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坐在攆車內,想東想西,盡量把自己的腦袋塞得滿滿的,以此轉移注意力,忘記攆車顛簸帶來的不適,就這樣她咬牙堅持了一會兒,也不奏效。

攆車越行顛得越厲害,一顆小腦袋不聽使喚的亂擺,柔軟的身子不受控製的變得僵硬,她繃緊了神經,兩隻小手亂抓,抓住軟榻不放,身子盡量後仰靠在車壁上,兩隻腳伸得長長的蹬在側麵的車壁上,穩住身子。

紫薇小臉皺成一團,一縷頭發從發簪上調皮的鑽出來,搭在臉上亂動,從發簪上垂下來的珍珠也不甘寂寞,來回不安分的在臉上亂晃著,一會兒珍珠從她臉上晃過,纏住了頭發,頭發與垂下來的珍珠糾纏在一起來回拉鋸式的拉扯著。

這時,珍珠占了上風,交著頭發掃過眼角,眼角有一些不適,她嚇得趕緊捉住調皮的珍珠,將頭發解開,一連串的折騰累得她閉上眼睛,將湧上來的不安逼回去。

另一隻手輕輕揉揉眼睛,感覺眼睛沒事了,手一鬆珍珠忽的從掌中滑落出來,調皮的與她捉起了迷藏,弄得她手忙腳亂,神經兮兮。

氣得她一把除下發簪,將發簪上的珍珠扯下來,滾圓的珍珠在白嫩的掌中碾壓著,掌心壓得泛紅,她也沒有停下來,珍珠在掌中滾來滾去,飽受蹂躪,小嘴嘟嘟有聲:“看你還調皮不,看你還調皮不,再調皮,把你捏碎。”

發簪拿掉,失去束縛的頭發漸漸鬆散開了,滿頭烏黑的秀發如瀑布一樣披散下來,落在肩頭搖動著。

她的頭微微偏一點,霎時,頭發也隨著身子變換了一個方位,從肩頭滑落到胸前,掩住了一雙煩躁的大眼。

頭發在胸前徘徊著,她煩躁的抓住頭發放在指尖上纏繞著,一雙鬱悶的大眼帶著責備瞥了一眼狩琪,他神情淡然,低著頭依然在看手裏的書,眼角都沒有瞟她一眼。

“哼!腹黑男,心裏壓根就沒有我,沒有你,難道我活不下去?哼!不求你。”她負氣的瞪了他一眼,從袖子裏抽出一條絲帕,隨手抖開,擰起絲帕一角含在嘴裏,兩邊腮幫高高鼓起,眼睛像魚鼓眼一樣瞪得大大的,張開芊芊玉指梳理了一下柔順的頭發,再把頭發攏在腦後,紮成了一個馬尾。

狩琪坐在紫薇的對麵,身子窩進軟榻裏,靠在窗子旁邊,手裏拿著一本藍裝線書,借著簾子透進來的光線,黑眸微闔,低著頭在看書,如果這個時候,紫薇不負氣,認真的倪視著狩琪,就會發現狩琪眼裏一直噙著淡淡的微笑。

作為紫薇的夫侍,他經常為紫薇梳頭,為她梳頭已經成為他的習慣,即使隨車出行,他也備好了一些日常用品,掀開軟榻,下麵就是一個小倉庫,裏邊有梳子,鏡子、格式發簪、手紙等日常用品。可是今日他不想過早為她梳頭,他的眼裏都是她調皮的舉動。

手帕含在口裏,腮幫鼓得高高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改變了昔日胡作非為任性的印象,學會了克製自己,這一切落在他的眼裏,甚是可愛,不知不覺眼裏湧上笑意,一抹溫柔湧上心頭,撞擊著心靈:這才是郡主,這才是郡主,這才是她的真麵目,調皮之中,不失為率性而為,率性而為的同時,不失為純真。

“笑夠了沒有?”紫薇不高興的低吼了一聲。

“嗬嗬嗬”狩琪再也裝不下去了,睜開黑眸,輕笑出聲:“恩,郡主的發型別具一格,頭發梳理成這樣,自有一番韻味。清新脫俗,好看。”

在狩琪的字典裏,讚美之詞是極少儲備的,因此他很少誇獎人,他看人看事,一般都是一種淡然的態度,沒有什麽事情可以讓他上心,令他心動,得到他的讚許。

聽到狩琪的誇讚,紫薇一愣,眼睛眨了眨,見狩琪眼裏噙著一絲讚許,這才相信剛才這一句讚美之詞出自狩琪削薄的唇瓣。

“撲哧”狩琪輕笑出聲,臉上的笑容如春風蕩漾,化作一腔柔水衝走了紫薇心裏的煩躁和不滿。

奇怪的是,紫薇對狩琪沒有免疫力,她也不去考究他是出於何動機誇獎她,好了傷疤忘了痛,忘記了剛才受驚的一幕,聽了幾句含金量不高的讚美之詞,心裏像吃了蜜一樣感覺舒坦,她嗔怪的哼了一聲:“天陽從西邊出來了,得到你的誇獎真是不容易。”

