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承謨開口之後,陳明詳查看起了魏承謨上交的罪狀折子。
其中關於夏雲勾結倭寇,謀殺十二艘運糧船士兵的細節,折子裏麵描述得極為清楚。
裏麵還記錄了夏雲勾結倭寇,謀害江寧府守將鍾明仁一案。
大致意思為,江寧府守將鍾明仁,發現了夏雲勾結倭寇的真相,卻被夏雲抓入知府地牢,後又被夏雲秘密處死。
樁樁件件的事情,看得陳明心驚肉跳。
在來到杭州之前,陳明還並不知道發生了這麽多變故。
“夏雲,本官問你,從湖廣兩省運來的十二艘運糧船,一路上都相安無事,偏偏到了杭州附近,沉沒在了鬆山島海域?!”
當此時,陳涵之忽然站起身來。
堂審進行到現在這一步,他必須親自下場了。
“陳大人說笑了,本府並非神仙,豈能事事都有預料?”
“況且本府雖是杭州知府,到任卻不足一月,鬆山島沉船一案,陳大人想必更加清楚。”
夏雲笑了笑,並沒有因陳涵之的下場,出現半分慌亂。
“哼!你這分明就是狡辯!”
“你身為杭州知府,總掌杭州一切軍政,若非你與倭寇勾結,泄露運糧傳路線,倭寇怎能如此輕易便劫了運糧船!”
陳涵之厲聲嗬斥道。
“帶證人上堂!”
不等陳明說話,陳涵之當場越俎代庖,大手一揮。
話音落下不久,兩名衙役,便帶著一名老百姓模樣的男子,上了公堂。
“堂下何人?有何話要說?”
陳明一臉凝重的看著來人,事情的棘手程度,比他預想中還要麻煩。
通倭是九族不赦的大罪。
他雖是禦史欽差,但一個處理不好,也容易引火燒身。
“回大人的話,小人叫王大雷,杭州人氏,住在杭州漕運碼頭附近。”
“本月二十五日,小人曾親眼在漕運碼頭上看見,知府大人和一群倭寇待在一起,直到天亮的時候,知府大人才將那一夥倭寇,送上了船。”
王大雷膽怯的開口說道,舉止神態,倒真像極了一名老實巴交的普通百姓。
然而這般伎倆,落入夏雲眼中,卻是顯得過於幼稚了。
毫無疑問,這家夥就是陳涵之安排作偽證的。
“王大雷,你可知道誣陷朝廷命官的後果?”
這時,陳明又開了口。
目光打量在王大雷身上,瞳孔深處閃爍著一股明暗不定的光芒。
“回大人的話,草民知道,因此草民所言,句句事實,絕無半分虛假。”
王大雷當即回應道。
“夏雲,勾結倭寇,搶劫賑災糧,擅殺朝廷命官,若你心中還有一絲天良,便速速將事情和盤托出!”
當此時,陳涵之口中再次傳出一聲怒斥。
從堂審開始到現在,夏雲一臉風輕雲淡的神態,令他內心大為光火。
“擅殺朝廷命官?陳大人可有證據?”
夏雲依舊隻是笑了笑。
“證據?哼!鍾明仁將軍的死,便是最有力的證據!”
“延年兄,依本官看,若不動刑,夏雲恐怕不會招供實情,不如先令衙役杖責其一百,然後再行勘問!”
陳涵之說話間,視線轉移到陳明身上。
他剛才親眼見識過陳明狠辣的一麵,他相信,對方不會拒絕自己的提議。
然而陳涵之話音落下,陳明便當場搖了搖頭。
“夏雲並未定罪,且身為朝廷四品官員,不可動刑。”
陳明拒絕的相當幹脆。
受挫的陳涵之,眼中生出一絲陰翳,轉過頭來,本想繼續朝著夏雲宣泄怒火。
然而接下來夏雲口中傳出的一句話,卻好似一盆冰水,當場澆在了他的頭上。
“陳大人,你就那麽確定……鍾明仁死了麽?”
忽然,夏雲似笑非笑,看向陳涵之的目光中,多出了一股戲謔之色。
聞言,陳涵之先是心頭一驚。
在注意到夏雲的神情後,陳涵之整個人頓時有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下一刻,但聽得夏雲口中,當堂傳出一聲低喝:“把人帶上來!”
話音落下,薑文重第三次出現在了公堂上。
而這一次,跟隨在薑文重身後的,不是旁人,赫然正是陳涵之口中,已經死去的江寧府四品守將,鍾明仁!
鍾明仁的出現,好似一顆重磅炸彈,瞬間讓在場除了夏雲以外的官員神色狂震不止。
“此人……不是已經死了麽?”
“鍾將軍,你到底是人是鬼?”
“……”
公堂上,一眾官員緩過神來後,紛紛開始議論起來。
而堂上最震驚的兩人,自然非左安寧和陳涵之莫屬。
鍾明仁出現後,兩人均是不約而同的望向對方。
稍有不同的是。
陳涵之眼中彌散著一股滔天怒火。
那模樣分明是在質問左安寧。
鍾明仁為什麽還活著?!
左安寧則是一臉的不知所措,顯然,他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隻能歸結為那群倭寇撒了謊。
這時,陳明察覺到了陳涵之的反應,眸子裏。稍稍流露出一抹清明之色。
“堂下所站何人?”
陳明開了口。
“回大人的話,罪將是江寧府四品守將鍾明仁。”
鍾明仁說話間,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場間眾人,聽道鍾明仁親口確認自己的身份時,目光第一時間集體望向陳涵之。
很明顯啊,鍾明仁沒死。
不僅沒死,而且活得好好的!
“既是堂審,何故自稱罪將?”
陳明挑了挑眉毛,注意道鍾明仁言語間的不對勁。
“罪將以萬誠之心上告欽差,罪將犯有不赦大罪,七月二十四,浙江布政使左安寧,密令罪將從江陰縣購買毒藥綺麗草。”
“而後又令罪將從江寧府港口出發,中途登上從湖廣兩省來的十二艘運糧大船,以毒藥殺死十二艘運糧船所有士兵!”
如果說鍾明仁的出現,本身就是一顆重磅炸彈。
那麽此刻鍾明仁的這一番話,可以完全不亞於數十道天雷,當場落在了巡撫衙門公堂上。
還沒緩過神來的大多數官員,路上紛紛流露出極致的震驚之色。
陳涵之和左安寧,臉上則是難看到了極致,堂審進行到現在這一步,已經完全脫離了他們的控製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