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馬善卻依舊是臉色從容淡定,聲音不卑不亢,“臣不曾欺騙陛下,何來欺君之罪?”

不曾欺騙?

你自己剛才都說了不是西丹的那匹飛護馬啊,還不是期君麽?

跟在一旁的薛亭秋眼眸子跳了又跳,心中忍不住腹誹。

秦軒氣勢不減反增,“說。”

“陛下,這匹馬的確是臣遊學西丹時特意購買而來,因為喜歡名馬飛護,特取了一樣的名字。”

“所以,臣並未欺君。”

“當然,臣這樣做的確有些許不妥之處,但為身為臣子當分君憂。”

“若是因此受到責罰,馬善無怨無悔。”

好你個老狐狸啊!

這麽說來,一切都是為朕考慮,朕若是責怪你,倒還成了不識好歹了。

雖然明知道這一次千金買馬骨事件的成功,離不開馬善的好口才。

但被忽悠五萬兩黃金,還是讓秦軒很不舒服。

“欺君之罪可免,但你拿了朕5萬兩黃金就弄來一匹病馬。”

“此事又該作何解釋?”

張子豪一直豎起耳朵聽著兩人的對話。

見秦軒提及錢財,第一個跳出來打包票,“陛下放心,我師叔不是貪圖黃白之物的人。”

“想必稍後就會將黃金送還國庫。”

“誰說的?”馬善臉色一板,瞪著張子豪嗬斥:“我沒錢了,你來還啊。”

寂靜,深宮紅牆之下。

場麵瞬間寂靜。

然而訓斥完張子豪,馬善卻轉頭對著秦軒笑道:“陛下放心,數萬兩黃金,臣可沒有私吞。”

“臣隻是覺得,流言止於民,還未到此結束。”

“這黃金正是後續的必需之物。”

聽見馬善這樣說,秦軒這才想起來,當日小朝會上,他就曾提及‘流言起於民,也將止於民’的說法。

當時秦軒以為自己想到千金買馬骨的計劃就算完美應承了這一點。

現在聽馬善這樣說,似乎還沒有結束。

秦軒神色淡然,“那你說說看,接下來要怎麽做?”

馬善:“這兩日臣已經在民間廣收學子,小女馬香虞正在統籌這件事。”

“相信在不久的將來,陛下手中就會多出一個極其隱蔽的說書人機構。”

“等這些人分散到各地郡縣的茶館,酒樓,以後大炎朝的流言蜚語再多,也蓋不過陛下的一紙密函。”

聽著馬善的描述,張子豪和薛亭秋站在一旁,都忍不住通體發寒,渾身汗毛都樹立起來。

這等手筆,可謂恐怖之極!

秦軒眼眸更是明亮非常。

別人或許不懂,但他可知道得太多了。

正所謂人言可畏。

劉邦醉酒斬白蛇,宋太祖出生殿生異香……

諸此種種,都是古人智慧的結晶,也是掌控人心的暗示。

而說書人這個職業,正是所有故事的起源!

“好!”

秦軒快步走到馬善身邊將其扶起,“愛卿此舉,當是治國良策;朕得馬先生,如漢王得子房,實乃幸事。”

還不待馬善回話,秦軒已經繼續道:“來人。”

薛亭秋:“老奴在。”

“給朕擬旨,香虞姑娘文武雙全,又忠心不二,特賜雅號雙全姑娘。”

“臣,替小女先行謝過陛下。”

……

千金買馬骨一事,在鳴鑼司和一眾說書人的可以宣傳下,以極快的速度傳遍整個大炎朝。

秦軒的口碑也出現了兩極分化的場麵。

有人稱讚當今聖上求賢若渴,重禮重情,對待人才毫無天子之威。

也有人說狗皇帝寵信妖妃不假,罷黜宰相不理朝政,為禍天下。

然而這一切卻代表不了距離文武科舉越來越近的消息。

學的文武藝,售與帝王家。

之前天下間一片罵聲時想要報效朝廷的人雖然有,但的確很少。

可如今口碑出現兩極反轉,那些心思猶豫之人瞬間就燃起了希望。

一時之間,大炎各郡縣的有誌之士紛紛前往三城參加第一次考試。

這算是近三十年來,唯一一次大規模的人口流動。

各地郡縣的知府長官更是忙得不可開交,甚至在有心人的推動下,各地世家大族的官宦子弟開始紛紛上奏朝廷。

表示自己轄區內來了大批量的生麵孔,造成了本地百姓的恐慌和不良影響。

更有甚者,一些世家子弟在奏折中,直接明言表示,科舉一事有損國家社稷,建議廢除。

秦軒端坐在禦書房內,看著滿桌子的奏章,臉上充滿了煩悶。

“這幫地方世家,簡直太過放肆,竟然有縣衙堂而皇之地不讓外地遊子入城!”

馬善在一旁開口道:“陛下開設科舉,廣納天下賢才,此乃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明君之舉。”

“但不可否認,大炎朝數百年來,都是世家大族在支撐,他們的根基錯綜複雜,各家之間多有聯姻。”

“哪怕如今趙勳告老還鄉,這些人也會再次抱團聚在一起維護自己的利益。”

“甚至另尋其他代表也說不定。”

“哼!”

秦軒冷哼一聲:“朕到想看看,是誰敢跳出來為這些國之毒瘤說話。”

“陛下,鳴鑼司張大人求見。”

“讓他進來。”

兩人正說著話,張子豪一身錦衣出現在秦軒身前。

“陛下,臣已經對韓大人提交上來的名冊和賬目進行了秘密調查。”

“如今已經可以確定,趙勳貪贓枉法,賣官求財的諸多罪證都已坐實;隻要陛下一聲令下,臣即可拿人。”

秦軒點頭,看向一旁的馬善:“你怎麽看?”

“趙勳不能抓。”馬善毫不遲疑地說道。

秦軒眉頭微微挑起,再問,“為什麽不抓?”

“秦城乃是守衛京都北方的一道門戶,如今的守將正是趙勳長子,趙天坤。”

馬善繼續道:“趙勳的所作所為,身為他的兒子不可能不清楚。”

“若是趙勳出事,他極有可能擁兵自重,甚至與北疆聯手反攻朝廷。”

秦軒笑了。

馬善的想法正與他不謀而合。

“那依你之見,現在該如何處理趙勳?”

“臣覺得就如現在這樣封禁在家就可以。”

“等到科舉普選結束,陛下便可以下旨,由三座城池的大將軍親自帶兵護送學子武生們回京述職。”

“如此一來,便可以名正言順地請君入甕。”

略一思量,秦軒便覺得馬善這個理由頗為不錯。

點頭吩咐道:“就按你說的辦,繼續增派人手,嚴加看管趙府的一舉一動。”

張子豪躬身行禮:“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