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茂密的紫薇樹下的竹床上,狩琪背依著樹幹坐著,抬起茶杯慢慢吹拂著茶杯上嫋嫋升騰的熱氣,霧氣散開了,接著抿了一口茶水,含在口中,品味著唇齒間充盈著綠茶的清香,喉嚨微微動了一下,咕隆茶水咽下腹中,所過之處,衝刷了腹中的燥熱,心漸漸的涼爽起來了。

墨黑的長發整整齊齊的攏在一起,用一根繡著帶福字的絲帶束起,盤在腦後,明媚的陽光給紫薇樹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寧靜而舒服,狩琪微眯眼睛,享受著深秋難得的陽光。

這時,一陣秋風吹過,頭頂上飄落了幾片樹葉,在他的頭頂上飄飄蕩蕩,找不到歸宿。

倏忽,兩隻手同時伸向飄蕩的樹葉,狩琪隨手抓住了挨著他的頭頂順勢飄落的樹葉,水芝寒抓住了在空中沒有著落。依然在飄落的樹葉。

掌中托著樹葉,看著這片透著綠意的樹葉,水芝寒的寒眸射出寒芒:“何為天意,你用虛無縹緲的宿命搪塞與我,我豈可信你。”

茂密的大樹像個傘,遮住了頭頂上的太陽,但是,還是有些太陽頑強的從搖動的樹枝的縫隙裏漏出來,打在如玉的臉上,給狩琪白皙的皮膚鍍上了一層琉璃光彩。

狩琪的淡然激怒了水芝寒,極為英俊的臉變得極為冷冽,眼角拉得長長的,黑眸裏跳躍著憤怒的火焰,焚燒著眼前淡定的身影,優雅的動作,一舉一動彰顯出貴氣。

“九年前,你就深得王爺和王妃的信任,已經成為五公子之首,你得到了你該得到的一切,我從來就沒有與你爭過。我也是郡主的夫侍,但是我從來就沒有侍寢過,我就是在等這一天,為何這一天你也要與我爭。”

狩琪提起茶壺給水芝寒滿上茶,溫聲道:“公子請用茶,敗敗火,消消氣。如果我說,我沒有與你爭,你信嗎。”

水芝寒的臉上更黑了,狩琪動作極慢,把滿上的茶,慢慢的推到水芝寒的麵前。

水芝寒寒著臉,看著這一雙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修長手指,真是難以想象,這個一向不對任何人動心,不把如何人放在心上的人。在九年前就知道,他等這一天等了九年,他們之間似在達成一種默契,這一天讓給水芝寒。經過了九年後,他為何會變卦,使計也要占有這一夜。

寒芒閃爍著,見對方一副真誠的模樣,他實在想不透為何如此?九年間他錯過了什麽?是什麽令他反悔?要與他爭這一夜,削薄的唇瓣冷冷的吐出一竄質疑:“不信!你失信與我,是我先提出侍寢,而你又答應安排侍寢,最後借口給王府賣糧食把我支開,趁我不在捷足先登,這一切都是你的計謀,你想獨占郡主,你這樣做有何企圖?”

狩琪端起杯子一飲而盡,視線一直迎著黑眸執意的質疑,如果他回答得不好,黑眸會激起更大的怒火與他相抗衡。他輕笑一聲,打破沉默:“你忘記了,九年前,我也回了一句,是我的就是我的,一切憑天意,所以,我說這是天意。”

言下之意,是天意如此,不可抗拒,郡主的命運他們誰也掌控不了,由天來裁決!

“哼,一派胡言,誰不知,一直以來,你都跟在先生的身邊,學會了天文地理,看風向觀天氣,巧的很在郡主及笄的這幾天,你派我到外地購買糧食送到王府,我聽從你的安排,接到任務以後,臨出府前,我就叫你觀了天象,你怎麽告訴我的。。。。。。?”

清冷的寒眸毫不留情鎖住對方,隻見狩琪白淨的臉上浮上了一層紅暈,不知是太陽打在他臉上曬紅的,還是被水芝寒戳中心中的軟肋愧疚而紅,總之落在水芝寒的眼裏,就是被他說中了。

狩琪放下手中的杯子,用手背掩著嘴角,輕咳了幾聲,不溫不火的慢聲道:“萬裏無雲,碧空如洗,適宜出行。”

水芝寒坐在他的對麵,把他的一切都看在眼裏,聽到“適宜出行”這四個字時,霎時,他就站起來,指著他的鼻尖問:“這就是你的心裏所思所想的,就是想把我支走,你好獨占郡主。其實你大可不必大費周章,隻要你說一聲,我就會退出,讓給你。可我卻沒有想到,你在我眼中是君主,君子不會耍小計倆,你這樣做不是君子所為。”

水芝寒望著如玉的容顏沒有什麽變化,還是那樣溫文爾雅,自顧自得的在喝著茶,坦然的接受著他的指責,也不反駁也不解釋,任他發泄著心中的怨氣。

一個怨氣衝天,一個淡然鎮定。

一個動,一個靜。

一個黑袍,一個白袍分做在條桌的兩邊,形成鮮明的對比,平時話語不多的水芝寒此時要把他九年未說的話,全部竹筒倒豆子,唏哩嘩啦的都倒出來。

肚子空空的回到從前,坐在他的對麵,冷眼觀世。

水芝寒今日的神情極為反常,他的身上就像掛滿了磷火,隻要狩琪一句話沒有說好,這句話就成了引火線,會點燃他身上的磷火,騰騰的燃起來了。

狩琪默了一會兒,抬起眼眸,倪視著他,在心裏斟酌著字句,從中挑選了一句平和的句子,平息他心中的怨氣:“閑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

狩琪話落,也不等水芝寒開腔,就站起來,提起水壺往空杯裏滿上茶水,他的動作很慢,但很是平靜,溫和和優雅,麵對黑眸的逼視看不出一絲塭色和怯意。

見水芝寒沒有吭聲,就接著又說了:“你走了有半日,我記掛著你,就又坐在亭子裏觀察天象,發現萬裏無雲的天空裏,有幾朵雲從遠處飄過來,聚在一起形成了積雨雲,我就估計京城一帶會下局部陣雨。”

狩琪停了一下,見水芝寒沒有提出質疑,而是壓著心中的火,聽著他的解釋:“這些都是事後發生的變化,想派人通知你,給你送雨具也來不及了。雨已經下來了,為此事,我還懊惱了半響,怕這場突如其來的陣雨把新米給淋濕,糟蹋了糧食。望著雲塊越積越多,我心裏很明白,你是個明事理的人,也如我一樣不會糟蹋糧食的。所以說,是天意而非人為。”

狩琪的話如春風拂過玉門關,吹消了水芝寒心中的怨氣,他深知狩琪的為人,也知狩琪不會為了這件小事出爾反爾,有違君子風範。迄今為止,他還沒有發現狩琪不是君子!

唯一可解釋的是天意了。有些事情要隨緣,這些或許叫做:“人算不如天算。”

這不,剛一到廟嶺的時候,天下起了傾盤大雨。阻住了馬隊的步伐。

何為天意?

一句天意不可違就可化解他心中的怨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