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怎麽不多穿點衣服

天際黑透,已近半夜,整座大營十分安靜,隻有楚清歡的大帳外頭一人拄槍而睡,呼聲震天,睡著睡著,那靠著槍杆的身子就往一邊傾斜,傾斜到一個角度身子又是一個踉蹌,他也不乍呼,象是早已習慣了一般,隻是站回原位,眯開眼睛看了眼天色,往上提了提衣領,閉上眼睛再次靠回槍杆繼續睡。ai愨鵡琻

遠處站著的兩人很無奈。

前幾日下的雪已經化開,空氣卻反而越發地冷,尤其是晚上,寒意更濃,盔甲上都能凍出一層冰碴子,然而剛才那個場景,已經成為全營一景。

自從那晚石堅向楚清歡要求學那招皰丁解羊,而楚清歡又說要看到誠意之後,石堅每到晚上就到她的大帳前站崗,一站站到天亮,也不管這天有多冷,也不管因為困到極致多次摔倒而摔得鼻青臉腫。

石堅因此而多次遭到其他將軍取笑,他卻不管,不僅每晚在帳外守著,白天更是奉茶倒水送飯,楚清歡說什麽他就做什麽,完全成了一介仆傭小廝,完全忘了誰才是正主,也忘了自己是整個先鋒營的將軍。

為了學那一手令他朝思暮想的皰丁解羊,他已經著魔了。

他著魔,楊書懷和清河卻覺得不能再讓他這樣下去了,這白天晚上的不養精蓄銳,還怎麽打仗?

石堅正睡得香,這幾日練出了技巧,靠著槍杆子睡覺的時間越來越長,摔倒的次數也越來越少,摔倒了站起來接著睡的本事也越發地厲害,此時他正夢到那晚沒吃到的烤羊腿,夢見自己正張了嘴準備下口,卻覺得怎麽也透不過氣來,那羊腿也離自己越來越遠。

他一急,喊了一聲,就給醒了。

一醒,眼前就映著兩張笑眯眯的臉,清河的手從他鼻子上移開,跟他打招呼:“睡得好啊?”

“你們來幹什麽?”石堅被打斷美夢,心裏很是不痛快。

“當然是來看你。”楊書懷拿起袖子替他擦了把口水,低聲道,“你還打算不回去睡覺?這兩日主子在等消息,可是隨時都有可能攻打魏平賢的。”

“怕什麽?”石堅不在乎地打哈欠,“我是管先鋒營的,要打也是我第一個衝在前頭,你們瞎操什麽心。”

“就你這樣還想衝前頭?別衝著衝著就睡著了。”清河一個拳頭塞到他嘴裏,被他一掌拍開。

“說的是你自己吧?”石堅皺眉頭,“就算七天七夜不睡覺,老子照樣衝給你看。”

“好,我等著看。”清河不以為然,正要邀楊書懷一起奚落石堅,卻見他神情一正,一回頭,見有人正匆匆朝這邊過來,卻是前幾日派出去潛入魏營的人。

清河立即收起嘻笑之色,石堅也隨即嚴肅起來。

“可是有消息了?”一等到那人走近,楊書懷立即迎了上去,壓低了聲音問。

“嗯。”那人隻是謹慎地略一點頭。

簡單地作了通報,幾人進了王帳,少頃,帳內燈光亮起。

楚清歡打開簾子走了出來,她並沒有睡,外麵的動靜她聽得一清二楚,此時看著帳內燈光大亮,心知有些事情已經有了結果,但她並沒有進去,隻是站在自己帳前靜靜地等候。

果然,不消片刻,王帳帳簾‘忽拉’一聲掀起,夏侯淵大步而出,身後跟著石堅等人,幾人神情沉肅,卻又有著幾分難掩的期待,尤其是石堅,更有摩拳擦掌迫不及待之感。

“阿歡。”夏侯淵見到她,微微一怔,走了過來,“你還沒睡?”

“嗯。”楚清歡抬起頭,語氣肯定,“就在今晚?”

夏侯淵望著她篤定的神情,無可奈何一笑:“就知道瞞不過你。”

“瞞不過就不瞞,也沒必要瞞。”她負手往後退了一步,“你們現在如果是去大帳議事,我就不去了,等會兒隻要直接告訴我,我需要做些什麽。”

夏侯淵卻沒有立即回應,他定定地凝視著她的臉,如墨的眸子映著火光,顯得那雙眼眸更加幽深。

“阿歡,”片刻後,他看著她的眼睛,平靜地說出了他的決定,“前麵需要去闖的路就交給我,你幫我照顧好後方,好麽?”

