天搬離那個家,過上一段磨練自己的悠閑生活。我的母親,義正嚴詞地對我說,獨住可以,但不能有任何的差池,不能丟了紀家的臉。我的父親,一臉嘲弄地對我說,如果你做不到自立其身,那就給我乖乖去法國。

我挺起背脊,高傲地抬起頭,信誓坦坦地對他們說,我一定能照顧好自己,不勞兩位費心。他們向來隻用他們想要的方式來要求我,卻不曾顧及我的感受。我早已經厭煩,金絲雀也會有想要破籠而飛的那一天。

上下學有司機專車接送,生活事務由許媽打理,外人眼中傾羨的大少爺,這些我通通都不稀罕。

房子是通過徵信公司找的,房東太太是個和藹的婦女。在她身上,我仿佛感受到一種溫暖的光芒,這種感覺隻有小時候才曾有過。於是我毫不猶豫簽下了一年的租約。

走的那天,潞湘使命地拉著我的衣袖,我摸摸她白嫩的臉蛋,告訴她,我會想她的。讓她有空給我電話。她[拚命地點頭,我背好行李,轉過身,騎上腳踏車,在心裏對自己說,紀天翊,自此,你再也不是那個幼稚的少年。

櫻花路A幢163號,我推開門,抬眼便看見一個女生端坐在沙發上,張著一對黑白分明的眼睛瞅著我,看著她緊張兮兮的樣子,我忍不住想發笑。後來才知道竟然出了一房兩租的烏龍事件。

那女生小心翼翼地說願意與我合租,我心裏一陣猶豫。我深切地明白合租的影響,稍微弄得不好,我便又要回到那座高傲的城堡去了。看著與潞湘一樣朝氣蓬勃的臉,我竟狠不下心拒絕。我在心裏對自己說,算了,就當多了一個妹妹吧!

天明,早早起床,便在廚房裏忙活。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下廚,手忙腳亂,把整個廚房弄得烏煙瘴氣。沒由來的挫敗感,讓我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衝製造噪音的她發火。那丫頭卻不計前嫌,湊過小臉來想要幫忙,但是我的自尊心逼我狠狠地拒絕了她。

踩著腳踏車經過某間早餐店時,似乎看見那丫頭朝氣的臉。我的心裏突然有些愧疚。

第一次出現在停車場,惹來眾多女生奇異的光芒。她們爭先恐後地問我,怎麽突然自己騎車了?我不想解釋,想要穿出擁擠的人群,卻無奈越來越多的瘋狂女生。耽擱了好些時間,我才打發掉她們。

在前往教室的途中,我又看見那丫頭,她與另一名女生有說有笑,嘴角的梨窩,若隱若現。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的名字應該叫林夕藍。

剛洗完澡的我,還沒來得及換好衣服,就聽見清脆的敲門聲。我匆忙地打開門,卻見到她驚訝的表情。該死,我還以為自己在家裏,我還以為敲門的是潞湘。看來,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她是來向我要照片的?我心頭閃過一絲厭惡。後來才知道,想要照片的人並不是她,而是她的好朋友。

我心裏有些高興,因為她果然不是那些花癡女生。我故作爽快地答應,但提了個要求,讓她為我做一個的早餐。我並不是存心為難他,而是經過早上的事情,讓我確定我自己沒有廚藝的天分。

夕藍煮的東西,雖不是美味佳肴,但尚能夠入口。不知道為什麽,我總喜歡找她的茬,欣賞她生氣時活靈活現的樣子。也許是她生氣的時候,特別有活力,她的直率,她的朝氣,她的靈氣,這些都是我所缺乏的。

在食堂的偶遇,我便從她迷離的眼神中發現她的瑞澤濃濃的崇拜。瑞澤是我的好朋友,我們感情一直不錯。我自然也知曉他對童琬琬的心意。在一瞬間,我有些擔心,若以後瑞澤與童琬琬成了一對,丫頭會不會有些難過。

笨丫頭,你千萬別陷得太深。到時候,受傷的隻是你。

幾日的相處下來,我發現自己不討厭丫頭。她是個溫暖的人,跟她在一起的人也會感染到她的溫暖,因而變得溫暖起來。否則我要拿什麽理由來解釋自己免費給她補課的事情?認識我紀天翊的人都知曉,我並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有時候甚至有些冷情。

周末,我一如既往地早起,在客廳裏翻了半個鍾頭的雜誌,卻不見樓上有什麽動靜。最後終於挨不住饑餓,敲響了她的房門。半晌,門被打開。睡意朦朧的她,穿著草莓小睡衣出現在門口,迷糊迷糊地問我,什麽事情?

我聽見自己壓抑著笑聲的聲音,“丫頭,我的早飯呢?”

她終於恍然大悟,砰地關了門,讓我來不及觀察她的臥室。她驚惶失措的樣子,差點讓我笑岔了氣。丫頭,你也太傻了吧!這樣迷糊的你,讓我不想欺負都難了。

我不否認,自己是個有潔癖的人。我不希望與我同住的人習慣差得亂七八糟。

某日出門前,突然瞥見沙發上有本英語書,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丫頭出門前掉著這裏的。我認命地拿起課本。去她的班級拿書給她,我一點都不覺得麻煩,反而很順手,仿佛家人般自在。也許我已經在心裏自動把她劃為潞湘的替代品了吧!

他人詫異的眼光,我視若無睹。曾經的我很討厭別人把我與別的女生牽扯上關係,即使是我曾經的女友若顏。想起瑞澤調侃的話語,我不由啞然失笑。他說最近的我常常麵帶微笑,是不是遇見什麽喜事。我笑而不答。

我和丫頭她相處越來越融洽,偶爾鬥鬥嘴,每次都是以她氣鼓鼓的模樣收局。

丫頭是個心思單純的人,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這種人太容易被人看穿心事。她還是個容易滿足的人,不過一塊麵包,便能讓她感動個半天。隻是我比他更促局,因為這算是我第一次主動送東西給女生。

當初我和若顏在一起交往,我從未思量要過要送什麽禮物給她。我們之間,隻要一方說想要,這樣東西便可以刷卡獲得。形式化得像是在做一場交易。若顏沒抱怨,我也沒在意。

住在一起半個月多了,我才知道丫頭還是有些才能的。看來,以前是我太小看她了。她設計的圖,雖然有些欠缺,但基本功還算紮實。當她問起我為什麽懂,我一語帶過,曾經的輝煌,沒什麽好提的。

大概是那塊麵包的連鎖反應,丫頭從學校回來後,就開始對我實行言語轟炸。她難得的聒噪,明顯的關心,卻遭到我冷冷的拒絕。丫頭,冷漠的我,早已經已經封閉了自己的心扉,又怎麽可能在短時間內對他人敞開心房呢?

但不可否認,她那晚她的話在我心裏造成了一定的震撼。於是我在猶豫著到底是道歉還是淡漠,她最後難過的表情始終映在我的腦海。終於在出門前,我忍不住留下一句,丫頭,別把我昨晚的話放心上。

道歉對我而言太難,這已經是我的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