說完,一張小臉漸漸裝上了笑容,她揚起絕美的小臉,看到了一雙溫柔含笑的黑眸,黑眸閃爍著,星星點點,泛著琉璃光彩。

裏麵醞釀著一種情緒:給你陽光,你就燦爛。

突然,紫薇意識到了自己得意忘形的失態了,手從馬尾上滑落下來,一股熱流朝上湧來,“哄”的一下臉燙了,一直燒到耳朵根,她忙收起給一點陽光,就燦爛的笑容,不好意思將臉微微偏過去,錯開意味不明的眼睛。她在心裏暗暗腹誹著:“腹黑男,你哪裏是想誇我,成心是看我吃癟。”

狩琪不打算放過她,就著剛才的話題繼續說道:“真是好看,我喜歡。”

紫薇看穿了他的心思,他就是想法逗她,讓她自鳴得意陷入他挖好的溫柔陷阱裏,溺斃在溫柔鄉之中無法自拔,他遠遠站在一邊看著她的掙紮好笑。

一根馬尾,哪裏好看,不就是想說她醜嗎?正話反說。哼,她才不會上當!她偏不讓他省心,按照他的意思來,被他牽著鼻子走,現在她是郡主,她要占據主動地位,主導著他的思維。她眼珠一轉,伸手將馬尾扯掉,滿頭秀發披散在肩頭。

她伸了一個懶腰,打了一個哈欠,小手指著不曾翻頁的書帶著調侃的味道問道:“你不看書了?是嫌車內好悶吧?何時可以休息?”

狩琪低下頭看著書還是翻在第十頁上,他了然一笑,隨手翻了幾頁,唇角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淺笑,伸出白皙修長的大手掀開車簾。

這時一縷陽光射進來,打在兩人的臉上,刺得紫薇眼睛微微闔上,大腦出現一瞬間的短路:“快到了吧,可以下攆車歇息了吧?”

他眯著眼睛避開強烈的陽光,放下簾子,慢吞吞的溫聲道:“郡主好聰明,料事如神。的確快到了。按照攆車行進的速度,再過幾個時辰,太陽落山的時候就可抵達十裏坡,十裏坡有一個涼亭,大家就可以在那裏歇息。”

“喂,還要行走幾個時辰,搞錯了沒有?這一段路太難走了,顛的人東倒西歪實在難受,我受不了,現在就想歇息一會兒,停車。”紫薇一聽還要在車內顛簸幾個時辰,大失所望,剛才與狩琪鬥嘴的那一瞬間的快樂很快消失了,她又在感受著攆車的顛簸,被顛的七暈八素的。甚至隔夜飯都想吐出來,她強忍著不適,一張小臉變成了一個苦瓜臉,皺著眉頭,抱怨隊伍行進得太慢。

像驗證她的說法一樣,還沒有等她抱怨完,車夫駕著攆車繞過了一個坑,卻沒有避開路麵上的一塊石頭,車輪從石頭上輾過,車身微微傾斜,車夫發現不對,趕緊拉緊韁繩想放慢速度,把攆車駕穩,可是已經晚了。四匹馬一起發力,拖著攆車奔跑,前麵又遇上了一個坑,路麵狹窄無路可過,攆車歪歪斜斜,顛簸不已,搖晃著車身費力的爬過這個大坑,奔向一個山坡。

“哎呀,哎呀,哎呀…”一竄驚呼持續在攆車內響起來,隨著驚呼紫薇的身子像個皮球,在車內彈起來了,眼看她的腦袋就要撞到攆車頂上。

紫薇睜開驚恐的眼睛,感覺沉重的頂板直直的朝她壓下來,“啊,完了”她尖叫著,雙手忙亂的亂抓著,什麽也沒有抓到,這一下自己難逃一劫,她閉上眼睛準備承受著腦袋與攆車頂板的猛烈的撞擊。

“哎呀”聲在攆車內回蕩著,產生了一種驚心動魄的震撼。

預料當中的撞擊沒有來到,突然,她的身子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她的身子在他懷裏顫抖著,她雙手緊緊抱著他的胳膊不放,剛才驚悸的一幕正刺激著她,沒有回過神。

“別怕,沒事。”狩琪摟著紫薇,輕輕拍著她的後背,輕聲哄著。正準備朝外責備著侍衛,攆車外傳來向陽的怒號:“混蛋!你是怎麽駕車的,嚇得了郡主,該當何罪?”

侍衛手裏拿著鞭子,嚇得一哆嗦,鞭子在空中抖了幾下,差一點從掌中滑落。

這一下壞事了,馬兒以為主人叫它快跑,所以四匹馬撒著歡兒,揚開四蹄拉著攆車快速在坑窪不平的山路上奔跑起來了。

“啊!”

“怎麽駕車的?”

攆車裏接二連三傳來驚叫聲和怨責聲,嚇得侍衛更是手忙腳亂,把“籲”聲換成“駕”聲,四匹馬得令跑到更快了。

向陽火了:“混蛋,你找死啊。”駕著馬跟上攆車,與攆車並排,瞧了一個空檔,翻身站在奔跑的馬背上,從馬上躍上了攆車,一把將侍衛推到一邊。

“啊”一聲慘叫響起來。嚇得人們心裏隻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