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日古本來也要退下了,但是晚了一步便聽到蘇迪雅巧笑倩兮地對著老汗王建議道:“其實我覺得把靜鈺王妃送給了斥麗王爺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王後搶先道:“這怎麽可以,先不論王妃的身份,雖然邊塞國民風相對開放,但把自己的王妃送出去顯然是一件有失身份的事情。”

蘇迪雅瞥了王妃一眼,啟齒一笑,一邊為老汗王斟酒一邊道:“王後都說了民風開放,更何況你別忘了,她並不是汗王的王妃,她沒有通過顯神儀式,而且汗王還未召幸她她便跟斥麗王勾搭成奸,那一晚我們趕到的時候,兩個人躺在草坪上滾成一團,衣裳不整,斥麗王更是表情迷醉銷魂,說不定.....”她恰到好處地變幻了一下語調,似乎是很忌諱,輕聲說道:“他兩早就背著汗王眉來眼去,已經珠胎暗結,做出了對不起汗王的事情,這樣的女子就算汗王在寬懷大度也不能忍受,既然她已經是個棄子,那還不如順水人情送給斥麗王,還能得到三個小部落跟三千精兵,到時,我們還可在這三千精兵裏挑選出有才幹的人來訓練我們的部隊。畢竟,斥麗國得到庫利這個駙馬以後,國力是一天比一天強了。”

她一番話說完,老漢王已經陷入沉思,這種沉思讓伊日古不免有些害怕,他豁地站起來,說道:“靜鈺王妃是明啟朝名正言順,大張旗鼓嫁過來的和親公主,如果讓皇朝知道我們把她當做禮物獻給了斥麗王,他們怎能忍下這口惡氣,當初父親千辛萬苦地求得和親,不正是為了兩國結成姻親,互為友好,好得到皇朝的庇佑嗎?”

老汗王轉眼看著伊日古,這個平日裏沉默寡言的兒子這次居然能說出這麽一番大道理實在讓他感到意外,。

蘇迪雅從貝齒間迸出一個冷笑,“遠水解不了近渴,倘若我們不交出王妃,說不定斥麗國的鐵蹄明日就會踏破我們北番的國土!”她目光冷冷一轉,“到時候我們隻要向皇朝上報公主思鄉鬱鬱而終,我想皇朝也不會拿我們怎樣。”

伊日古目光懇切地看著老汗王求情道:“父王,再怎麽樣她也是千裏迢迢來嫁給你的王妃,您姑且念在這個情分也一定要保護她。"

“我看她從來都是心不甘情不願,甚至不願與汗王親近半分,何談夫妻情分?她跟斥麗王卿卿我我的時候怎麽不顧念點夫妻情分!”

伊日古氣結道:“王妃你......”

老汗王咳嗽了一聲,麵色不悅地打斷了兩個人的爭吵,說道:“你們都別爭了,這件事本王再仔細考慮一下。”

蘇迪雅向伊日古投去一個勝利的微笑,伊日古轉身離開的時候求救似的看了王後一眼,王後朝他點點頭。

伊日古來到薔薇殿的時候,巧蓮告訴他楊寧嵐在珠日格那,於是他又掉頭去了珠日格的寢殿,正好碰見楊寧嵐從裏麵走了出來,楊寧嵐看見伊日古便伸出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他噤聲,拉著伊日古走了幾步才坐在走廊邊的長椅上,輕聲說道:“公主看見庫利,心情激動,方才哭了好久,現在才睡著了,讓她好好睡一覺吧,睡醒了,一切都好了。”

伊日古點了點頭,垂首沉默不語,他看見楊寧嵐從袖子裏掏出那個精致的木盒子,從來沒見過她這麽傷感地歎了一口氣,說道:“我本來想把這枚戒指還給珠日格,後來她拒絕了,現在才知道,原來她的心已經碎了,沒有任何牽掛了。”她把戒指套在左手的食指上,笑了一下,朝伊日古晃一晃,“你看,居然剛剛好,看來我跟這個戒指還蠻有緣!”

