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桓略一點頭,將最後一絲內力歸於丹田,緩緩站起身來,仍是盯著那扇石門看了許久。

非兒笑他執著,可見那人一臉嚴肅,轉身抽出腰際軟劍,朝著那門縫處狠命斬落。便聽“鏗”的一聲,那墨色軟劍竟像是斬斷什麽一般,突自發出一聲悲鳴。

沈青桓麵上一痛,手指略微調整了一下角度,更是用盡全身力氣斬了下去。他冷著一張臉,將那墨色軟劍抽了回來,隻見那劍上缺口無數,劍身已經扭曲變形,顯然已經不能再用了。

非兒見他愛劍被毀,心裏也是一痛。誰不知武林中人人都將自己的兵器當作至寶,寶劍被折,比之殺了此人還令他難受。

沈青桓陰沉著一張臉,墨色的眸子裏盡是冷然。他忽然冷笑一聲輕喃道:“可惜了……”說罷,他便將那殘劍擲於一旁,竟是不再多看一眼。

非兒連忙安慰他道:“今日折損一劍,他日你定能再得神兵。”

沈青桓冷笑一聲:“天玨神劍又能如何?”

非兒聽他一言,頓時啞口無言。

沈青桓偏頭看了斷劍一眼,似是有所留戀,又似乎毫不在意的轉身便走。

非兒深深的歎了口氣,這個世界真的有人能猜得懂這個人的心思麽?

思忖間,沈青桓已經推開了那道石門。

忽然間,一股煞氣襲麵而來,惹得沈青桓眉頭一皺,非兒已經靠到沈青桓身邊。迎麵便見到一巨大冰柱,周圍無數小小的冰柱雜亂無章的分布在整個山洞之中。

沈青桓一振袖,飛上了洞中的一塊巨石之上,往裏看去。

排列成奇異陣勢的冰柱群中央,那根巨大的冰柱閃耀這金色的光幕,像是圍成一座天然的屏障。那根連接地麵與洞頂的冰柱有著奇異瑰麗的顏色,竟宛如一塊碩大的琉璃,不但表麵七彩奪目,內裏還隱約透出一種暗金色的光亮。

非兒隨著沈青桓越到巨石之上,看到如此景象頓時愣在當場,低聲稱讚道:“真是太美了。”

沈青桓冷眸一眯,說道:“恐怕沒這麽簡單。”他朝著中央那根巨大的冰柱飛了過去,隻覺得有一股力量將他的身子推開,他強提了一口氣,終於落在那根冰柱的旁邊。他隱約能看到冰柱裏有一個模糊的影子,然而因為冰層並不很厚,他能看清每一根冰柱裏麵皆有一柄利劍,冰層之下,又有一個精鐵鍛製而成的鐵鏈將這幾柄利劍鏈接在一起,似是為了鎮壓那巨大冰柱之內的東西一般。

非兒用手摸了摸冰麵,忍不住說了一聲:“乖乖,這麽厚的冰……不知道用了多少年才成了這副模樣。”

沈青桓沒有睬她,隻是繞著三洞裏裏外外的走了一圈,周圍大致情況已經掌握了七七八八。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中間那一根冰柱裏封印的東西……應該就是天玨神劍了。”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向非兒陳述一般。

聽他一言,非兒忍不住朝著那柱子看了一眼,嘴角的那抹弧度漸漸的趨向一條直線,最終緊緊的抿了起來。那厚厚的冰層遮擋住了人們的視線,根本看不清裏麵的東西。可如果那裏麵封印的真的是天玨神劍,他們二人之間的關係就在天玨出世那一刻必將分崩離析。

