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拖著大寶一路疾行,卻還是晚了一步,隻看到安德烈消失前的那一幕布,心下大驚:難道這便是傳說中的靈丹真氣,沒想到世上還真有人能修煉至此。

大寶看著王然被燒焦的身體,提不起半點食欲,又看看氣若遊絲的祈可,沒來由也動了憐憫之心:“七靈師兄,快救人啊,你愣著幹嘛。”

林七這才反應過來,抱起王然的身體掏出一粒丹藥。

王然卻知道自己身糟雷擊,已經沒有還生的希望,止住林七說道:“林兄,先救祈可,我就不用管了,反正我在龍吟山幾百年都這樣過了。”

“龍吟山?靈丹真氣?”林七聞言一震,手中丹藥滾落在地。

王然不知道是什麽讓他驚成這樣,說:“怎麽了?快救人。”

林七卻沒有動,而是整整衣衫俯身拜倒:“逍遙散人門下七靈,參見師兄。”

王然看他的舉動吃一了驚,想了想明白一定是李元出山後又收了個徒弟,趕忙說道:“先別忙行禮了,救人要緊。”

說罷暗暗催動保命金符,哪知卻毫無反應,才知道那金符隻對自己的元神有用,而如今元神離體,肉身又傷得筋脈俱損,當然起不了作用。

林七起身說:“是。”這才從懷中掏出三十瓶丹藥,挑了幾瓶依次給祈可服了下去,一邊挑一邊口中念念有詞:“九天玉露丹,百蟲化毒丸,龍涎續命丹,冰蟾玉蜂散,霍香正氣丸,陰陽合歡散……”

祈可服過丹藥,氣息回轉,臉上漸漸有了生氣,王然這才放下心來。

林七搭脈看過祈可的傷勢,知道沒有大礙,於是對王然說:“師兄,我這就幫你醫治。”說完翻開王然的肉身,一看之下眉頭緊皺,沉思良久說:“師兄,隻怕我是無能為力了。”

王然淡淡的笑笑:“無妨,我修了幾百年的靈道,早已習慣了。”

口裏這麽說著,心裏卻還是有些不舍。就象吃慣了大魚大肉的人好不容易習慣了粗茶淡飯,卻又不得不得改吃山珍海味,這還沒什麽,可怕的是才吃出味兒又得換回去。

他以前慘遭橫禍,覺得能修個靈仙也是福份,哪知道得機緣巧合得了肉身修成內丹,自以為有望修成上仙之體當然大喜過望,哪知道樂極生悲,才沒幾天又遭此變,自然難免傷懷。

林七收起丹藥說:“那我們這就走吧,師兄如今這情形若是讓旁門左道之士遇上隻怕不妥。”

大寶看著那具肉身,覺得實在可惜:“那這個怎麽辦?”

王然搖搖頭:“埋了吧。”

大寶很不舍的咽了咽口水,雙手用力在泥地旁刨出一個淺坑。

寂靜的夜裏突然響起蒼涼的吟唱聲,象一道甘泉注入每一個人的心間,那歌聲象是草原的牧歌,又象是漁家的晚唱,同樣的寬廣豪邁,同樣的蒼桑落寞,卻又有一種奇特的異域情懷。

沒有人能聽懂歌詞的大意,那本來就是一種幾乎失傳的古老語言,現在,除了歐洲一個古老的教會,沒有人還會使用這種語言。

天空中下起細細的春雨,雨水中透出淺淺的綠色光芒,一條條雨絲若明若暗的閃動著奇異的色彩,構起一道碧綠的屏障,向四周散發出萬道霞光。生命的種子在雨水中發芽,青灰的馬路上長出翠綠青草,枯萎的花枝發出馨香。

一篷綠草在王然的肉身旁邊抽出細芽,象一條條細柔的觸須撫上他的身體,慢慢的舒展開來,織成一張青翠的網,將他裹在裏麵,草枝上墜著一個個小小的花蕾,在雨水中綻放出精致嬌柔的小花,白色的花瓣上籠罩著聖潔的光芒,發出醉人的花香。

透過花朵的雨水浸透王然的身體,原本的焦黑立即褪去,長出象嬰兒般柔嫩的肌膚,生命的活力在他的身體中滋長,口鼻出發出均勻的呼吸。

王然感覺到那具身體對自己的元神有著本源的吸引,心念稍動二元歸一,再次元神附體從花叢中站了來,他這才發現,自己的身體和原來的有了不同,那是本質的差異,原來的肉身終究是別人的,即使靈神二丹化為精氣,也總是殘留著別人的痕跡,而此刻,自己的元神和身體完完全的融為一體,再也分不出彼此。

天空中雨停了,月亮羞怯的探出頭來,將光明灑向大地,花朵跟著小草沒入地麵,一切又恢複原狀。

歌聲這時停下,一個全身上下裹在厚厚黑披風中的人從遠處慢慢走來,用很不純正的漢語對王然說:“祝福你孩子,你得到了新生。”正是剛才吟唱的聲音。

王然知道是此人救了自己,慌忙拜倒在地:“多謝前輩再造之恩。”

披風遮住他的麵部,隻能看到一雙睿智的眼睛裏閃動的精光,“這是我第三次來到奇異的東方,你們中國人還保留著叩頭的習慣。”話音中似有無限的感慨。

祈可好奇的問:“你不是中國人嗎,那你不是神仙了,怎麽會這樣的法術?”

