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流楓鎮,一副萬物複蘇的樣子,鎮裏鎮外的樹木都抽出了嫩嫩的青葉,路畔屋邊的地上,野草也已經鬱鬱蔥蔥的冒了出來,雖然沒有夏天那麽茂盛,但也給原本單調的蒼白點綴上了一抹靈動的綠色。
王福推開屋門走出來,一邊走一邊係著棉褲的褲帶,他的一條腿似乎有毛病,走路總是一瘸一拐的,仿佛隨時都會倒下。
在院子中,停放著一輛獨輪車,上麵已經擺放了十個大酒壇,壇口都用泥封著,上麵鬥大的酒字在紅紙上顯得格外顯眼。
王福是流楓鎮王記燒鍋的掌櫃的,和他女兒王小蓮經營著這個不大的酒坊為生。
這輛獨輪車上載的都是他的燒鍋自家釀製的米酒——三步倒,這種三步倒米酒入口甘冽,回味悠長,方圓百裏之內名聲非常響亮,幾乎人們都喜歡,每天都有很多人大老遠跑過來,專為了買他的米酒。
今天,又到了給鎮外日軍軍火庫送酒的日子,他起了個大早,把最好的酒裝了十壇,準備給軍火庫的鬼子們送去。
當然,鬼子也隻是他背地裏叫一下,當著人還要喊皇軍的,不然的話,很可能就是一頓胖揍。
鎮內駐紮的保安團比日本人還不是東西,平素就知道欺負老百姓,見了日本人跟狗一樣搖尾乞憐,簡直把祖宗的臉都丟沒了。
“爹,我跟你一起去吧。”王小蓮一邊用圍裙擦著手,一邊從酒坊裏走了出來,她大概十七八歲年紀,一頭烏黑的長發在腦後梳了個大辮子,小麥色的膚色,那張清秀的麵孔看上去透著青春健康的氣息。
王福的腿自從三年前被人打斷了之後,落下了病根,一著涼就疼得厲害,這大早晨的,小蓮不放心他爹,想要跟他一起去送日本軍營。
王福想了想,覺得有閨女跟自己一起去也不錯,反正去了好多次,跟那些鬼子都比較熟悉,再說他們表現的也比較規矩,應該沒什麽危險。
爺兒倆收拾好手推車,然後王福推車,小蓮在旁邊幫著,一起朝鎮外的軍火庫走去。
這個時候,鎮上的人們大都沒有起床呢,街道上十分寧靜,隻有獨輪車吱吱呀呀的車軸轉動聲。
拐過十字街,父女二人拐上了通往鎮外的南街,朝鎮口而去。
流楓鎮並不大,隻有一裏地長的橫縱十字小街一條,南街盡頭有一座石牌坊,出去不太遠就是連綿起伏的矮山了。
剛出了鎮口不遠,迎麵一隊日本騎兵縱馬馳來,似乎是軍火庫的巡邏隊,他們速度很快,很快就到了王福父女近前,忽然勒住了戰馬。
最前麵是一名日軍軍曹,他用馬鞭指了指獨輪車旁的王小蓮,回頭朝身後的鬼子騎兵笑著說了兩句。
鬼子說的是日語,王福父女一個字也聽不懂,傻傻的站在那裏等待著。
呼啦一聲,幾個日軍騎兵催馬衝了上來,將王福和王小蓮圈在了中間,然後那名軍曹一彎腰就抓住王小蓮,用力一拽將她按在了馬鞍上,轉身騎馬就走。
“太君,那是我女兒,您不能把她帶走啊。”王福頓時急了,他朝前一撲,抓住了鬼子軍曹的馬薦頭,苦苦哀求著,希望鬼子能夠放下女兒。
鬼子軍曹眉頭一皺,朝幾個鬼子騎兵一揮手,那幾個家夥馬鞭掄起,劈頭蓋臉抽向了王福。
一聲聲淒厲的慘叫聲驚醒了沉睡的流楓鎮,很多距離鎮口近的人都聽到了,他們從窗戶朝外麵窺視一下,趕緊砰的關緊窗扇,縮到床上去了。
眨眼間,老王福就遍體鱗傷了,他躺在地上,無力的掙紮著,額頭上血流如注,那是被一個鬼子用馬槍柄砸的。
“花姑娘的,幺西幺西!”鬼子軍曹不顧王小蓮的拚命哭喊和掙紮,哈哈狂笑著撥馬絕塵而去,幾個鬼子騎兵在後麵緊緊跟隨,很快不見了蹤影。
鎮口外的道邊上,王福一身是傷的倒在那裏,他身邊是被鬼子推翻的獨輪車,上麵裝載的好酒大部分被鬼子騎兵給砸碎了,剩下兩壇也被鬼子騎兵給順手捎走了,打算是好酒美人地快活快活去。
破碎的瓷壇散落在鎮外的泥土裏,那沁人心脾的濃鬱酒香溢滿了周圍的空氣,而琥珀色的酒液在地上流淌著,濕潤了被王福鮮血染紅的泥土。
“還我女兒,你們這群畜生!”
