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昆做夢了。
很奇怪的夢境,奇怪之處在於,王昆知道自己在做夢,卻無論如何也無法醒來。
更糟糕的是,他夢到自己不知為何,被一群人人壓著打,被打得滿地打滾,跪地求饒。
然後人群中出來了兩個壯漢,他們一左一右架著他去了地下室,接著,不知從哪裏拿出了油鋸。
他被綁在椅子上,油鋸發出吵鬧的嗡鳴,鋒利的齒冰涼地貼上皮膚,緊接著,雙腿上傳來巨疼,王昆忍不住大叫:“啊!!!”
王昆被嚇醒了。或者說,被疼醒了。
他尚未從可怖的夢境中回神,便發現現實比夢境更恐怖。
睡前刻意點的油燈,熄滅了。
沒有月光,沒有燈光,什麽也沒有,黑夜裏隻有“咯吱咯吱”聲和依舊難以忽視的疼痛。
不!不!這不是夢!!他的腿!!!
是什麽在啃食他的腿!!!
王昆毫不猶疑地拿出一直隱藏的桃木劍,劍身上,紅色的光隱隱約約。
粗糙的木質著腳踝劃過,輕微的滋滋聲響起,紅光驟然變亮!原來是一堆手!
一堆手?王昆瞪大了眼。
那些東西……仿佛從床腳長出的奇形怪狀的植物一般,根部是肩部的關節,連接著數十條手臂,那些手臂像是柔軟的枝條,順著床架爬。有幾縷鮮血掛在“植物”上,許許多多青紫色的手臂朝著不同的方向揮舞。
太惡心了!太惡心了!匪夷所思的東西!
不對……他的腳,他的左腳呢?
王昆掀開被子,看見十個腳趾全都被生生撕扯下來,斷麵的筋肉暴露在空氣裏,撕裂的肌腱招搖著,被子早就被血浸濕了。
盡管他隻感受到一點點疼痛,但眼前的場景卻叫人忍不住顫抖,太疼了,看起來都感覺到無與倫比的疼痛,心理上的暗示似乎起了作用,在某一瞬間,王昆真的痛到發瘋。
地上的東西蠕動著,幾隻手臂抓住了床尾的擋板往上一提,就整個從地上湊了上來。
“啊啊啊——!”王昆被惡心得想吐,坐起來弓著身子向前一陣亂砍:“走開走開啊——!”
滋滋聲響個不停,但那些手臂卻像是無窮無盡一般,被王昆切斷又瞬間長出,切斷又長出。
腥臭味越來越近,王昆發了狠地拿出斧子和桃木劍一起用,左右開弓殺紅了眼,“啊啊啊啊!去死!”
但這根本無濟於事,王昆隻感受到在一瞬間,某一隻手似乎是碰了自己一下,緊接著,他就突然失去了對身體的控製權,仿佛變成了一尊石頭,隻能在內心裏焦急萬分又不甘、憤怒地看著那奇形怪狀的惡心東西蠕動著爬上來、爬上來,裹住了他的頭。
孳息和黑暗一起襲來,王昆竟然沒有感覺到太多的痛苦,反而有一種解脫感。
他真是受夠了這遊戲任務!至於他們的世界,誰能拯救就拯救去吧!
……
天光大亮。
王昆被陽光喚醒。
他猶豫著睜開了眼,卻發現自己根本什麽都看不到,還是一片黑暗。
可是……看不見的話,他是怎麽知道天亮了的呢?怎麽感受到陽光的呢?
什麽感覺也沒有……不像是是回到了房間……難道他沒死?還是陷入了什麽更糟糕的境地?
王昆正昏昏沉沉地想著,“嘩啦”一聲,像是話劇演出的幕布被揭開,他終於得以見到陽光——還有一個圓溜溜的光頭,在陽光下發光。
是光頭男!
