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雲城南一處山村中,村頭的一處茅屋正在朝外冒著炊煙。

馬蘭伏在灶前,低頭吹著灶內的煙火,突然一陣風倒灌進來,煙霧嗆得她大聲咳嗽著,眼淚都流了下來。

一邊揉著眼睛,馬蘭一邊伸手去抓一旁的手巾,準備擦擦發酸的眼睛,但就在這時候,屋門被人砰的推開了。

“誰?”馬蘭厲聲喝道,一把抓過身邊戳著的獵槍,她從來槍不離身,就防備有事情發生。

一個顫巍巍的聲音在門口響起,讓她心中一鬆,“我!”

將獵槍放回牆邊,馬蘭繼續伏下身準備報弄灶火,“你這麽晚了來幹啥,別人看到了會說閑話的。”

來的人正是九頭龍,他是一路從城裏狂奔而來的,進了門之後就大口喘著粗氣,說話的聲音都是顫抖著。

在門口喘息了一會兒,九頭龍邁步朝馬蘭走來,他的呼吸有些粗重。

馬蘭心中覺得奇怪,往常九頭龍是不會這麽晚來的,今天這是怎麽了?

雖然二人的關係已經基本是挑明了的,山村裏的人們都知道,但是二人卻最多是拉拉手而已,沒有過曖昧的關係。

馬蘭曾經跟九頭龍說過,隻有在他明媒正娶到她的時候,才允許他碰自己。

為了避嫌,九頭龍從來不會在天快黑了的時候過來她家,今天不知道犯什麽瘋勁了,居然跑了來。

馬蘭剛要轉過身來說他兩句,忽然覺得背後伸過來兩隻胳膊,將她環在了懷中,然後一個充滿了濃烈男人氣息的胸膛也貼到了她的後背上。

那股濃烈的氣息熏蒸的她麵紅耳赤,身體都不由得酥軟了,但是她還是咬著牙伸手去拉他的胳膊,嗔怒道,“九頭龍,你給我滾開,再碰我老娘不客氣了啊。”

往常貓見老鼠一般聽話的九頭龍今天竟然沒聽她的,依然緊緊抱著她,而且將臉還貼在了她的頸間,“讓我抱一會兒吧,就一會兒,蘭子。”

馬蘭心中一動,她忽然有了一種心慌的感覺,原本打算掰開九頭龍手掌的動作也停了下來,而是放在了九頭龍的胳膊上。

九頭龍就這麽抱著她,沒有進一步的動作,馬蘭也沒有動,兩個人就這麽抱著,一直靜止了很長時間。

終於,九頭龍抬起頭來,鬆開了抱住馬蘭的手臂,在他手臂撤回的那一霎那,馬蘭居然有一絲失望和失落。

“蘭子,這些錢給你。”九頭龍從懷中拽出一個布袋,然後遞到了馬蘭的手中,他看著馬蘭那俏麗的麵龐,“這些錢足夠你幾年的花銷了,別苦著自己了。”

手中托著那沉甸甸的銀元,馬蘭卻有一種無法形容的冰冷刺骨感覺,這種感覺從她的心中緩緩升起,迅速蔓延到了她的全身,甚至讓她的呼吸都有點要窒息了。

“蘭子,我走了!”九頭龍說完這些話,他轉身就朝門口走去,在耽擱下去他都怕自己連離開的勇氣都沒了。

“龍鎮山,你給我站住。”馬蘭在他身後一聲怒吼,隨即一個布帶飛來砸在了他的臉上,然後落向地麵,從裏麵掉出一堆銀元。

這些銀元是37師預付的撫恤金,一共二十塊,還有他自己的四塊銀元,一共二十四塊。

馬蘭被氣的嘴唇直哆嗦,她杏眼圓睜,緊盯著轉過身來的九頭龍,一步步走向他,“你把我當什麽了,婊子,還是破布,說扔就扔啊,告訴你,沒門。”

九頭龍看著大發雌威的馬蘭,他覺得胸膛中堵得厲害,“蘭子,我這次走了,回來的可能很小,你等下去也沒結果的。”

