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製,參選秀女需於卯時啟程,辰時進入禁宮。嵐沁苑卯時兩刻才亮起等來,按照秀女的規製,穿上流彩暗花雲錦短襦,係上鏤金百蝶穿花曳地長裙,腰間打著金絲織錦合歡節束帶。紀錦拿起一支金步搖,插在紀嵐的鬢邊。“俗了,拿掉。”

紀嵐望了眼妝奩上首飾盒裏:“就那支蝴蝶簪子吧。”紀錦忙取出象牙鏤空蝴蝶,簪在紀嵐鬢邊。

一旁的紀鈺不解道:“小姐,為什麽不用金步搖呢?”

紀嵐瞧著鏡子裏的自己:“今天穿的可謂是貴氣逼人了,如果再頭上還來這麽個金物,就顯得銅臭了。”

說完站起身,看像鏡子裏的自己,左右轉了兩圈,滿意的像紀錦點頭。紀鈺拿起披風攏在紀嵐身上,嘴邊還不停的問道:“既然如此,小姐為何不像往日那般穿的素雅。我瞧著穿那柔娟拽地長裙,也不錯啊!”

紀嵐走出房門,嘴角笑道:“可是我這一身並不是尋常官宦人家能穿的起得呀!”

紀鈺拍著額頭大呼道:“對哦,我這個豬腦子!”紀錦在一旁到:“時辰差不多了,我們得快點!”

府門前,早已站立了紀克遠夫婦,紀岄紀岫兄妹,以及一幹家仆護衛。眾人看紀嵐前來,都跪在地上行大禮:“恭送小姐”

紀嵐笑笑上前看像父親,紀克遠點點頭,對著紀嵐說道:“凡是要小心就是。”

紀嵐低頭稱是,旁邊的紀夫人早就過來拍著紀嵐的手道:“我的兒,你莫擔心,隻要你吃好喝好,跟在家裏一樣就行。一切有娘給你撐著。”看了旁邊小紅一眼,隨即小紅上前跟在了紀錦身後。

門外宮裏專門來接秀女的車子早已等候多時,旁邊站著的嬤嬤討好的說道:“大人夫人放心,小姐金玉般的人物,我們是萬萬不敢怠慢的。”

紀岄上前道:“那就有勞嬤嬤費心了。”遂遞給嬤嬤一掂元寶,喜得嬤嬤嘴角險些到了耳根。這邊紀岫扶著紀嵐上車不提。

車門一路行駛,周圍的嘈雜聲逐漸消失,過了一刻,似乎又聽到些許太監尖細的聲音。紀嵐敲了敲窗子,車窗外的紀鈺低聲道:“小姐,我們到了。”

隨之車子停下,一個太監諂媚的說道:“小姐辛苦了,請小姐下車吧。”

車簾打開,紀嵐直了直身子,低了低頭,出了車子。一抹陽光穿過雲端直直的射在紀嵐的臉上,照的紀嵐有了些許的溫暖。紀嵐抬手把係在身上的披風打開,身後的紀錦馬上走過來收起披風。

紀嵐看像周圍,處處都是紅牆金瓦,遠處樓閣高低相錯,想必自己是到了禁宮內部了。剛才尖細的說話的太監此時上來說道:“小姐請這邊走。”

紀嵐點頭,抬步走進了不遠處的朱漆小門,紀嵐抬頭並無匾額,眉頭輕皺,看來是個偏門。進門轉走長廊十幾部有餘,隻見一個非常寬闊的院子站滿了秀女,知道這是秀女初選的場所。紀嵐看了看此院中似有千人,分成了若幹組,每組都有領事內監。中間站著的就應該是敬事房總管周康福了。前邊的太監把紀嵐領到一個雅閣內,匾額上寫著:夢竹軒

紀嵐抬步進了屋內,果然裏麵早已有四位佳麗在休息。紀嵐進來,四位小姐看像紀嵐,眼裏有漠視,有探究,有玩味,有防備。紀嵐就近找了張椅子坐下,紀鈺站在紀嵐身後。室內無人說話,待有宮女前來奉茶,紀嵐輕啟茶蓋,抿了一下茶,好茶,清香淡雅,沁人心脾。蓋上蓋子輕放到旁邊的茶幾上。

此時她斜對麵一個紅衣女子,探究的問道:“不知這位姐姐如何稱呼?”

紀嵐抬眼,隻見紅衣女子,長相乖巧,臉上的還帶著淺淺的酒窩,眼睛裏閃著單純無知的色彩,煞是可人。

“紀嵐”紀嵐吐出兩個字,對著紅衣女子笑道“哦,我叫薑靈,我叔叔是工部侍郎薑如海。”

話未說完,旁邊一個女子疑了一聲:“紀?敢問小姐,戶部尚書的千金,紀岫是你和人?”

紀嵐暗想,此女子直接問我是不是紀氏本族豈不是更好。遂輕笑道:“岫岫是家妹,怎麽跟小姐是舊時?”