無論他們兩個到底是誰,這身份和背景,已經注定了他們兩個要站在不同的立場上。倘若今日沈青桓得到天玨神劍,說不定他日便要用這神劍將她家公子斬殺陣前。

她緊繃住了身體,死死的盯著那巨大的冰柱。

假如她得到了天玨……

那淡淡的光華似乎在引導著非兒靠近她,越是注目,非兒越是覺得自己就像是要被那柱子拉過去了一般。

仔細看來,每一根冰柱裏麵封印的寶劍都泛著淡淡光華。吞吐的龍光相互輝映著,隱隱的讓這冰洞升起一股肅穆之感。

在這樣的一個環境裏,非兒竟然覺得有一股沉重感壓在身上,漸漸的讓她喘不過氣來。

沈青桓忽然出聲說道:“倘若為了天玨劍將這些神兵都毀掉,我還是真有些舍不得……”

非兒朝著他的方向看了過去,隻見一柄墨色長劍盤放在冰柱之中,猶如一條盤膝冬眠的巨蟒一般。

“啊!”非兒看著這柄劍忍不住驚呼一聲,“這柄劍……我好像在那本書裏見過。”

沈青桓勾了勾嘴角,顯然是非常喜歡這柄通體墨色的軟劍。

能夠鎮壓在這裏的一定是件神兵利器,他那把“盤月劍”顯然不能與之相比。想把這柄劍據為己有的欲望逐漸高漲,沈青桓大略的估量了一下冰層的厚度,然後慢慢的抬起手來。

非兒看他的架勢,立刻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麽了。她連忙出聲勸阻道:“沈青桓,你的傷還沒有好。不要勉強運氣內力,否則一定會經脈受損的!”

沈青桓也是思忖片刻,然後開口堅定說道:“值得。”

話音剛落,他便一掌狠狠的拍向冰柱。一掌不行,又是加了一掌,直到那冰柱上隱隱沾上沈青桓的血,那冰柱才產生了絲絲龜裂。他的血順著冰柱的裂縫流了進去,隱隱的流到那墨色軟劍上,竟是被那軟劍盡數吸收。那墨色長劍竟然泛出淡淡光華,似是暢飲鮮血,有如吸血的蛟龍一般。

沈青桓緊緊的皺著眉頭,隻見一陣妖豔的光從那冰柱中閃現出來。那光並沒有刺激到他們的眼睛,因此他們能看到那柄劍的劍身上那條一閃而過的飛龍。

非兒興奮的大叫道:“沒錯沒錯,我想起來了,這柄劍叫‘墨龍’!我從司空先生的書裏見過一次!”

沈青桓眼裏透出了淡淡的欣賞之意,心中將“墨龍”二字念了數次,隻屑一掌,那堅硬的冰柱真的就讓他以一凡人掌力震碎。

他用那雙染滿鮮血的手將“墨龍”從冰柱中拔了出來,便聽“錚錚”之聲乍響,猶如九天龍吟,攝人心魄。

那盤龍劍上還沾染著寒冰的溫度,沈青桓感覺自己的手已經和這寶劍凍在了一起,疼痛的感覺也因為這極冷的溫度而暫時止住。

非兒見他右手已經凍傷,驚呼一聲,連忙湊過去查看他的傷勢。

沈青桓似乎還沉浸在得到寶劍的愉悅之中,然而抬頭之間,隻見那巨大冰柱閃過一絲光芒,似是因為壓製住天玨光華的禁製削去一分。

非兒看著他手上傷痕,忍不住輕輕搖頭,說道:“為了這麽一柄寶劍就將自己的身體傷成這樣,值得麽?你沒聽人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怎麽可以輕易傷殘?”

