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交易

楚清歡潛上殿頂,無聲撤去一片琉璃瓦,殿內的情形盡收眼底。

被翻紅浪,床簾晃蕩不休,不用細看也能知道裏麵正幹著什麽勾當,錦被外一隻玉臂垂於床沿,纖細的手腕處一隻極品血瑪瑙鐲子欲墜不墜,更襯得那手臂勾人撩魂。

喘息夾雜著嬌吟,被中女子時不時輕笑嗔怪幾聲,那嬌聲帶媚細如貓叫,聽不得真切,卻有絲莫名的耳熟。

眸子微微眯起,楚清歡冷眼看著那女子露在外麵的手臂與那一灘烏發,靜等著男人從她身上離開。

約摸過了刻鍾,床上的動靜才漸漸消停,那男人翻身躺到一旁,燈光昏黃,但足夠看清楚他的臉,與她先前所料的一絲不差,正是蕭天成。

而剛才在他身下的女子,麵容嬌豔如火,灼灼有如牡丹,竟然是——葉蘭雅。

紅霞未褪,媚眼如絲,額角綴著點點晶瑩汗珠,赫然就象朵被雨露滋潤過的玫瑰的葉蘭雅。

此時,被雨露滋潤過的她未著寸縷,錦被隻蓋了半身,她也不拉起被子來掩蓋,塗了丹蔻的手指挑起一縷發絲在自己胸前輕輕地打著卷,媚眼斜睨著身邊喘息未定的蕭天成,紅唇微勾,極度的撩人姿態。

抬起的手臂上,縱橫交錯的白色舊疤醒目刺眼。

“還嫌不夠?”蕭天成伸手過來按住她那隻撩撥的手,“明日再滿足你。”

“明日?”葉蘭雅咯咯一笑,側身對著他,半是質疑半是挑釁,“陛下可是不行了?”

蕭天成臉色微沉,盯了她半晌,重重捏了她一記,“也就你敢如此大膽。”

葉蘭雅便一陣笑,笑聲甚是歡快,也不知道壓製,連殿外都清晰地傳了出去。

她起身,大紅錦被從身上滑落,身姿曼妙如蛇,綿白如雲絮,一步三搖地走到桌邊拿起茶壺倒了杯茶,再轉身嫋嫋婷婷地走回床邊。

青蔥一樣的手指托著那茶盞,她徐徐湊到他跟前,“陛下,喝杯茶潤潤嗓子。”

蕭天成的眼睛始終不離她,就著她的手將茶喝了,伸手一扯又要將她壓在身下。

“陛下。”葉蘭雅雙手抵在胸前,“不來了,我累了。”

“剛才是誰故意撩的朕?”

“沒人撩。”葉蘭雅推開他,抓過旁邊一件絲袍套上,坐到一邊,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著。

蕭天成盯著她半晌,哼道:“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麽。”

葉蘭雅眼梢一挑,“哦?想些什麽?”

蕭天成躺靠著床頭,也不回答,閉起眼睛假寐。

葉蘭雅扯了下嘴角,把玩著手裏的茶盞,殿內一時誰也沒有說話,但氣氛卻與先前完全不同,再也沒有半分激情烈火。

“四個月零十八天了,”她並不看似乎已經睡著的蕭天成,隻望著杯裏泛亮的水光裏映著的自己,那影子模糊得什麽都看不清,“陛下當初是怎麽答應我的?我把我自己給了陛下,還有我這些年來私藏的珍寶,那可抵得上文晉半個國庫,可陛下的承諾到現在還未兌現,我該怎麽想?”

“朕又不是沒有付諸行動。”聽著這平淡卻分明是指責的話語,蕭天成道。

“那又怎樣?”葉蘭雅冷笑,“沒有得手的行動就等於沒有行動,楚清歡到現在還不是好好地活著?不僅活著,還越活越有名堂,現在不僅夏侯淵拿她當個寶,就是高越和莒衛也待她為坐上賓。陛下,你若是想反悔就明說,何必一次次地放過她。”

殿頂上的楚清歡眸中寒芒微綻。

葉蘭雅離開兆京皇宮時,對她意味深長的那一眼,她至今記憶猶新,當時不過是不放在心上,卻原來,那時就已經對她動了這樣的心思。

“你在瞎說什麽!”蕭天成霍地睜開眼睛,很是不悅,“朕怎麽放過她了?你想讓她死,朕就不想?你以為這宮裏頭這麽多的守衛是防誰的,她活著對朕又有什麽好處?”

“那這一次次地無功而返,而陛下事後卻沒有半點處置,又是怎麽回事?”葉蘭雅並不因他的話而緩和麵色,“陛下若鐵了心要她死,又怎麽可能每次都被人阻攔?阻攔也就罷了,陛下卻對那人百般縱容,連句重言都不曾有,每次都是不了了之。陛下倒是說說,我該如何想?”“你是如何知道這些的?”蕭天成緩緩坐了起來,利目陰沉下來,“都是誰告訴你的?”