王福覺得眼前金星四溢,身體上刀割般劇痛,在地上躺了片刻恢複了一絲力氣,他咬著牙翻過身來,在地上慢慢朝日軍騎兵遠去的方向爬去。
在他爬過的身後,一道血跡斑斑的印痕一路蜿蜒向前,隨著他的前進而變長著。
隻堅持爬了一百多米,王福實在支撐不住了,終於頭一歪昏死了過去。
“還我女兒!”一聲大喊,王福從噩夢中清醒了過來,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躺在一片山坳中,在身下鋪著一張氈子,身上也蓋著一件毛毯。
呼地坐起,王福朝周圍看著,見這裏應該是流楓鎮外的一處僻靜處,而自己頭上和身上的傷都被人包紮好了,疼痛好了許多。
這是怎麽回事,我這是在哪?王福心中閃過一連串的疑惑,他掙紮著爬起身,覺得全身都是針紮一樣的疼,看來是鬼子馬鞭留下的傷痕。
“王大叔,你醒了!”一個渾厚的男聲從身後傳來,讓王福吃了一驚,他急忙轉過身來,發現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多出了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正朝微笑著。
“您是——”王福仔細回憶,確定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年輕人,不禁心中奇怪對方怎麽知道自己姓王的,“您怎麽知道我姓王啊?”
“坐吧,王大叔你傷還沒好。”陳峰見王福醒了,他走了過來,將老頭扶著重新坐下來,這才解釋道,“小蓮,你爹醒了。”
話音未落,一個俏生生的身影從石頭後閃了出來,正是王小蓮,他臉上猶自帶著淡淡的淚痕,這時候一見王福,立刻撲到了王福的懷中,悲聲道,“爹。”
“小蓮,我的女兒啊!”王福驚喜交加,馬上也老淚縱橫,他沒想到自己女兒能夠出現在這裏,原本以為被鬼子抓走,不死也毀了呢。
父女抱頭痛哭了好一會兒,這才停下來,王福擦了擦眼淚,噗通一聲就給陳峰跪下了,“恩公,大恩大德,我王福這輩子都報不清啊。”
“王大叔,你快起來快起來。”陳峰急忙把王福攙起來,他勸道,“都是中國人,怎麽能看著小鬼子欺負自己人呢,再說也是順手的事。”
王小蓮在一旁,這時候插話道,“爹,陳大哥把那些畜生都殺了。”
接下來,她給王福講了陳峰他們如何殺死鬼子騎兵救下她的經過,聽的王福既高興又害怕,他一貫老實巴交,膽小怕事,這種事聽都沒聽過。
陳峰等王小蓮講述完之後,這才笑著說道,“這不過是舉手之勞,早晚有一天咱們會把小鬼子全都趕回老家去,還要讓他們血債血償。”
接下來三個人交談起來,當知道王福經常給鬼子軍火庫送酒,陳峰心中一動,他說,“王大叔,你既然經常給鬼子送酒,那麽軍火庫裏的地形你一定十分熟悉了。”
王福抹了把花白的胡須,嗬嗬笑了,“別的不敢說,反正鬼子軍火庫我閉著眼都能知道哪是哪。”
“那太好了!”陳峰興奮的一拍大腿,他這次來就是要摸清鬼子軍火庫的情況,沒想到無心之舉居然讓自己省了這麽多事情。
當知道陳峰是想突襲鬼子軍火庫,王福慨然應允,把軍火庫的地圖詳細畫出來,甚至想要給陳峰當內應,到時候接應他們。
陳峰想了想,覺得沒必要這麽做了,因此建議他們回去之後立刻搬走。
王福跟鬼子巡邏隊在鎮外的糾葛很多人都看到了,現在鬼子巡邏隊被人幹掉了,自然會有人想到王福父女身上,因此這流楓鎮王福是不能再待了,必須立刻搬家。
王福想了想,覺得陳峰說的有道理,於是答應了,立刻回鎮上收拾東西,最快速度的離開這裏。
陳峰安排兩名特戰隊員幫王福父女回家去收拾東西,自己則掉頭直奔黑龍山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