伊日古忽然抓住她的手,緊緊地握在手心,表情顯現出一絲痛苦,藍色的眼睛似乎蒙上一層揮之不去的濃霧。

楊寧嵐怔怔地看著他,想抽出手,卻被他握的更緊了,她疑惑地看著伊日古問道:“伊日古,你怎麽了?”

伊日古看著楊寧嵐,目光變得空洞,聲音帶著茫然,“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原來這麽弱小跟沒用,原來我連自己想守護的人都守護不住。”他目光深深地看著楊寧嵐,“王妃,答應我,如果有一天你遇到危險了,記得不要回頭,跑得遠遠的。”

楊寧嵐從疑惑變成了詫異,問道:“伊日古,告訴我發生什麽事了?是不是斥麗王逼老汗王就範了?”

伊日古搖了搖頭,聲音更加低沉無力,“是他自己,變卦了,就因為蘇迪雅幾句話,他不相信你了。”

楊寧嵐耳朵轟隆隆地響著,震驚到無法附加,伊日古看她臉色大變,扶住她的肩膀,擔憂道:“王妃,你別擔心,我會為你安排好後路的,如果父王真的要把你送去斥麗國,我會安排你逃走的。”

楊寧嵐點了點頭,讓伊日古送自己回薔薇殿,她跟伊日古說:“現在事情還未有定論,你先不要輕舉妄動,我不想讓你無辜受牽連。”

等伊日古走了以後,楊寧嵐就開始權衡,如果自己真的答應去斥麗國,是否能在中途逃走,但想了一下,這個希望十分渺茫,斥麗國這次派出的是庫利,而且隨扈的軍團都是精英,大大小小的戰都打了不知道多少了,自己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怎麽可能在他們眼皮底下逃跑,而且那個斥麗王明顯對自己產生了興趣,如果自己真的去了斥麗國,就真是羊入虎口了。起碼在北番國,自己還有喘息的機會,自己還有伊日古跟諾敏幫助自己。

她原本有個更加大膽的想法,老汗王的歲數不小了,這幾年身體更是大不如前,軍權一半已經落入了阿史耶手中,自己如果能相安無事地等到老汗王去世,再讓伊日古坐上汗王,說不定就能讓伊日古放自己回到中原。

這樣思慮了一遍以後,她還是覺得自己不能去斥麗國,現在能救自己的隻有一個人,而那個人就是蘇迪雅,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她千方百計地要陷害自己,但是如果她隻是因為害怕自己跟她分寵,說不定自己消除她對自己的敵意,讓她放棄說服老汗王。

楊寧嵐回到薔薇殿拿了一件黑色的披風便前往蘇迪雅的寢殿,因為對這裏地形不是很熟悉,僅憑著諾敏對自己的描述走著,直到自己走到額一個破敗的宮殿,四周都黑漆漆地,她才知道自己走錯了,無奈走得比較深,就隻能在裏麵七繞八繞地找出去的路,忽然聽見一陣悅耳的輕笑,楊寧嵐猛地一震,看向四周,這裏沒有照明燈,比較漆黑,也算是十分僻靜的一個地方,蘇迪雅怎麽會在這?

心裏帶著一絲疑惑就朝著一片漆黑中唯一一處明亮走去。

在外麵看來來破敗的宮殿,裏麵卻居然布置得十分典雅奢華,家具器物應有盡有,一扇窗戶半開著,楊寧嵐穿著黑色的披風,此時站在窗邊被周圍的夜色很好的掩飾住,所以很難擦覺到,她小心翼翼地側著一點身子朝裏麵看著,卻是驚得差一點尖叫出來,還好自己及時捂住嘴。

隻見燈火明亮的室內放著一張廣闊的大床,床上墊著一塊白色的狐皮,垂了一角在地上,榻上正依偎躺著是蘇迪雅,她頭正靠在一個男人的臂膀上,那個男人側了臉過來親她,卻被她躲了過去,那張棱角分明的臉,在燈火下有了與平日不同的一絲溫和。

蘇迪雅笑著用手指捂住他的嘴,半是撒嬌半是認真問道:“你能告訴我為什麽一定要對付那個靜鈺王妃。”

阿史耶扯著嘴角一笑,目光玩味地看著蘇迪雅,反問道:“開始不是你自己要對付她?你不是怕老頭喜歡她了不喜歡你了。”

蘇迪雅忽然板起臉,說道:“你真的這麽想我?你知道我恨他的,他明明知道我喜歡你,可是卻搶在你前麵娶我,要不是我父王逼我,我早就去死了,你知不道我多惡心那個死老頭?”