“我自然有我的方法。”葉蘭雅不屑道,“陛下不要以為將我縛足在這蘭香殿,我就什麽都不知道。那人的身份我是知道的,他為楚清歡做了些什麽,我也大概明白,陛下要偏袒他我沒話說,但他處處阻撓壞我大事,我倒想問問陛下,你想如何兌現當初對我的承諾?難不成一次次派人出去,一次次被他攔下,陛下又這般一次次罷休?這又有何意義?”

蕭天成沉著臉,不語。

“我知道,如今我就是隻喪家之犬,陛下能給我個蔽身之所,我已該感恩戴德,怎麽還能如此不知好歹。”葉蘭雅看他一眼,撇了撇紅唇,“我的身子與我的財寶,能獻給陛下那是我的榮幸,跟陛下談條件豈不是不自量力?罷了,陛下若是想毀諾,我也絕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萬一有人知道了,也最多說陛下連個女人的承諾都辦不到,算不了什麽。”

“你也別說這些話激朕。”蕭天成忽地掀開被子,披衣下床,“朕知道你恨她,但肉要一口一口地吃,便是有能力一整口吞下去,也得看你能不能消化得了。”

“我是恨她。”葉蘭雅美麗的麵容頓時現出幾分猙獰的扭曲,“我付出了所有青春韶華與清白名聲,為推翻舊朝而奠定基礎,才有了如今大鄴的新生,有何理由讓她來母儀天下?我從七歲開始喜歡的,如今君臨天下的男人,有何理由讓她來占有?我得不到的東西,有何理由讓她來得到?絕不可以!我絕不允許有除我之外的女人站在他身邊。”

蕭天成看著她近乎偏執的神情,冷冷地指出,“就算沒有她,你也再沒有機會站到夏侯淵身邊。”

“那我也要殺了她!”葉蘭雅笑,“我發誓。”

底下笑聲趨於癲狂,楚清歡的眼神越發地清冷,葉蘭雅來到文晉投靠了蕭天成是她沒有料到的事,但前後一連貫卻又是情理之中。

要說這個世上,她楚清歡最大的仇人是誰,從明麵上來說,必是蕭天成。

既然如此,葉蘭雅選擇他做為盟友,可謂是最為明智之舉,而把自己的身體與半國財富盡數送給蕭天成,這又是任誰也不能拒絕的籌碼。

更何況,蕭天成本來就想殺她,葉蘭雅提出的這個條件,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

但這一年多來,除了去年黃城外遭遇的那一次外,她再沒有遭到暗殺,她幾乎以為是蕭天成已經放棄了這個念頭,然而就他們剛剛的對話來看,在葉蘭雅來到文晉之後,蕭天成不止一次命人追殺過她,而她卻全不知情。

這分明是有人事先暗中進行了阻止,連讓他們近身的機會都不給,可誰會為她而不惜公然與蕭天成作對?誰又有這麽大的能力?

葉蘭雅雖然沒有明說,可是這個人,除了嚴子桓,她再想不出還能有誰。

在接觸到的人裏麵,屬於文晉的,讓她摸不著底的,隻能是嚴子桓。

嚴子桓,他到底是誰?

聽得出,他與蕭天成關係極為親密,就連那些追殺她的人都對他極為尊敬與忌憚,可外麵的人卻從未見過他這個人,連這個名字都沒聽說過。

謎。

這是楚清歡對這個男子下的定義。

他確實就象個謎一樣,盡管見了幾次麵,她卻到現在都沒摸清楚他的身份。

如果真是他,又是出於何種原因幫她?

“時辰不早了,睡吧。”蕭天成係上腰帶,已將衣服穿戴整齊,臨出門前又對葉蘭雅說道,“你放心,你想殺的人朕也想殺,你無需想那些自尋煩惱。”

葉蘭雅笑夠了,神情木然地坐在那裏,對他說的話也沒搭理。

蕭天成轉身開門,大步走了出去,殿階下的禁衛立即簇擁在他身後,楚清歡決定先跟他,看他是否還要去別處,便將瓦片蓋了回去,蓋回去之前再看了眼不動不語的葉蘭雅——為了不打草驚蛇,先放過她。

輕盈地翻身倒躍,耳邊夜風微徐,她卻忽然臉色一變。

在下躍之際,腳麵似是被什麽勾住,那感覺極輕微,輕微地幾乎感覺不到,她卻心知,壞了。

不容她落地,想返回殿頂也無可能,須臾間,寂靜在空中鈴聲大作,一絲肉眼難辨的細絲被她勾動,瞬間帶動了布置在周圍的大片金鈴。

金鈴乍響,她人在空中,四周光線亮到刺目,身形無可遁形。

蕭天成頓時回頭,一眼望見半空中的她,冷利的眼睛立即現出一抹陰冷光芒。

蘭香殿前的所有禁衛倏忽潮湧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