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主教滿意的看著自己的教友,遇上這麽可怕的事,他們居然還能保持這樣的鎮定,實在讓人欣慰,如果換成是他獨自麵對,也許早就逃得遠遠的了。事實上他也正在這麽做,但他不認為那是因為恐懼。這麽重要的情報,必須在第一時間通知教廷,身為神的使者,教皇最信任的紅衣主教之一,這是他必須做的,他為自己的冷靜感到驕傲。

“嗬嗬,多虧了老道士這件蟠龍金鍾,孩兒們才能開開心開吃個飽,也算是不虛此行,聽說你武當不是還是有件鎮山之寶名叫天尊玉磬嗎,怎麽不一起拿出來讓我們見識見識?”真寶天君哈哈大笑,看著下方直咽口水,如果沒有老些道貌岸然的老道士,他真想一起衝進人群大朵塊頤,不過話又說出來了,如果沒有他們話,隻怕這些鷹勾鼻子也不好對付。

“熊瞎子你連金玉相克都不知道嗎?”丹雲道和瞪了真寶天群一眼,歎了口氣:“唉,為了一時之氣塗炭生靈逆天行事,隻怕我們這數百年修為毀於一旦了。”

“我那些徒子徒孫被你傷了妖識魔性,沒有這些大補之物,怕是數百年修行都補不過來,你老道士就當替天行道教化外民,順便將功被過何樂不為?”真寶天君不以為意,他們修真煉氣原本就是逆天行事,又何必在意這麽一點小事。

丹雲道長無言以對深有悔意,但事到如今也無可奈何,隻能期盼那十大魔將早點吃飽免得再傷無辜。

王然知道下方發生了什麽事,他早知道真寶天君會來,卻沒想到來得這麽快,更沒有想到連武當真人也會一同前來,既然他們都來了,飛劍門人和青城天師大概也不會落下。看來仙人根本不止十分香火氣,恐怕十二分都不止。

“剛才那老頭兒大呼小叫說些什麽?”大寶身在神獸背上樂哉樂哉,津津有味看著下方妖靈逞威,象他家老怪物一樣食指大動。

“嗯,他說他們的上帝正在天上看著他們,用聖光保佑他們的平安。”寧遠飛答道。

“上帝,天上?”大寶抬了抬頭,茫然的說道:“說的是我們嗎?”

“恐怕是吧,除了我們還有外人嗎?”小糊塗仙睜開雙眼,煞有介事的說道。

“那就滿足他們的心願,再給他們一點聖光吧。”王然強忍住笑,抬手向下方劈出兩道和聖光一樣潔白的三昧真火,可能用靈丹真氣更象一點,但那樣的仙靈之氣顯然不適合用在這種地方。

“聖光,這是天使的聖光!”一名修士驚喜的看著天空,感動得熱淚盈眶。聖光終於落到他的身上,他的淚水也終於滾滾而出,不過不是因為感動,而是因為痛苦。感恩節還沒有到,但已經有人聞到烤火雞那誘人的肉香,也聽到同伴因為“驚喜”發出的呼喊,雖然聽起來有些怪異,但狂熱的宗教信仰常會令人失去理智,所以也沒有人感到驚訝。

修士們激動的劃著十字,等待著聖光和天使的降臨,可惜直到心髒停止跳動血液不再流動的時候,他們也沒有看到天堂的大門,最後看到的,是妖靈們滿足的目光。

王然一行卻在快意的笑聲中去得遠了,蒼涼的大地上,出現更多漆黑的長袍和銀器閃動的光芒。他們沒有逗留,朝著西方繼續飛去,身後的人會幫他們打點好一切。

“下麵就是我的家鄉。”安德突然充滿感情的說道。

“你不會想在這時候衣錦還鄉吧?”王然打趣的說道。

“我想我族人們一定很樂意聽到聖殿和教廷同盟的消息,高傲的黑暗一族永遠不會成為教廷的盟友,他們需要一片新的棲息地,需要新的信仰,我相信尊貴的德拉內爾家族一定不會拒絕這些純樸忠實的人們,對了,我的祖先是匈牙利人。”安德烈說完離開隊伍,揚起翅膀向下麵黑茫茫的大地飛去。

“匈牙利人和這有什麽關係?”王然不解的道。

“十字軍東征時,曾經殘酷的屠殺同為基督徒的匈牙利人,也遭到他們頑強的反擊,仇恨的種子就在那時埋下,對那些古老的家族來說,教廷是他們永遠的敵人,沒有什麽可以改變。”阿萊西亞解說道。

聽到下方傳來的歡呼和隨後而來的怒罵,王然知道黑暗聖殿犯了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他們將會失去一些最忠實的盟友。

高大的風車象黑暗中的巨人,聳立在一望無際的平原,揮舞著手臂迎接來之遠方的客人。溫和的輕風帶來海水的腥鹹,似乎還有鬱金香的芬芳,遠處的海岸,海水撲打著綿延不斷的護堤,傳來歡快的歌唱。

終於到了,琪拉兒迫不及待的躍下神獸,朝著遠方隱隱起伏的丘陵飛去,神獸重又化作一頁紙符,搖搖擺擺的飛落而下。

一條小道彎彎曲曲在丘陵間延伸,道旁,是深不見底的絕壁懸崖,冰冷的寒風從山穀卷起,刺得人麵頰生疼。在這片平均海拔低於海平麵的平坦大地上,出現這樣的山丘和小道,實在令人感到驚奇。