那人道:“我叫馬德修斯基裏維爾亞南斯克尼爾奇,這個名字很長,我的姓更長,你們可以叫我馬修斯,我來至遙遠的北極冰川,我知道你說的神仙是什麽人,他們很強大,擁有奇特的力量,而且很善良,非常遺憾我不是,我叫德魯伊,屬於一個古老的幾乎被人遺忘的古老教會。”

祈可道:“德魯伊,我聽說過,那你為什麽會用這種法術呢?”

馬修斯回答:“這是我們古老的咒語,叫做大地之祈禱,世上的每個人,都有著生命的印記,生命是短暫的,印記卻是永恒的,它存在於滋養萬物的泥土中,存在於水中,空氣中,明白嗎,孩子?”

祈可似懂非懂點點頭:“那麽你的咒語可以尋找出生命的印記,並讓他們誕生出新的生命對嗎?不過這真是太神奇了,你可不可以教我?”

馬修斯點點頭道:“你已經會了,你就是大地的奇跡,留心觀察你的身邊,你會比我更加強大。”

祈可低聲嘀咕:“不教就不教嘛,那麽多廢話。”

馬修斯望向王然:“你的生命很奇特,有著兩道不同的印記,但現在,它們已經融合成一道完整的生命。”

王然道:“多謝前輩。”

馬修斯道:“你不用謝我,應該感謝大自然的偉大,天空中的閃電可以摧毀你的身體,大地的種子可以重塑你的生命,我隻是借用自然的力量,明白嗎孩子?我要走了,去尋找生命的泉水。”

馬修斯合攏鬥篷,忽的一展,變成兩隻翅膀,輕輕一展離地而起,化作一隻角鷹悄失在天際,風中傳來蒼涼的吟唱。

“我們還會再見嗎?”祈可問道,沒有人回答,但她的內心聽到一個聲音:“當然,我們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聆聽大地的呼吸,在她的懷抱裏,你會感覺到我的存在。”祈可微笑著閉上眼,“看”見馬修斯蒼老的臉。

王然目送他的身影在黑暗中遠去,心中感慨萬千,從這一刻開始,他才真正的走上人仙之路,如果沒有這次的因禍得福,他遲早逃不過走火入魔的噩夢。

“原來也是個妖怪。”大寶剛才一直不敢說話,這時看馬修斯走遠了才開口說道。

“那不是妖怪。”林七說,

“你沒看他變成鷹了嗎?”

“他是人化物形,妖是煉化人形,這個都不懂,真不知道你家老怪物是怎麽教你的。”林七搖搖頭。

大寶撓了撓頭,對王然說:“你果真是七靈師兄的師兄?”

林七忙道:“這哪能有假,休得胡說。”

大寶很親熱的跟在王然身後說:“那也就是我的師兄了,王師兄啊,你喜歡吃蒸的還是煮的,出了半天了好餓,我們回去把那兩個小妞宰了來吃怎麽樣?”

“啊?”王然大感驚訝,祈可的身上又籠上白霧。

林七急忙解釋:“師兄不要誤會,林七從不曾做過有違天理的事,哪裏吃過人肉。”

大寶“哧”了一聲道:“誰說沒有,前天還吃過,又香又嫩。”

林七這時不得不說實話了:“那是鳥肉。”

大寶道:“師兄不用騙我了,想我在家的時候,什麽飛禽走獸沒有吃過,能吃不出鳥肉的味道?”

“你家在哪兒?”

“長白山。”

“有鴕鳥嗎?”

“什麽?你說那是鴕鳥,難怪吃起來有點怪味,快把人形何首烏還給我。”

“早練丹了,我用什麽還你?”

“那你得賠我,丹藥也行。”大寶眼珠子轉了轉說。

“也罷,你每天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一天還得吃八頓不能有素的,你交了了生活費我就還你。”林七不知從哪兒掏出個白玉算盤,一邊算一邊說。

“那也是我的。”大寶眼冒綠光。

“算清楚一塊還你。”林七手上沒停。

兩人一路算一路吵向酒吧走去。王然拉著祈可的手,全然沒有注意到,另一個吸血鬼,尼奧的屍體不知什麽時候消失了,他並不知道純粹的物理打擊對吸血鬼很難造成毀滅性的打擊,除非把他們切成碎片,他們的生命力和再生能力強得讓人無法置信。

街心花園的長椅上,躺著一道佝僂的身影,一個瘦高的乞丐憤怒的走上前去,他今天回來得晚了,讓人搶走了床鋪。“起來起來,那是我的地盤。”乞丐踢了那人一角,他卻沒有反應。

“他媽的裝死啊?”乞丐又踢了一腳,那人翻了個身,是一張蒼白的西方人的臉。

原來是個老外,看樣子喝醉了。

乞丐扭頭看了看四周,沒人,俯下身去在老外的身上摸索開來,他摸到了一個錢包,脹鼓鼓的不知有多少錢,乞丐的手在手抖,心跳得很厲害,腦子裏也出現短暫的空白。

他突然感覺到冰涼的呼吸在耳下掠過,脖子上感到一點冰冷,接著變得火熱,然後失去了知覺。

尼奧裂著嘴笑,嘴角流下一絲血跡,他的眼睛恢複了迷人的蔚藍。“我也該回去了,得讓王子殿下知道我見到了多麽奇異的景象,他一定會感興趣的,也許,安德烈的位置應該由更年輕的人取代吧。”

尼奧憧憬著展開翅膀,很快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