王昆想問問他是怎麽回事,想看看自己的情況,卻發現和昨晚一樣,他現在,什麽也做不了,隻能幹瞪著眼,無聲地問對方。
“怎麽?現在清醒了?”光頭男怨恨地撫摸著自己的手臂,告訴王昆自己昨晚從墳場回來就到了他的房間,然後王昆突然發瘋開始砍他,把他的手臂劃出了很長的一道傷口。
“我看你是中了鬼的算計,滿腦子幻覺……而且,你害得我白白浪費了一張石化符。”光頭男道:“我的手臂也受傷了,你必須賠償我。”
王昆有很多問題想問,比如為什麽光頭回來是到了他的房間,比如他昨晚真的是出現了夢中夢嗎,比如他有沒有見到虞渺,但他無法開口,石化符的效果很好,他現在就像是一墩石頭。
他被鎖在石頭殼子裏,什麽也做不了。
光頭男繞來繞去地看了兩眼王昆,終於道:“如果你告訴係統,願意和我簽合約,把你的桃木劍給我,然後這次任務得到的屬性點全部給我,我就幫你解除石化符。”
這簡直是搶劫!
王昆恨恨地看著光頭,許久,終於通過意識呼叫了自己的係統,說同意和光頭簽合約。
“這樣才對嘛。”光頭笑著同意了請求,信守承諾地解開了石化符,“你要加油,多賺一些屬性點啊。”
“桃木劍就拿走了。”光頭從王昆手裏拽出劍來,那劍現在已經是他的所有物,光頭分外滿意:“品級還行。”
光頭走後好半天,憤憤不平的王昆才終於讓自己麻木的四肢恢複正常。
王昆看了看自己完好無損的腳,又看了看自己手中僅有的斧頭,好一會兒之後才終於起身開門出去。
光頭男也在二樓,他在這裏做什麽,很容易被發現。現在他根本搶不過對方……
王昆想了想,決定從拐角的樓道前往另一棟木樓,看看那邊是不是也能做任務。
事不宜遲,王昆當即轉了方向,調頭前去兩樓相接處。
幽深的拐角處,枯萎衰敗的爬山虎勉強附著在牆壁上,耷拉下來的一大串枯枝敗葉像是一道門簾,堪堪擋住了視線。
王昆小心翼翼地低著頭俯著身子,盡量不觸碰枯黃的爬山虎,從底下鑽了過去。他今天比昨天傍晚時謹慎不少,因著留作後手的桃木劍已經被取走,王昆再也無法在夜裏傷到鬼魂,唯有在白日裏盡量完成任務。
更何況……王昆想到那盞邪門的燈,他敢發誓,昨晚的事情一定和燈脫不開關係!
他現在不敢再用那東西,光頭早上順走他的桃木劍時,他假意反抗,故意讓光頭拿走了那燈。所以,現在,夜裏他也沒有什麽可以依仗的東西,最好是早早殺夠了數量,離開這裏保命才是。
王昆正思索著,不想通過爬山虎,竟仿佛跨越了時光一般。
眼前哪裏有什麽幾層高的木樓,隻有破破爛爛的小瓦房,而他,正孤零零地站在人家樓頂上,腳下的瓦片似乎也要承受不住這般重量,哢嚓哢嚓的碎裂聲響起。
王昆站不穩地左搖右晃,正想回頭再去客棧裏找找目標,定睛一看,小瓦房的房頂居然上一片空茫。
沒有任何三層樓的客棧的影子。
陽光正好,王昆獨自一人在屋頂上,卻感覺越發寒冷了,心裏也不安極了。
這時,一道聲音傳來。
“喂!你誰啊?怎麽在我家屋頂上?”
這人身穿古裝,一身粗布短衣,扛著鋤頭。他打量了王昆一眼,了然道:“噢,從樓梯過來的啊。你回不去了,老老實實下來種地吧。”
“你什麽意思?!”王昆大驚。
“沒什麽意思,就是你隻能留在這裏做NPC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