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男大作戰二二

“不論你的妻子患上的是什麽病症,你都要明白,她現在完全沒有能力去孕育一個新的生命。

那個孩子不能要,除非你想讓她提前離開人世!”德高望重的醫生嚴厲的話語言猶在耳。

沈文瀚很清楚,相對於一個從未謀麵的親生骨肉而言,他隻想要溫如是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他不在乎什麽血脈,也不再執著於那一個區區的姓氏。

可是,溫如是在乎。

每當他想要開口,讓她把那個小生命打掉的時候,一看到溫如是一臉興奮地坐在沙發上,對著鋪了滿茶幾的嬰兒服飾挑挑揀揀,甚至還貼到臉上,去試試它到底有沒有介紹所說的那麽舒適。

沈文瀚就沒有辦法說出一個“不”字。

她會在他的耳邊絮絮叨叨地教導他,什麽樣的材質最柔軟,什麽樣的奶粉不能喝,什麽樣的教育對孩子的成長更有幫助,什麽樣的學校師資力量更強。

她也會趴在他的身上,輕聲告訴他,她最大的夢想就是擁有一個屬於他們兩人的孩子。

他會長著一雙像她一樣明亮通透的大眼睛,還有像他一樣高挺的鼻梁,像他一樣地聰明,像她一樣地善解人意。

她會說著說著,就微笑著在他的懷中沉沉睡去,每當這個時候,沈文瀚就心如刀絞。

她所說的每一句話,對於他來說,都是煎熬。

沈文瀚不知道該怎麽辦,才能打消她一定要生下這個孩子的念頭,事情仿佛已經陷入了僵局。每多過一天,溫如是的生命就更危險幾分,他的情緒也一天比一天更加地焦躁。

甚至就連溫如是,都感覺到了他無法控製的不安。

一日夜裏,當溫如是從夢中醒來,抬手隻摸到身邊冰涼的床鋪,她怔愣了半晌才完全清醒過來,這是近幾個月來從來就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自從他們和好以後,不管多晚,沈文瀚都會在床邊陪伴著她,就算是工作沒有忙完,他也會帶進房間處理,好讓溫如是一睜開眼,就能看到他的身影。

她掀開被子,光著腳往外走去。

寬敞的客廳中沒有一絲光亮,沈文瀚站在窗邊,手中的香煙明明滅滅,黯淡的月光打在他的側麵,看不清有什麽表情。

溫如是默默立在房間門口,看著他抽完一支,然後接著再點燃了一支。

他知道了。

溫如是確信,否則沈文瀚不會背著她,躲在這裏為難自己。有了這個前提,所有一切的疑問都能解釋得通了。

沈文瀚早就知道了,比她想象的還要早。

她微微牽了牽嘴角,卻沒有辦法再勾起一個完美的微笑。

這不是溫如是想要的結果,她本是希望用自己僅剩的時光,讓他能夠快快樂樂地享受一段幸福的家庭生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反倒成了被他保護的那個人。

情債難償,她欠沈文瀚的,也許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溫如是靜靜地走過去,抬手從背後抱住了他瘦削的腰身。

沈文瀚一愣,連忙掐熄手中的煙頭,轉身將她摟在懷裏,摸了摸她單薄的睡裙,微責道:“怎麽不多穿點,夜裏涼,我陪你進去。”

溫如是抱著他,將臉埋進他沁涼的胸膛,倔強地不肯移動。

沈文瀚無奈地歎息,輕撫她的長發,片刻才低聲解釋,“我隻是,工作上有些煩心事,你不用擔心。”

他不這樣說還好,一說溫如是反而更加難過,她何德何能,能夠得到沈文瀚這般的維護。

“……對不起。”溫如是動了動嘴唇。

撫摸著她發邊的大掌微微頓了頓,沈文瀚是何等敏感的人,怎麽會猜不到她為什麽突然說出這樣的話。

他哀傷地輕輕笑了笑,這樣粉飾的太平太過虛假,謊言終於還是要被戳破了。

他此刻真的希望溫如是隻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千金小姐,不要這麽聰慧得讓人心疼。

“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無能,不能保護你們母子。”沈文瀚收緊雙臂,唇邊隻有苦澀的微笑,要他親手奪走她的希望,他的傷心並不比溫如是的少半分。

“我已經安排好了,明天帶你去看醫生,”沈文瀚艱難地說著,不管他願不願意,也沒有選擇的餘地,“等你的病治好了,想要多少個孩子,都隨你。”

溫如是喉頭哽咽,如果她不知道最後的結局,或許會答應他接受治療。可是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無論沈文瀚請了什麽人來,無論他付出多少的努力,她的生命都會不可挽救地一點一點流逝。

她不能失去這個孩子,那是她唯一替他留下骨血的機會。

哪怕她會為此付出生命。

“如是,”沒有得到她的回應,沈文瀚低沉的腔調裏帶上了一絲哀求,“答應我,我們不要這個孩子了,好不好?”

一串滾燙的淚珠從她的眼眶中滑落,溫如是緊緊抱著他,咬著牙一聲不吭。

從很久以前開始,沈文瀚就知道,不管是什麽事情,隻要溫如是一強起來,到了最後,讓步的那個人總會是他。

可是這一次,他已經退無可退了。

陪著溫如是回到房間,看著她閉上眼睛沉沉睡去,沈文瀚疲倦地躺在她的身側。

拇指拭過她的眼角,濃密的睫毛還有些濕潤。

真是個傻瓜啊,以為埋在他懷中無聲地落淚,他就會不知道她曾經哭過似的。

沈文瀚靜靜地凝視著她的睡顏。天一亮,他就會帶溫如是去醫院,但願那個時候她還沒有醒來,那樣她就不會再像今天晚上一樣偷偷哭泣了。

如果她要恨他,那就恨吧,隻要她還活著,怎麽懲罰他都行。

下定了決心的沈文瀚沒過多久就睡著了。如果早他知道,第二天醒來溫如是就不在了的話,就算是再讓他熬上幾個通宵,他也絕對不敢闔上一次眼。

櫃子裏的身份證和護照都被帶走了,她甚至都沒拿走一件換洗的衣服,隻在桌上留下了一封信。

沈文瀚將信揉作一團,不用看,他都知道溫如是會寫些什麽。

他從來就沒有這麽地恨過她!沈文瀚站在空蕩蕩的大廳中笑得癲狂,難道她的生命就那麽的不值錢?!為了一個還沒有成形的嬰孩就可以輕易地放棄!

在她的心目中,他到底算什麽?!

沒有開啟的信封被他撕成了碎片,沈文瀚嘶聲笑著,直到笑出了眼淚。

溫暖的陽光鋪灑進室內,照在他的身上,他卻隻能感覺到一陣陣的寒冷。

日升又日落,沈文瀚隻是呆坐在沙發上,手機鈴聲響起了一次又一次,他都沒有接。溫如是都不在了,他還聯係醫生幹什麽。

她答應過再也不像上次那樣不告而別的,她答應過的!

騙子……

夜色已深,沈文瀚空茫的視線慢慢轉向放在桌上的手機,他可以再去找她,隻要他想,總能再找到她的。

可是,找到了之後呢?沈文瀚不知道,難道要押著她去墮胎嗎?她要是真的肯,就不會逃跑了。

溫如是不會希望他能找到她。

為了一個孩子,她連他都不要了……沈文瀚抬手捂住眼睛,微微顫抖著。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