沈青桓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沉聲說道:“我從未曾見過他們,自我懂事開始,這個世界就教會我,如果想要活下去就要不惜一切代價。我的世界你無從想象,還是管好你自己的事吧。”沈青桓冷眸一眯,“這天下間能讓你來操心的,恐怕隻有你家公子了吧。”

非兒生生的吃了一記軟釘子,頓時感覺胸口一陣不舒服。

“原來這就是‘墨龍’……”沈青桓的眼睛裏流露出狂喜的光,看著他自己的血融入劍鋒之中,他似乎更加欣喜了一分。

凡是神兵利器,均要由主人的鮮血來開封。這“墨龍”既然肯噬入他的血,顯然已經認了這個將它從封印中解脫出來的男人為主,沈青桓看著他的血和墨龍慢慢融合,眼睛裏有著某種深刻而瘋狂的光。

隻有在這個時候非兒才覺得,這個男人真的是一個“魔”,一個瘋狂的邪派妖人。

她看著這一幕,心裏不知道是個什麽滋味,回頭看去,剩下那幾柄劍也淡淡的泛出光華,似乎也渴望著被人從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解脫出來一般。

非兒暗暗的搖了搖頭,她還是不要打這些利器的主意了,省的把自己的手弄成那個樣子,搞不好還會殘廢也說不定。

沈青桓似乎從那狂喜的境地抽了出來,他的眼神驀然一凜,手中墨龍劍已出。

隻聽“喀拉”一聲,那封印著墨龍劍的鐵鏈已被斬斷。墨龍發出絲絲龍吟,似是甚為歡喜。

沈青桓勾起一絲邪魅的笑容,隻見他手中“墨龍”連出,空中便聽“錚錚”之聲不斷傳來。

非兒心中甚是疑惑,那沈青桓隻是出劍斬斷地脈之中的鐵鎖,不曾毀壞冰柱一分,莫不是不想將這些寶劍都取出來麽?

她哪裏知道,沈青桓心知自己無法將那些冰柱一一擊破,隻能先行破了天玨神劍的封印,倘若神劍有靈,自會助他一臂之力。

當他將最後一寸鐵鏈斬斷之時,便見中央那根巨大的冰柱發出了耀眼的光華。有強烈的光從冰柱裏麵射了出來,非兒和沈青桓像是一同反應過來,同時朝著那巨大的光柱撲了上去。

沈青桓心中發狠,墨龍劍倏然出擊,朝著非兒襲了過去。

非兒心中一沉,暗自歎息,這人為了取得神劍,果然已經不念往日情分了。思及此處,她不禁苦笑,他們二人之間哪裏來的情分?

誰知沈青桓尚未邁出幾步,便隻見那冰柱之上忽而射出一條金光,將他身軀籠罩其間,竟好似束縛之咒一般,任憑沈青桓如何掙紮,卻絲毫不能再前進半步。

與此同時,卻隻見另一縷金色光芒從那冰柱中電射而出,直接打入非兒眉心那絲殷紅的印記。非兒渾身劇震,便覺得腦海之中“轟”地一聲炸了開來,霎時間湧入了許多碎片一般的往事,紛亂不堪,卻硬生生盡數擠入了她的記憶之中。

恍惚之間,她似乎失去了對自己軀體的控製,隻感覺靈魂飄飄蕩蕩,不知如何才能安靜下來。而一陣莫名的靈力控製著自己,緩緩走上前去,向著那冰柱漸漸靠近。

沈青桓被那金光牢牢束縛住,絲毫掙紮不脫,當下心急如焚,眥目欲裂,卻隻得眼睜睜看著非兒越走越近,隨後,她略帶僵硬地伸出了右手,食指輕輕點在了那冰柱之上……

“轟隆!!”

倏地,隻聽一聲驚天巨響,刹那間震徹天地,便見那冰柱猛地炸裂來開,化作了絲絲煙塵氣霧,飄蕩凝繞,久久不散。而在冰柱之中,忽而泛起了一陣耀眼之極金色光芒,仿佛黑夜之中的一絲星辰,又好似茫茫原野中的一縷寒燈,直刺得沈青桓睜不開眼睛。

片刻之後,光芒斂去,隻見那冰柱之內,一團金光懸浮於半空之中,散發出微微的光芒,吞吐不定。光芒之中,一柄狹長晶瑩的古樸長劍靜靜高懸,如同一隻沉睡千百年的妖獸,緩緩睜開了它的雙眼……

神劍,天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