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多朝臣沉默，馬善卻是一臉笑意地開口了。
“勾宛使臣可不能算是外臣呐！”
“勾宛自十年前臣服我大炎朝，成為附屬國。”
“自此以後每年秋季都會來到我朝獻上牛羊以示忠心，敢問這位杜大人，若是兩國建交，何有納貢一說？”
“既然納貢，就是附屬國；而附屬國的皇帝都是我大炎的臣子，你杜大人，自然就是我大炎的臣子。”
“偏偏杜大人行的卻是外臣之禮，在下明言指出有何不妥？”
眼看這杜秋亮眼眸瞪大，卻不知道該如何反駁，馬善繼續道：“隻有一種情況，杜大人才會覺得不妥。”
“那就是在勾宛人的心中，自己從來不是大炎的附屬國，雙方是平等建交的邦國。”
聽到最後兩句話，杜秋亮額頭已經滲出汗水，心中更是掀起驚濤駭浪。
來到大炎之前，他也曾設想過自己可能會被刁難，可也沒想到對方會在兩國關係上找突破口。
這如果自己一個回答不慎，勾宛和大炎十年的關係可就付之一炬了啊。
而且對方這話自己根本沒辦法反駁。
附屬國的條約是早就已經簽訂的，根本不是自己一席話就可以反駁。
退一萬步講，就算自己出口否認，不說會不會給國家招來禍事，就單獨十年來大炎對勾宛的資助，都足以讓他們釘上一個背信棄義的罵名。
此時的杜秋亮才知道，眼前這位馬祭酒是個高人呐。
但往前追溯十年，曆代出使大炎的使臣可從未下跪過。
自己這一跪，就算帶回去十萬斤糧食，也一輩子抬不起頭，會被同僚唾棄，甚至被勾宛皇帝所不喜。
進退兩難！
杜秋亮心神急轉，最終還是將目光投向了站在最前方的郭鮮。
太師位高權重，方才要沒有他的幫助，自己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見到秦帝，這證明他是願意幫我的。
現在他若肯開口，這位馬祭酒必然知難而退。
畢竟得罪當朝太師，可並不明智。
感受到杜秋亮近乎哀求的目光，郭鮮眼皮子抖動了兩下，最終又瞥了一眼站在旁邊笑嗬嗬地馬善。
郭太師選擇抬頭看著雕紋精美的龍柱，安作壁上觀。
笑話，老夫在朝堂上連皇帝都敢斥責；但每次與這馬祭酒交鋒都會被數落一番。
傻子才會上去觸黴頭。
這下杜秋亮徹底蒙逼了。
太師，不管我了……
“杜大人，杜大人考慮好了沒有？你勾宛人的心態到底是如何？”
說到最後，馬善聲調再次拔高：“難不成多年來，是欺騙我大炎皇帝不成？這可是欺君之罪！”
“噗通！”
杜秋亮終究還是扛不住這種巨大壓力，直接雙膝彎曲跪了下去。
也不知是羞愧還是懼怕，連腦袋也狠狠地磕在地上。
“臣，杜秋亮，見過秦帝。”
正當他以為秦軒會讓他平身的時候，卻聽見那威嚴的聲音響起，“起居郎，史官何在？”
“臣在！”二人齊聲應道。
“今日朝會的一字一句，你二人必須悉數不落的記下，留待後人查閱。”
兩人再次應聲。
這讓跪在地上的杜秋亮卻是連死的心都有了。
這下，他算是流芳千古了。
滿朝文武也是時發出嘲諷的笑聲，雖然大家都極力壓抑著聲音，但不論如何，聽在杜秋亮的耳中，都仿佛是如芒在背一般讓人難受。
等到笑聲漸漸消散，秦軒這才開口道：“杜大人快站起身吧，畢竟不遠千裏來到我大炎，當真是辛苦非常，若是跪出了毛病也不好。”
杜秋亮總算是心中一鬆，站起身子。
他從懷中拿出一份方形羊皮，緩緩舉過頭頂，沉聲道：“陛下，這是我勾宛皇帝今年獻上的貢品清單，請陛下過目。”
不得不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勾宛國夾在大炎和北疆兩國中間，其生活習慣也是融合了兩者。
他們在生活習慣上深受遊牧文化的熏陶，偏偏在政權上效仿了大炎。
以至於他獻上來的奏折都是羊皮寫就。
薛亭秋很有眼力，快速將其接過送到秦軒手中。
看著清單上的內容，秦軒眉頭越皺越緊。
“哼！”
他冷哼一聲直接將清單摔在了地上。
“成年牧牛67頭，牧牛幼崽11頭；成年牧羊22隻，幼羊33隻；馬奶酒200斤？”
“這就是你勾宛國獻給我大炎一年的貢品嗎？”
秦軒的聲音冷冽而霸道，無情地聲音回**在金鑾殿上。
片刻後，“噗嗤！”一聲，有人憋不住笑意，終於發出了聲響。
正是馬善。
而在他身後地一眾學子也放聲議論。
“這勾宛國莫不是小孩子過家家，這些東西也好意思稱作貢品？”
“就是，我爺爺賣豆腐，一年都比他們賺得多。”
“這勾宛國地皇帝太過分了，我大炎差他這一點牛羊嗎？侮辱誰呢？”
“就是，臣懇請陛下將這存心侮辱我大炎的勾宛國使臣轟出去。”
“……”
一時間朝堂上熱鬧的猶如菜市場一般，所有人都對著杜秋亮口誅筆伐。
此時的他雖然慌，但心中還是有一絲底氣的。
畢竟為了達成十萬斤糧食的目標，他自己還采購了一些牛羊，要不然換做勾宛皇帝，哪裏有這麽多牲畜送過來？
而且杜秋亮在出使大炎的時候，也和之前幾位使者請教過。
尤其是前兩年的使臣，他更是仔細地詢問了之前出使的全過程。
得出來的結論出奇的簡單。
大炎皇帝好一色，好大喜功，且易怒。
方才這秦帝的冷聲質問，就是最好的證明。
臣子聰明又如何？
隻要自己拍一通馬屁，皇帝能夠同意此事就可以了。
到時候攜帶糧食回去，自己多少也算完成了出使的任務。
想到這裏，杜秋亮開口道：“諸位大人的言辭多有不妥之處，在下想要辯論一番。”
“你說，讓你說。”
“就是，侮辱我大炎，看你還能如何辯論。”
“就這些東西當作貢品，自己不丟人嗎，還想辯解？”
麵對眾人的二次嘲諷，杜秋亮沉聲道：“我勾宛國土麵積不足大炎一州，人口數量不足大炎二十分之一。”
“軍隊，糧產，經濟更是遠遠遜色於貴國。”
“正是因為如此我們才願意成為大炎朝的附屬國，相信各位也知道，不論哪一個皇帝除非逼不得已，自己都不會成為附屬國的。”
“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