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寧嵐回頭一看,心中微喜喊道:“王叔叔!”
隻見麵前一個身穿布衣,頭戴鬥笠的人衝她頷首,將楊寧嵐帶到一個僻靜小巷,確定四周無人,王則道:“嵐兒,你無事便好,王妃跟世子呢?”
楊寧嵐胸口震蕩,心中酸澀難言,眼眶也紅紅的,一時間激動地說不上話來。
王則不由歎了一口氣,目光憐愛,拍了拍她瘦小的肩膀,不過才豆蔻年華,突遭這許多變故又豈是常人可以接受的?
楊寧嵐理了理情緒,將昨夜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王則。
王則聽後麵色凝重,半響沒有說話,過了一會他忽然問道:“嵐兒,王妃給你的包裹呢?”
包裹?好像從醒來就再也沒有見過了,她心裏記掛著夕炎居然忘了這件事,現在細細想來,也找不到頭緒,自己昨夜在哪被救回來的也不知情,現在,隻有一個人知道包裹的下落了。她決定回去找殷念泫。
楊寧嵐道:“王叔叔,我回去拿包裹,明日此時,我們在此相見。”
“萬事小心!”王則點了點頭叮囑著。
“王叔叔,你一定要找到母妃跟炎兒!"本來已經走出幾步,此時她忽然轉頭看著王則,白皙妍麗麵容,目光清亮卻是露出極嚴肅的表情。
王則鄭重地點點頭。
與王則告別後,楊寧嵐順著原路走了回去,剛至大門前,雁冰焦急地迎上前,“小姐,你去哪了?外麵.....”說到這看了看周圍聲音已經輕微,欲言又止,隻是拉著楊寧嵐進府。
頭頂冒出幾絲黑線,楊寧嵐擺擺手,一笑掩飾心中尷尬,“隨便逛逛,你家少爺呢?”
雁冰回道:“少爺帶人出去尋你了,還未回府,小姐快進去吧,外麵不安全。”
回到府中不久,殷念泫就回來了,俊朗的眉眼猶帶一絲擔憂,看見楊寧嵐好端端地站在那,心底稍安,笑容溫暖,“郡主,下次出去可否告知在下一聲?"
“唔”了一聲,看他滿麵塵霜的樣子,心裏感到一絲愧疚,但轉瞬麵上便換上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故作歎息道:“我丟了一樣東西,怎麽找也找不到。”說完,還扇了扇睫毛,似乎快要落淚。
“郡主說的是不是那個包裹?”殷念泫修長的手指指向她身後一個案幾,上麵正赫然放著那個紅色包裹。
笑笑過去,拿起那個包裹抱在懷裏,剛想打開看看,轉念一想,轉頭問道:“你沒看這裏麵的東西吧?”
殷念泫搖了搖頭,狐疑的目光掃在他麵上,看他一臉坦然不像說謊終於放下心來。
包裹到手啦,可以走啦!她心中暗喜。
這時,門外進來一個士兵,“公子,侍衛已經調來了。”
殷念泫點了點頭,頓時幾個侍衛便小跑著站在門口。
“這.....這是要幹嘛?”楊寧嵐心中微感不妙。
“郡主,為了你的安全,我必須加強這裏的防衛,以後要出去,讓雁冰陪著你。”
“你要幽禁本郡主麽?”她特意提高了聲調,擺出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
“我隻是為了郡主的安全著想。”
算了,落毛的鳳凰不如雞,畢竟他也是一片苦心為了自己好,也隻有想辦法偷偷溜出去了。
殷念泫離開後,楊寧嵐合上門打開包裹,是一個暗色錦盒,打開一看,裏麵放著四樣東西,分別是:漢王印章,一份璽書,半邊玉麒麟兵符,還有一張羊皮地圖。
印章不用解釋也知道是什麽了,其他三樣東西倒是讓她摸不著頭腦,打開璽書看了一遍,大致內容就是皇爺爺龍體抱恙,召父王回京麵聖。
娘親為什麽要把這些東西放在一起逃難之際托付給她?想了半天沒有頭緒,就把東西原樣收了起來。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得想辦法盡快溜出去,說不定見了王叔叔,一切就有分曉了。
俯在窗戶邊觀察了一會院中情形,結果讓人很喪氣。這裏居然戒備森嚴,從門口,內院,到外院都有侍衛把守,莫說是一個大活人,就連一隻大蒼蠅想飛出去都比登天還難!
先出去看看再說,喚來雁冰,讓她帶自己到府內走走。
慢悠悠地走著,眼睛卻一刻也不閑著,到處看,後門居然也有人看著,本來侍衛寥寥無幾的別院,這次是真的派兵把守,真是出師不利啊!