這是自兩人發生爭執之後第一次麵對麵地平靜交談,也是夏侯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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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如此委婉平和地征詢她的意見,或者,更接近於請求。

從遠處傳來的風吹起鬢邊發絲,也吹拂起兩人身上的衣袍,她靜靜地望著他的眼眸深處,那裏雖深邃,但那點光亮裏卻清晰地映她的臉,隻有,她的臉。

這個男人,是強勢的,也是驕傲的。

在所有需要披荊斬棘的地方,他不管前路有多難,有多險,總是衝在最前方,以自己作那破開風浪的戰戟,其他人,需要做的隻是追隨。

她本想與他並肩作戰,共同麵對,分去一半他身上的擔子,但此刻,她忽然明白,這雖是所有人的一戰,卻也是他一個人之戰。

他要用他的戰戟,去征服阻擋他去路的對手,征服前麵的那座城,征服整個大鄴。

她可以幫助他一起征服天下,但不是這一次。

“好。”她輕輕點頭,“我幫你守好後方。”

他便微微地笑了。

一笑起來眼眸中的那點光便多了層暖意,比帳邊燃著的火把還要亮上幾分,似要將這冷夜裏凝結的冰都融化個幹淨。

“幫我穿戰甲?”他微笑著詢問,眸光明亮。

跟在後麵的楊書懷立即捧著戰甲走了上來,送在楚清歡麵前,笑容清朗:“姑娘。”

其他人眼裏亦多了份期待。

她低頭看著楊書懷手裏的戰甲,接過,轉身入帳:“進來吧。”

石堅的嘴咧到了耳朵邊:“主子,快去。”

夏侯淵望著那帳簾起落之間漏出的那線燈光,笑意漫上了眼底:“你們先去大帳候著,我稍後就來。”

“是。”幾人無比統一地應了一聲,便以比平常快了無數倍的速度消失。

輕挑帳簾,他邁步入內,暖色的燈光便泄了一身,戰甲輕置案桌,案桌邊女子安靜而立,為他而等候。

由此,執簾的手便一頓,帳簾在身後垂落,他立於門邊,與她久久相望。

“還不過來?”

他無聲地揚唇,走過去,想離她近一些,卻又覺得這中間的距離實在太短,才一眨眼的功夫便已走完。

她抬手,解開他狐裘的係帶,手指白皙而清秀,與黑色的狐絨形成極為鮮明的對比,指尖不經意間劃過他頸間,微微的涼。

他突然就捉住了她的手,放到嘴邊嗬了口氣:“手這麽冷,怎麽不多穿點衣服?”

溫暖的氣流傳遍每根手指,帶著他特有的氣息,她有一刻的怔鬆,隨即抽了手,將他的狐裘放在一邊,拿起桌上的戰甲。

“我的體溫就這樣,不是穿多穿少的問題。”她將戰甲披在他身上,帶起陣陣輕響。

他微一皺眉,卻沒有說什麽。

“抬頭。”她的指托住他的下頜,輕聲命令。

手指上的涼意便更為直接地沁入了肌膚,他依言抬高了頭,心裏卻因為她的動作而起了微瀾。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身體上的接觸,比這更為直接更為火熱的動作都有過,但隻有這一次,在這種命令式的口吻下,是她的唯一一次主動,很自然,很溫情。

自然得仿佛這個動作做過無數次,溫情得仿佛他們原本就是朝夕相對相濡以沫的一對人。

甲胄微響,燭光柔和,誰也沒有說話,帳內靜謐祥和,眼前的女子眼睫輕垂,麵容平靜,往日的冷冽在此刻似乎被燭光消融,他想,如此時光就此停止,他隻願能保留住這一刻。

在往後的很多個日夜裏,他總是回想起這樣的一個夜晚,一個女子細致而妥帖地為他穿著戰衣,如同送丈夫上戰場的妻子,平凡而又溫馨。

“好了。”楚清歡退後一步,上下打量著他,確定沒有哪裏穿得不合適。

“好了?”他回神,一瞬間心頭湧起一絲遺憾。

美好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

低頭看著穿戴整齊沒有一點不足可以挑剔的戰甲,他將心裏的感覺收起,看著她:“我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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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她拿起狐裘,“低頭。”

他不由微微笑起,順從地低了頭,再一次接受命令,並稍稍傾下身子。

如果這世上還有誰能命令得了他,還能讓他如此心甘情願,如此心生愉悅,恐怕也隻有眼前這個女人。

她的手環過他的頸項,將狐裘披在他身上,係好:“外麵冷,先披著,等上陣的時候再脫。”

“好。”他直起身來,“那我去了。”

“嗯。”她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他一笑,轉身往外走。

當手指觸到帳簾時,身後的人驀然出聲:“夏侯淵。”

他幾乎是立即回頭。

女子背光而立,神情淡淡,語氣亦是隨意清淡:“一切小心,我等著你的好消息。”

他深深凝她一眼,應允:“好。”

這一聲‘好’,語調很輕,答得鄭重,就象彼此間作下了一個承諾。

等我,給你好消息,以不辜負你的這一片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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