琪拉兒停落在道旁,一架豪華馬車在四巨身披黑甲的駿馬牽引下駛近她的身前,一名全身包裹在同樣盔甲中的騎士勒動馬韁,穩穩停在她的身前,下車屈膝行禮。仔細看去,隱藏在盔甲中的竟是一具森森白骨,難怪王然感覺不到絲毫的生氣。

駿馬發出一聲嘶鳴,光潔的鬃毛和強健的肌體悄然消失,露出一具具高大的骷髏骨架,四蹄錚錚有聲敲擊著地麵,帶著馬車駛入山間。馬車的寬度遠遠大於小道,四輪懸空飛轉,但馬車卻如履平地沒有一點顛簸。

奢侈的貴族,明明擁有一對令人羨慕的翅膀,卻非要使用這麽怪異可怖的交通交具,到底是想要證明他們的與眾不同,還是他們的高貴典雅?

過了很久,馬車在一片廣袤的平原緩緩停下,金色的陽光此時已經照亮大地,小草的清香和野花的芬芳四處彌漫。

琪拉兒率先跳下馬車,呆立原處。

聳立在眼前的一座嶄新的雄偉城堡,說嶄新,是因為城堡上的巨大石塊、結實的吊橋鐵索、城堡中隱隱可見的庭遠噴泉,直通城堡的筆直大道,無一不透出閃亮的光芒,就象是昨天才剛剛建成一樣。

但誰都知道,這是歐洲最古老的城堡之一。和死靈王子的城堡相比,這座城堡不知大出幾倍,更重要的是,在這裏處處透著生氣,和死靈城堡中的那充滿腐臭的氣息截然不同。

不過此時,這座象征著德拉內爾家族神話般傳奇的城堡,卻呈現出殘損破敗的蕭瑟景象,象是剛剛經過過一場慘烈的戰爭。城牆處磚石碎裂,破開幾處大洞,下麵堆積著雜亂的碎石,其中隱隱現出和城牆同樣破損的屍體和脫落的殘肢。城堡的頂端也已破裂倒塌,擠滿碎石的石梯茫然的盤旋而上,卻不知道該通往何方。

“不!”琪拉兒驚叫一聲,痛苦的捂著眼睛,朝著城堡飛奔而去。她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們還是晚了一部,黑暗聖殿和教廷的聯軍已經攻破了這座血族最偉大的城堡。德拉內爾家族的輝煌將會象在石塊下那些永久沉睡的人一樣,永遠的被埋藏,成為遙遠的傳說。

而她,將會象這座再無生機的城堡一樣,失去親人的嗬護在風雨的浸蝕下走到生命的終點,最終被人遺忘。

阿萊西亞臉色蒼白,所有的哀傷,所有的痛苦,都隨著淚水一同寫在她的臉上。怔怔的望著眼前的城堡,阿萊西亞擦去淚水,單手握緊劍柄,跟在琪拉兒的身後。她還沒有失去全部,不是嗎?

陽光,突然變得很冷,冷得令人無法思考,甚至無法呼吸。

葉飛心情沉重的沿著大道走向城堡,也許他將見到自己無法接受的景象,但他必須去麵對,他覺得眼睛有點濕潤,胸口象被千鈞巨石壓住般難受。“是的,我還太年輕,所以才會這樣。”葉飛自我安慰道。

城堡裏,隨處可見被鮮血浸透的屍體,在他們的身上,可以見到血族引以自傲的漆黑雙翅,但卻再也無法展翅高飛傲視長空,也能見到黑暗騎士鋒利的彎刀,卻再也沒有藍光閃爍的電光,還能見到教士那陰鬱的長袍和精致的聖器,卻再見不到那聖潔的光芒。

“雷諾德!”琪拉兒拉住一條僵硬的臂膀,想要將他拖出死亡的深淵,想要呼喚他早已消逝的靈魂。“起來,該死的雷諾德,告訴我,我的父親怎麽樣了,告訴我。”琪拉兒放下冰冷的手臂,終於無助的痛哭出聲。

“還沒有結束,我相信他們不會有事的。”阿萊西亞強忍著淚水,將琪拉兒擁入懷中。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番話究竟是在安慰琪拉兒,還是在安慰自己。

這是一場慘烈的戰鬥,血族的勇士們用生命保衛自己的家園,捍衛自己的尊嚴。無論敵人還是他們自己,沒有一具屍體也完整的,也沒有人苟延殘喘以戰鬥結束以後,他們戰鬥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

琪拉兒在死亡的身體間跳躍穿梭,審視著那一張張浸著血汙熟悉或陌生的麵孔,沒有見到最令她不安最令她的麵孔。無邊的恐懼糾纏著她的內心,但同時,希望的種子也在她的心裏萌芽成長。

琪拉兒拖著阿萊西亞飛入城堡內部,迎接著她的是更加血腥的場麵。沒有人可以這樣攻入古老的德拉內爾城堡,無論是誰,都會為此付出代價。堅定的血族用他們的刺劍,用他們利爪,用牙齒,用他們的憤怒將侵入者永遠留在這片曾經芬芳的土地。如果他們不屈的靈魂能夠生存下去,即使在地獄,他們也會永遠的折磨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