該女子笑道:“原來是嵐姐姐,我是魏嘉宜。”

“哦,原來是青陽公府的嘉宜妹妹,以前總聽岫岫講起你。”

旁邊一個女子冷哼道:“都傳紀大人把大女兒藏在深閨,不許參加京城小姐們任何的詩社聚會。還以為紀大小姐是身子不適,豈想是為了入宮采選,鎖在深閨調教十五年。”

紀嵐心下一怒,這個女子真是口快心毒,不僅諷刺自己像個陋巷裏的花娘般,更是連爹爹都編排上了。”剛要開口反駁,隻聽一直不語的青衣女子笑道:“你這嘴刁的瑤瑤,當心嵐兒真的惱了你去。”

青衣女子笑著對紀嵐說道:“莫要理她,嵐兒你不參加京城大小宴會自然是不識得這個妖的。嗬嗬。她啊是當今德妃娘娘的妹妹,經營節度使左大人的三千金,左寒冰。”

旁邊的紅衣少女薑靈嘟著嘴道:“韻姐姐總是這樣體貼周到,怪不得嬸母總是上我去司馬府去多跟姐姐接觸。”

紀嵐當下已經明了廳中四位女子的身份,但笑不語,果然這不是一般人家能享受來的“福澤”。

此時,廳內又進來一個人,上身著撚金銀絲短襦,下著金絲織錦百褶長裙,頭戴兩支垂有旒蘇的金步搖。搖曳生姿的慢慢踱進前廳,看見坐在廳內的五人,麵色一緊,抬起頭,高傲的轉身坐到了紀嵐的對麵。身後也跟其他五位小姐一般站著一個侍女。不過這個侍女卻比其他小姐的貼身丫鬟不同,不同在她身著四喜如意緞錦,頭上簪了支漢白玉的簪子。這主仆二人,通身氣派,連紀嵐也在心裏納罕,誰家這樣奢侈。

果然,左寒冰嘴角輕翹,眯著眼睛對著司馬韻說道:“姐姐,到底是商賈世家,看人家,恨不得把金山銀山都搬到身上。哼,果然錢多就是妙啊,能夠擠進這一般人都進不來的地方。”而司馬韻像沒聽見亦或者習慣了一般,抿嘴嗔了口茶。

薑靈對著“金山”說道:“寶金姐姐,你也來了。”

對於如此俗氣的名字,左寒冰自然給了一記嘲諷:“哈,這名字果然配這套衣服。”

劉寶金看了眼薑靈,無表情的點了點頭。轉過頭,繼續看下門外,好似外麵有什麽曠世奇景般。

一時間,室內又恢複了平靜。六名女子各懷心事的或低頭,或發呆,或喝茶,或玩著手裏的娟帕。直到敬事房總管周康福進來打破了沉靜。

他進來並沒有像其他的宮女太監般對大家行禮問好,而是直接站在正坐前,肅聲說道:“各位小姐的父兄都是我朝中卓有貢獻的大人,對於各位出身高貴的千金自然是不用跟世俗的佳人共同進行采選。所以未來三天的初選,小姐們自然不會在與他們共同進行。”

一席話說完,六位小姐像老僧入定般無話,都是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沉默不語。周康福道:“初選前兩關各位小姐已經通過,用過午膳之後現行進行第三關。”

所謂初選就是第一日讓內監檢查耳、目、口、鼻、發、膚、領、肩、背,有一處不周正,也要淘汰;然後在讓采選者自己說出籍貫、姓名、年歲,聽其聲音,稍有雄厚、粗劣、難聽、混濁、甚至口吃者都淘汰。這第二日內監拿尺量女子的手足,然後讓她們行走數十步,去其腕稍短、腳稍巨者,舉止稍輕躁者。第三日則是宮裏頗有資曆的女官和宮女查驗秀女正身罷了。經過初選,複去千人,與三百者。

到了正午,宮女送來午膳,六人同席,自食,無話。膳畢,六人飲茶等候即將查驗的女官。大家都明了,這次的查驗是這三日她們唯一一個與外麵秀女一般的事情,也是不能讓其家族勢力所左右的唯一項目。未時一刻,前來查驗的女官帶著驗身嬤嬤來到了夢竹軒。

女官輕聲道:“請各位小姐隨我進內堂。”說完率先走一步進入內室,紀嵐等人站起,按座次依次跟隨留在一旁的嬤嬤到了內室。

紀嵐跟著第五個嬤嬤來到一間小室,嬤嬤上下打量一下紀嵐道:“請小姐寬衣站好。”

紀嵐知道這是要查驗自己身上的隱私,雖極不情願,但也麵飛赤霞般慢慢的脫掉衣服,赤裸的站在嬤嬤的前麵。隻見嬤嬤讓紀嵐抬起雙臂,用手摸其胸,嗅其腋下,撫其膚質,觀其皮膚,隨後把看到的一一記載入冊,留底備用。

一整套侍弄下來,紀嵐早已尷尬不已,心裏暗想著時間快點過去,早點解脫。隻聽嬤嬤說道:“小姐請躺倒榻上吧。”

紀嵐知道這是查驗自己是否清白,皺著眉頭,躺倒了榻上,待嬤嬤在其隱私##撫弄了一下對著外麵喊道:“留牌”紀嵐如釋重負般,從榻上起來,伸手拿衣服。剛才的嬤嬤上前遞給紀嵐笑道:“辛苦小主了!”

紀嵐回到前廳,果然看見其他五位也前前後後的回來了。帶眾人到齊,女官說道:“恭喜各位小主,從今日起,各位小主將住在出雲閣,飛燕閣跟枕霞閣。待複選之日一到,便可覲見太後,皇後,萬貴妃了。“說完便叫了宮女領著六人去休息的地方。

待到了路口,便看見紀錦等丫環早已站在那裏,想是等了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