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海的發言，瞬間引起了許多朝臣的共鳴。
“祖宗的規矩不可破啊，當初太祖皇帝定下稅收政策，就是現在這般。”
“是啊，現在更改稅收，豈不是忘本嗎？”
“……”
細細碎碎的聲音在大殿上響起，恰好是可以讓秦軒聽見。
很顯然，馬善的話語，涉及到了在場所有人的利益。
這才讓他們不顧惹怒陛下，也要擺開姿態。
對於這個現象，秦軒並未動怒。
朝堂上的眾臣，哪一個不是家資豐厚之輩？
就算韓中生一心為國為民，家裏的田產也不下百畝，他現在沒說話，不代表心中會讚同。
更何況其他人？
這就是大炎的現狀。
是大炎朝數百年來，腐朽製度的惡果。
更改稅收製度，按照土地畝數征收農稅，這是秦軒和馬善在麵對礦產事宜時，就已經溝通過的。
也算是早有計劃，可依舊遇到這般大的阻力。
馬善對此也早有預料，並沒有因為眾人的態度而改變想法。
“那麽敢問，竇大人家中有多少田地？又有多少人口？”
“又或者，你們上繳了多少農稅？”
犀利的問話讓竇海整個人僵在了原地，短短幾個呼吸間，就仿佛經曆了一場生死大戰一般。
後背的官服依然濕透。
“怎麽不說話？”馬善卻並不打算饒恕他，湊近一步，走到竇海的身邊，俯身在她耳畔壓低聲音道：“你怕了……你怕陛下查你田產來路不正。”
“咕嚕～”
竇海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眼中閃過驚懼。
其他大臣雖然聽不見馬善說了什麽，但卻將竇海的神情看了個清清楚楚。
一時之間心中都在打鼓，都在揣測。
走回原位，馬善朗聲道：“陛下，針對稅務，臣還有第二個建議。”
“說！”
秦軒對馬祭酒已經喜愛到骨子裏，又怎麽會拒絕他的發言。
“臣以為，我大炎幅員遼闊，礦產豐富，各類物資數不勝數。”
“但戶部方麵卻從未對礦產類行業進行過稅務征收。”
“礦產行業與製造業不同，礦產每次開采都在永久性減少，臣懇請陛下責令戶部擬定關於礦產類的稅務征收條例。”
這一次，根本不用其他大臣開口，秦軒已經忍不住哈哈大笑。
“哈哈哈。”
“馬愛卿所言甚是有理，朕準了。”
滿朝文武，臉色驟變。
竇海更是直接跪倒在地上，“陛下，萬萬不可增收礦產行業的稅收啊。”
秦軒挑眉：“為何？”
“因，因為，因為太祖皇帝……”
“砰~”
秦軒猛地一拍龍椅，站起身怒喝道：“放肆！”
“你們這群朝廷命官是給朕辦事的，還是來給朕搗亂的？”
“一而再，再而三，始終用祖製壓迫朕，以為朕不敢殺人不成？”
緩步走下龍椅，秦軒一步步來到竇海身邊，隨即又轉到趙天磊身邊。
這才沉聲道：“以後誰在朕的麵前提太祖皇帝，提祖製，那你們就去找太祖皇帝進言吧。”
“朕的朝堂，隻允許忠於朕的臣子。”
說罷。
秦軒根本不顧一眾大臣的驚愕眼光，“散朝。”
竇海仍舊不甘心，可秦軒已經快步走出大殿，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
李雙存摸了一把額頭的汗水，這才小心翼翼地朝著大殿外走去。
沒離開幾步，就被馬善攔住。
李雙存：“馬大人今日朝堂一番言語，著實驚得在下精神顫栗，實乃慧人之師也。”
馬善笑了笑，沒有接話，而是側身讓出了一條道，“陛下約你去禦書房覲見。”
禦書房內。
秦軒看著跪在地上的李雙存，臉上掛著一絲玩味的笑意。
“李大人可知朕讓你來，所謂何事？”
“臣知道。”
李雙存以頭抵地，做五體投地狀，聲音沉悶地回應。
“起來說話吧。”
李雙存身形微微顫動，但卻並未起身，“臣不敢。”
“老薛，扶他起來。”
在薛亭秋的攙扶下，李雙存終於站起身，惶恐道：“陛下是想讓臣擬定礦產稅收的條例。”
好嘛。
死胖子還算有點腦筋，怪不得能混到這個位置上。
秦軒點頭，“那你打算怎麽辦？”
聽見這個問題，李雙存左右看了看，發現除了薛亭秋和馬善外，就隻有一個督造司的魏無忌在。
心中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忐忑道：“臣的一切都是陛下的，陛下說怎樣，就怎樣。”
對李雙存的態度很滿意，秦軒扭頭看向魏無忌，問道：“魏大人，目前我大炎鐵礦的價格波動大不大？”
督造司與神機閣不同，但兩者卻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若是把督造司比喻成國家的生產廠商，神機閣就是國家的研究院。
神機閣研究出來的東西，隻要不是太精密，大部分都會移交督造司來製作。
而打造普通的士兵甲胄，正是督造司的主要工作。
秦軒問他鐵礦的采購價格，也算是問對人了。
魏無忌如今已經五十多歲，看上去卻依然精神抖擻。
聽見秦軒的問話，他從懷裏拿出一個藍皮封麵的小冊子。
“陛下，近半年來，督造司所有的采購份額都記錄在冊；請您過目。”
接過賬目，秦軒隨意地掃了幾眼，就發現幾乎每一次精鐵的采購價格都是一樣的。
便疑惑道：“各地礦場供應給朝廷的價格是固定的？”
“是的。”
魏無忌肯定的點頭，“按照慣例，每年開春督造司都會擬定采購方案；有人想要合作，便會找臣洽談。”
“而且各地礦場太多，如果都來跟督造司合作，在賬目上也頗為麻煩，所以臣都是選定一家固定合作。”
原來如此。
搞清楚督造司和各地礦場的關係，秦軒眼眸驟然明亮。
若有深意地看了眼魏無忌，心想，你這老家夥原來把持一個肥差啊。
拿回扣拿到手軟？
不過價格統一，在收回采礦場方麵，倒是給了朕機會。
他扭頭看向李雙存，沉聲道：“鐵礦交易的稅收，就定在三成吧。”
“凡是在大炎境內，開采鐵礦者，經營利潤的三成，都要上繳采礦稅。”
三成利潤要上稅，秦軒的定價，不可謂不貴！
就連想出這個主意的馬善，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陛下，心真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