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呂子勝如何說，馬文襄和蕭雲二人都死活不同意皇帝陛下親自前往城牆上去。
呂子勝堅持了幾次，這兩位國之棟梁，大有幾分不惜死在他麵前的樣子，這讓他不得不熄滅心中的好奇。
呂子勝知道蕭雲等人的想法，京城上雖然目前都是自己的人，但戰場上的不測往往發生在瞬息之間，蕭雲要負責整個戰場的安排，自然不可能時時刻刻注意著自己。
一旦發生點什麽意外，呂子勝就會像“靖康之變”裏的徽宗和欽宗兩位皇帝一樣，從大燕的榮幸，變為大燕的恥辱！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呂子勝優哉遊哉地看著麵色緊張的馬文襄和蕭雲：“若城破，朕是不可能成為階下囚，讓他們有機會羞辱你們的。”
蕭雲麵容堅毅道：“陛下，若真到了這種地步，請恕蕭雲難以從命。”
“陛下乃是大燕天子，陛下在則大燕在，陛下亡則大燕亡，既然大燕亡，臣等自然不會苟活。”
“當然，陛下應珍惜龍體……”
呂子勝沒有等蕭雲繼續說下去，頭大如鬥地擺了擺手：“蕭將軍就不用勸朕了，你倒不如去勸一勸攝政王趕緊自裁了事。”
蕭雲苦笑無語。
作為大燕地位最高的三人，此刻竟在禦書房中說一些不著調的話，那隻能說明他們都很緊張。
自古以來，被圍攻的一方都是弱勢的一方，此次自然也不例外。
孟丘一戰之後，攝政王以極快的速度卷土重來，不僅兵力猶勝往昔，而且士卒們心中都有了殊死一戰的決心。
京城中的士卒在士氣上自然不弱於對方，但兵力上卻顯得有些捉襟見肘。
因此不管是皇帝陛下還是蕭大將軍，都決定不在京城的守城之戰時浪費掉過多的兵力。
……
京城上的人如同尋到了蜂蜜的蟻群一般，不計生死地攀附向上。
寒冬時節，護城河卻像是有著魔力一般，在短短一個時辰不到的時間裏，已經將三千餘人吸引到了它的懷抱中。
與護城河的幽寒比起來，向上約三百尺的地方卻滿是熱血。
火光照亮了無數士卒的臉，一個個在不久之前還意氣風發的青年，轉眼之間便成了一個個被火焰燃燒的焦屍，被石塊砸到河水中的幽魂。
沒有人知道他們的身份，戰爭的殘酷在這一刻被展現的淋漓盡致。
慘叫聲和傳令聲在火光中，在亂箭裏此起彼伏。
安詳、繁華的京城，已然成為了人間煉獄。
雨早已停歇，這場雨在禦書房中的三人看來，真是比油還要珍貴。
被雨浸濕後的城牆顯得比以往更加光滑，攝政王的大軍已經為此付出了五千餘人的代價，但直到此刻，還是沒有一個人爬上城樓。
與之對應的，城牆上的石塊已經快要用完了，士卒們不得不拿起刀劍去阻擋那些不要命一般攻城的叛軍。
噴出的鮮血不僅灑在了城牆上，也噴濺到了守城禦林軍的臉上。
明月在天，本已應該到了休息的時間，但不管是哪一邊的士卒都無法進食，無法睡眠。
攻城比平原作戰更令人疲憊，鮮血噴出的頻率也非孟丘會戰能比，消耗和被消耗，傷亡的數字在短短的時間內就快要近萬。
終於，在午夜時分，攻城之戰停止了。
士卒們衣不卸甲地靠著城牆休息，但很快就完成了交接，唇寒齒亡，京城中藥鋪的價格不增反降，但仍然顯得有些杯水車薪。
嗚咽聲和哀嚎聲在京城裏毫不停歇，領軍的將領雲驚雪一次又一次巡邏，與傷亡慘重的叛軍相比，京城中的隊伍截止此刻幾乎算是不費一兵一卒，但雲驚雪的臉色卻極其難看。
誰都知道，攻城之戰的首戰，看似是禦書房贏了，其實攝政王也達到了他的目的。
消耗！
京城的兵力沒有被消耗多少，但石塊已經消耗殆盡了。
“還有一個辦法。”
雲驚雪停了下來，喃喃自語道：“如果能夠動員百姓把房屋拆了，就又能得到數量可觀的石塊。”
但很快他便又搖了搖頭。
陛下殺伐果斷不假，但對於黎民百姓，陛下卻太過仁慈了。
難道這城中的人就不知道，如果城破之後，他們要麵對的是什麽嗎？
……
“我想皇帝已經知道他們明天將會麵對什麽。”
攝政王的眼神深處掩藏著一份難以察覺的悲痛，道：“明日京城必破，淩將軍，皇城之戰就看你的了。”
“末將定不辜負王爺厚望。”淩千石喊道。
“嗯，稍休息下吧。”攝政王道。
漫漫長夜終於過去，早間的城外，迷霧隨著陽光的照下緩緩褪去，這時，城頭上的雲驚雪才知道了自己要麵對的是什麽。
整整四個方陣的兵馬齊集城下，每一個方陣就是一萬裝備精良的兵馬。
四萬兵馬沒有去打其他三麵城牆的注意：王爺在那裏自然有其他的安排。
在後方，有一萬攝政王的親軍按兵不動，堅如磐石一般把攝政王護在了中央。
攻城開始了。
沒有了石塊，雲梯輕而易舉地架在了護城河上，架在了高入雲端的城牆上。
誰都能看出，這一次的攝政王，對京城勢在必得！
亂箭如雨點一般向下射著，四萬兵馬不計生死地往前衝，弓箭手甚至連瞄準都不用，隻管將手中的長弓拉滿，然後用力射出。
在那護城河的上方，在那高聳的城牆上，無數叛軍還沒來得及爬上兩下就被亂箭射死，屍體開始堆積，但雲梯卻巋然不動。
他們知道，隻有到達城頭上，這場攻城之戰才真正開始。
在那裏有更可怕的在等待著他們！
雲驚雪沒有去讓百姓拆除遮風擋雨的房屋，滾燙的熱油火急火燎地被抬上城頭，然後便毫不憐惜地傾倒下去。
就在雲驚雪準備宣布撤離之時，一陣如同馬蹄一般的悶響聲忽然從他的背後傳來，從他的左右兩側傳來。
雲驚雪大驚失色，很快，一個傳令兵連跑了過來。
“將軍，敵軍的攻城車開始向其餘三方的城牆進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