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曾聽一位老人講過。”

安排好數萬大軍以及數百位將校的出行之後,呂子勝對還在場間的幾位將軍說道:“世界上最誠懇的就是土地,這是上天對生命的恩賜,因此,為了它去流汗、吃苦都是值得的。”

在這個世界還沒有出現電這種東西,或者還沒有將其馴服之前,農業,都是也必須是一個國度乃至一個文明賴以生存的根本。

縱觀前世華夏五千餘年,重農抑商的時間占據了九成九。

“謝陛下,不過陛下剛才也曾說過,我等都是本應該死去的人,既然撿回了一條命,便不會再有任何多餘的心思。”

幾位將軍商量之後,回答道。

呂子勝點了點頭,道:“你們的家屬,會有人去安排,不必多擔心。”

“有陛下這句話,末將等人死而無憾!”

劉將軍道。

呂子勝拍了拍他的肩頭笑道:“好好活著,大燕需要你們。”

……

所有發生過的事情,其實在數十年甚至更短的時間之後,都可以成為故事。

而有些故事,往往會因為其離奇、稀有以及知道的人少,因此便在言語流傳之間,被增添了許多並不具有的元素,導致這些事情變得越來越具有奇幻色彩。

十五年後的某個黃昏,西境一處宅子外。

兩位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正在一棵老樹下對弈,周圍一群孩童圍觀著,偶然有幾聲不帶善惡的指手畫腳聲,但兩位男子都選擇置之不理。

到如今,西境已經不再是曾經那個蠻荒之地,而是一片欣欣向榮的繁華地帶,誠如十五年前皇帝陛下說的,如今的西境除了比不過京城,就算是比起江南水鄉,也是毫不遜色。

耳濡目染之下,孩童們在閑聊時,也總會想起他們的父母經常提到的那個傳說。

“先生,十五年前那事兒,您知道嗎?”

一位紮著兩根羊角辮的小姑娘問道,這些年裏,西境百姓的生活越來越好,她也跟其他同齡的小朋友一同去過了東邊,在見聞方麵,也要比上一輩好上許多。

但孩子,總是對故事有著無與倫比的好奇心,因為他們內心的童趣,會讓他們不自覺地代入到故事裏。

“就連這些小事也要問先生?”

一個小胖墩笑道:“我爹說了,那一年陛下回京途中遇到了百萬大軍阻攔,但陛下呢,手中隻有不到十萬人!別看陛下人少,但從咱們西境回去的兵馬,個個都是以一當十,聽說當時打得極其慘烈,墨嶺都被染紅了一大片。”

“哇!怪不得不死軍能夠在和金獅王朝的戰爭中發揮那麽大的作用,原來都是這麽猛的人!”

小姑娘充滿憧憬地問道:“先生,是真的嗎?”

兩位教書先生對視一眼,苦笑著搖了搖頭,道:“也許是吧。”

胖墩搖了搖頭,正色道:“先生教過,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這種模棱兩可的話,是不可能常常掛在嘴邊的。”

兩位先生的笑容更苦澀,笑道:“你們真想要知道?”

一群孩童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陳先生道:“當年啊,根本沒打起來!”

“不會吧,那麽多人,都堵上陛下了,還能忍住啊?先生您是真的知道嗎?”

胖墩疑惑道。

陳先生點了點頭。

胖墩問道:“那百萬大軍去哪了?”

陳先生指了指西邊,道:“看到那片森林了嗎?”

胖墩問道:“難道說,他們現在還藏在這片森林中,保護著我們?”

陳先生搖了搖頭道:“我是說,這片森林,原來是一座沙漠。”

“這些我們都知道呀,爹娘他們還常說之前多窮多窮呢,多虧了陛下我們才有如今的好日子。”羊角辮說道。

陳先生道:“是啊,多虧了陛下,但是這座深林,卻是你們口中的百萬大軍,一棵樹一棵樹種出來的。”

“他們不是去抓陛下的嗎?怎麽又跑來種樹了?”

胖墩疑惑道。

陳先生苦笑著搖了搖頭,道:“這就是陛下的神通了,我們區區凡人,哪裏能夠揣測?”

對付孩子,就要用孩子們能夠接受的話。

陳先生點到為止,還用了神通,既幫自己解了圍,也順便吹噓了一波陛下。

孩童們對視一眼,決定晚上回家之後,把這個故事說給自己的父母聽。

那可是先生說的。

自古以來,為人師者在這個世界的地位就極高。

皇帝陛下前些年的一些舉措,又讓先生們的地位和待遇都提高了不少。

所以這兩位昔日的王爺,在西境的日子,過得並不算差。

陳先生,自然就是昔日誠王,另一位吳王,則成了吳先生。

魯豪在這些年裏隱隱約約已經察覺到了這兩位的身份,但陛下既然沒有點名,那他就當作不知道。

年紀大了,魯豪做事還是那般令人放心。

日薄西山,兩位先生收好棋盤,緩緩地向一處宅子中走去。

……

一馬平川。

呂子勝現在仍然無法預料到十五年後的事情,甚至就連明天會發生什麽,他也無法詳細地知道。

但好在終於能夠回京了。

剛下過雨的京城,濕漉漉的街麵,兵馬自有人已經迎接安排。

龍攆和銀甲親衛緩緩地行走在京城廣闊的街道上,遠方太常寺的簷角依然如往常一樣,被雨洗過之後變得更加幽黑,如同蒼龍的角一般攝人心魂。

皇城大門打開,禦書房大門打開。

呂子勝深呼吸一口氣,笑道:“不用怕,出來吧。”

話音落下,白韻慢慢地從簾幕後走出,怯生生地看了一眼隨同的陸凝霜。

至於寧紅鯉,已經去了“太後”的寢宮。

陸凝霜翻了個白眼,道:“陛下,這邊也沒有什麽事情,我就先回了。”

呂子勝笑道:“回哪裏?”

陸凝霜道:“當然是王府啊,住習慣了,宮裏住著也有點悶。”

呂子勝笑道:“行,回頭朕也去王府住兩日,感受一下不悶的感覺。”

陸凝霜俏臉一紅,身形便從禦書房中消失不見。

呂子勝輕聲道:“這段時間,辛苦了。”

白韻搖了搖頭,道:“陛下辛苦。”

呂子勝道:“還好,有蕭雲跟著,有驚無險。”

白韻道:“陛下,有件事。”

呂子勝抬手,示意直接說。

白韻道:“皇後娘娘有喜了。”

呂子勝的身體驀然便從龍椅上驚起,白韻隻感覺一道清風吹過,禦書房中便沒有了陛下的蹤影。

“陛下這次回來……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厲害了……”

白韻喃喃道:“這下不管在哪方麵都要被他欺負一輩子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臉微微紅著,沒有一絲不甘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