馬蘭撲到了他的身上,一邊揮動拳頭用力錘擊著他,一邊狠狠一口咬在了九頭龍的肩頭上。

這一口咬的很重,鮮血順著他的肩頭流淌了出來,染紅了肩頭的軍衣,也染紅了馬蘭的唇齒。

九頭龍沒有反抗,就站在那裏任由馬蘭用力的咬著,眉頭緊緊皺起著,“蘭子,你咬吧,要是能心裏好受點,你使勁咬。”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馬蘭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眼淚劈裏啪啦的朝下落著,地上很快就濕了一大片。

九頭龍的眼睛也濕潤了,他一把將馬蘭擁入懷中,緊緊地抱住她,恨不得將她融入自己的身體中。

兩個人緊緊抱在一起,緩緩倒在了屋內的炕上。

一陣風吹來,桌上的油燈一閃就熄滅了,如水的月光從那窗欞中射進來,給屋內的黑暗添上了一抹淡淡的光明。

炕上黑影晃動,九頭龍的聲音微微顫抖著,“蘭子,我要你”

馬蘭輕輕嗯了一聲就再沒了聲音。

第二天清晨,九頭龍站在村口,肩頭上背著一個包袱,馬蘭容光煥發的站在他身後,正在給他整理著衣服,兩個人低聲竊竊私語著。

“好了,我要走了!”九頭龍見時間差不多了,朝馬蘭說道,“等我回來了,就來娶你。”

“好,我等著你。”馬蘭揚起秀氣的麵龐,看著九頭龍的臉,一字一頓的說道,“你是我的,必須要給我回來。”

“放心吧,我一定會回來的。”九頭龍憐惜的替她把鬢邊的頭發拂到腦後,一臉鄭重的承諾著,“我還要回來娶你呢。”

九頭龍背著包袱朝山下走去,馬蘭站在原地,凝視著自己男人的背影漸行漸遠,久久沒有回屋。

警衛團操場上,血旗小分隊的一百名戰士都已經到齊,唯獨缺了九頭龍。

警衛團一營長孟令山也入選了血旗小分隊,而且他現在是小分隊的隊長,負責指揮血旗所有人,這時候皺著眉說,“九頭龍真是目無紀律,這種時候還敢遲到。”

陳峰在一旁站著,他的身份是血旗小分隊的教官,也實際上的掌控者,他將帶領這一百名精銳戰士在日本鬼子肚子中攪一個天翻地覆。

“孟隊長,不用著急,我想龍鎮山肯定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處理,所以來晚了。”陳峰開了口,替九頭龍解釋了一下。

昨天,一領到撫恤金九頭龍就跑走了,陳峰估計他肯定是去處理後事,果然今天他遲到了。

雖然都是精銳戰士,但他們這次畢竟要去的是鬼子腹地,那裏到處都是鬼子的部隊,還有漢奸和偽軍,因此非常危險,很多人都有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陳峰提議下撫恤金提前發放的,為的就是讓戰士們能夠放下心中的牽掛,全力以赴的去作戰。

孟令山其實也明白這個道理,他隻不過是因為太著急了。見陳峰說了話,他也就不說別的了。

“隊長,是我,我來了!”遠遠的九頭龍就叫喊著,他背著一個包袱,怎麽看都像是逃荒而不是作戰。

很多戰士被他這滑稽的造型給逗笑了,原本沉重的氣氛被衝淡了不少。

孟令山也笑了,他沒好氣的罵了句,“九頭龍,你小子趕緊歸隊。”

“是,隊長,教官!”見陳峰負手站在旁邊,九頭龍神情頓時一肅,行了個軍禮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既然人已經到齊了,陳峰就命令隊伍出發,他們出了密雲城北門,然後朝長城走去。

接下來的日子裏,他們將穿過長城一線,進入日軍占據的熱河一帶,甚至要深入到東三省去,跟日軍展開慘烈無比的戰鬥。

到時候,這一百人能夠活著回來的人,相信肯定不會多的。

37師的師部內,馮師長站在窗邊,注視著血旗小分隊從操場出發,然後穿過密雲城北街,出北門而去。

在他身邊站立著趙登禹旅長,副參謀長耿星元,還有個猿臂蜂腰的大個子,這人就是赫赫有名的何基灃副旅長,著名的抗日英雄。

這些人都是二十九軍37師的主要將領,如今齊集一堂。

馮師長背著手,看著隊伍中陳峰的背影,好半天之後,這才轉過身來,開口說,“你們怎麽評價陳峰這個人。”