“我知道。”阿史耶放溫柔了神情,親上了蘇迪雅的嘴唇,“你原本便是我的女人,永遠都是。”

楊寧嵐忽然覺得有些反胃,強忍住心裏的反胃感,她保持著隱蔽的站姿看著裏麵兩人的一舉一動,她也同樣想知道阿史耶為什麽要爭對自己。

“那你以後不許看靜鈺那個賤人,我比不上她嗎?”蘇迪雅翻過身以一個曖昧的姿勢坐在了阿史耶的身上,目光露出威脅,飽滿的嘴唇在燈光下有著有著誘人的光澤,誘惑著人一親芳澤。

沒想到這個蘇迪雅也是一個醋壇子還是個超級大醋壇子,楊寧嵐覺得阿史耶並沒有正眼瞧過自己,自己真是無辜被人當情敵了。

阿史耶有些好笑,“我喜歡她還會讓你去促成她跟斥麗王的婚事?”

蘇迪雅總算清醒了一點,又問出了楊寧嵐等待已久的那個問題,“我對付她並不奇怪,我隻是不明白你為什麽這麽忌憚她."

“我不是忌憚她,我是忌憚她身後的明啟朝,你沒看出來伊日古喜歡她嗎?”阿史耶將手放在了蘇迪雅的腰上,輕輕摸著。

蘇迪雅的表情嚴肅了下來,思索了一下說道:“雖然伊日古政治手腕跟魄力遠不如你,但他是王後的嫡子,所以汗王對你的態度也是忽冷忽熱,伊日古原本不爭也就算了,但是如果為了得到靜鈺王妃真的要跟你爭,你怕汗王最終會倒向伊日古這邊?”

阿史耶點了點頭,“我太了解伊日古了,別看他平時好像很懦弱,但是他要是真的認真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蘇迪雅看著阿史耶,目光纏綿悱惻,忽然欺近他,魅惑一笑,滑*嫩的手指溫柔地拂過他的臉龐,帶著點撒嬌的語氣問道:“伊日古尚且為了心愛的女人都會如此,那麽你呢,你會不會也是跟伊日古一樣,為了我而要這王位?”

阿史耶看著她的目光,眼底的光芒卻好像沒有聚攏在她身上,邪惡一笑道:“怎麽?你對自己這麽沒有信心?我可不會像那些庸俗的男人,給你誓言的。”

蘇迪雅定定地看著他,手指停在他的臉上。

楊寧嵐本來還想讓蘇迪雅收手,但是如今看來自己已經完全沒有去談判的必要了,原本以為蘇迪雅是因為爭風吃醋爭對自己,可是現在才知道,這其中牽扯進了阿史耶,還有那亙古不變的權位鬥爭,阿史耶是不會放過自己的,她心裏很明白。

榻上的兩個人已經揉成了一團,楊寧嵐後退一步,打算離開,不想後麵居然有個木架字一下子碰到了,楊寧嵐低呼了一聲,便聽見裏麵阿史耶警惕地喊道:“是誰!”

楊寧嵐嚇得趕緊往黑暗處跑,阿史耶追了出來卻沒有看見人影,蘇迪雅拿著燭台走了出來,急切問道:“你看到了是什麽人了嗎?”

阿史耶搖了搖頭,蘇迪雅一下子慌了手腳,說道:“怎麽辦?要是被汗王知道,我們.....”

阿史耶忽然止住了蘇迪雅的話,接過她手中的燭台走到窗邊,看見零落的塵土裏有一片白色的花瓣,他拈了起來放在鼻尖嗅了嗅,如果沒有猜錯,這是老汗王特地從南契國運來的仙仙花,價格昂貴無比,整個皇宮中,也隻有薔薇殿有。

他轉眼看著蘇迪雅,藍色的眼眸冰冷如三尺寒冰,泛出一絲殺意,“看來,靜鈺王妃是萬萬留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