屋裏的眾人都沒說話,這裏麵趙旅長跟陳峰有過一些接觸,故此他更不能急著出來說話,不然反而更麻煩。

好一會兒,副參謀長耿星元先開了口,“陳峰此人不簡單呐。”他是個大胖子,見誰都是笑眯眯的,和氣的緊。

馮師長示意他繼續往下說,耿星元這才繼續說,“先不說之前他的戰績,就從這次選拔就能看得出來,他是個很厲害的人物。”

“這話從何說起?”說話的是副參謀長陳雙烈,一個山東大漢,為人十分豪爽耿直。

耿星元嗬嗬一笑,似乎知道陳雙烈會這麽說,“你們注意沒有,這次選拔出來的士兵,大都是各支部隊中的老兵油子或者是那些桀驁不馴的家夥。”

“這些人在哪支部隊中都是讓帶隊長官頭疼不已的分子,恨不得一腳踢出隊伍才高興。但是陳峰呢,卻專門挑選這樣的人,那麽他到底是怎麽想的呢?”

“難道他有調教這些劣馬的嗜好?”有人開玩笑的說了一句,把屋子裏的人都逗笑了。

不過,趙旅長沒笑,他低頭沉思著,這時候才緩緩抬頭,“我覺得,他這是在向我們表明一種態度,那就是他無意趁機在二十九軍內培養自己的勢力。”

這些兵痞和老兵油子在原來部隊中都是名聲很不好的人,這樣的人就算是將來活下來,回了原來部隊也依然成為不了軍事主官。

如果陳峰有在二十九軍中培植自己人的心思,那麽他應該挑選一些各部隊的優秀士兵和底層軍官,而不是這些一無是處的家夥。

要知道,如果經曆了這次血戰之後,陳峰跟這支血旗小分隊之間的關係絕對是不可分割的,甚至隊內的成員都會唯他馬首是瞻,成為他的死忠和嫡係。

耿星元先是點點頭,然後又搖了搖,“趙旅長你說的有道理,但也不全對,陳峰這麽做還有另外個用意,那就是想籍由此事告訴我們,他有什麽合作的價值。”

“合作價值?”大家都有點不明白了。

這次行動已經是合作了,陳峰還要表明什麽價值?

馮師長微微點頭,含笑道,“哦,我明白一些了,你繼續講。”

耿星元說道,“之前,趙旅長曾經跟我說過,陳峰有跟咱們二十九軍合作的意向,我那時候就在想,他有什麽資格跟咱們二十九軍合作呢?”

“咱們雖然比不上那些王牌嫡係,但好歹有三萬多人,一萬多條槍,輕重武器無數,而他呢,他有什麽?”

“就算他有一些訓練部隊的技巧,但是咱們部隊也不缺訓練高手,大家又能差多少呢?”

屋裏的人眾人都靜靜的聽著,誰也沒說話。

趙旅長張了張嘴想說什麽,但還是沒說出來,因為陳峰如何厲害,都是王長海跟他說的,這裏麵有沒有誇大其詞,他也不可知。

“陳峰是個明白人,這次他之所以選擇這些哪支部隊都不想要的,就是要告訴咱們一件事。”

“什麽事?”

耿星元一字一頓的說道,“他是想告訴我們,哪怕是個廢物到他手裏,也能讓他變廢為寶,甚至蛻變成一個精銳。”

人們都驚住了,如果陳峰真有這本事,那麽他的確有跟二十九軍合作的資格。

馮師長在桌邊坐了下來,他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一敲,“現在就看他這次行動的成效如何了。”

人們覺得有道理,等這次行動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他是不是值得二十九軍去鄭重對待,自然就有分銷。

…………

首先聲明,本書純屬虛構,跟真實曆史無關,如有重合,純屬雷同,請大家不要較真,順便求一下票票、收藏和點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