心情有些低落,便也隨處瞎晃,到了一個花園後麵,看見一個女孩子坐在涼亭裏畫畫,金黃色的雲煙衫繡著秀雅的蘭花,逶迤曳地黃色古紋雙蝶雲形千水裙,頭戴著一支鏤空蘭花珠釵,雙頰邊若隱若現的緋紅感營造出一種如花瓣般的嬌嫩可愛。
雁冰說道:“這位是尚書千金,杜若雪。”
還沒反應過來,卻看見涼亭裏麵的女孩朝她甜甜一笑,於是上前,四方石案上擺著一張畫紙,上麵已經畫滿了各種各樣的圖案,一隻翩翩起舞的蝴蝶,色彩繽紛,幾欲亂真,晃眼便要飛出畫紙。
“你看,我畫的紙鳶好看麽?”少女倒也不認生,笑嘻嘻地將畫紙拿起舉到她麵前。
楊寧嵐微笑點頭,想起那日蒼穹間飄逸的紙鳶,夕炎興奮的歡呼聲仿佛都響在耳邊,那時候,什麽都還沒變,娘親跟夕炎也沒有失蹤,她還是個幸福的郡主,短短幾日,便已經麵目全非了。
“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她看著紙鳶,麵色悲傷念道,現在終於能體會這種觸景生情的感受了。
杜若雪並沒有感受到她的悲傷,隻是天真一笑,把畫紙遞給婢女,執起楊寧嵐的手問:“姐姐,你叫什麽?”
“楊....”剛想脫口而出,但最後隻說:“寧嵐。”
“嵐姐姐,你身上的傷好些了沒有?”
她怎麽會知道自己受傷了,少女似乎看出她眼底的疑惑,笑道:“那日清晨,我拉著泫哥哥去後山捕鳥,沒想到看見一個人翻倒在地,背上已經被血染紅了,泫哥哥便把你帶回來了。”
原來如此。
“泫哥哥,泫哥哥。”銀鈴一樣的笑聲飄蕩開來,杜若雪小跑到殷念泫麵前,親熱地撲進他的懷裏,像一隻乖巧的小貓一樣。
殷念泫微笑地摸了摸她細軟發絲,眼神仿若不期然於楊寧嵐相視,深邃清澈的黑眸,如寒潭一般讓人沉溺。
楊寧嵐有些無措地偏頭,假裝欣賞畫紙上那翩翩起舞的蝴蝶。
“爹爹今日派人來府上接我回去,我硬是把那些人給攆走了,估計為了這事,爹爹肯定要氣得吹胡子瞪眼睛,嘿嘿,可是我不怕,我自有對付他們的辦法,這不,我還是如願留在泫哥哥身邊!”若雪說話極快,身上透著一股子機靈勁。
殷念泫笑容不改:“那就多住幾日再回去吧,但是答應哥哥,到時不許再鬧了。”
少年的話仿佛有一股魔力般,少女紅著臉乖巧地點點頭,嬌俏的小臉因為興奮而染上一層緋紅,更襯得臉色紅潤異常。
其時風過,正吹得落英繽紛,亂紅如雨,殷念泫看見亭中的人,衣裙輕飄仿若謫仙。
雖隻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碧綠翠煙衫,穿在她身上卻美麗異常,雪白的皓腕露出一截輕紗,裙幅褶褶輕瀉於地,挽迤三尺有餘,低垂鬢發斜插碧玉簪子,顯出柔美,卻似誤落凡塵沾染了絲絲塵緣的仙子般。
看不清她美麗的眸子裏是怎樣的光芒,周身如春曉之花般清新高華,整個人好似隨風紛飛的蝴蝶,又似清靈透徹的冰雪,仿若驚鴻一瞥,望一眼,便教人錯不開眼。
這刹那的美麗,仿佛可以永生永世流轉不忘。
這時候的她,清純如盛開的白蓮,不沾染一絲凡氣,仿佛看一眼都是褻瀆。
愛,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哇,好漂亮的頭發!”杜若雪眼神癡癡。
楊寧嵐微有些錯愕,但不好意思說什麽,隨便找了個話題避開這有些難堪的場麵。
“出去逛了一圈,現在覺得肚子有些餓。”整整一天沒吃飯,肚子叫的跟打空城計一樣。
就這樣,三個人同桌用晚膳,期間,若雪好像一隻蜜蜂一樣,又忙著說話,又忙著布菜,望著碗裏小山一樣的菜肴,楊寧嵐微露出一絲無奈,看看若雪真誠的笑容,隻好往嘴巴裏塞。這場饕鬄大餐終於吃完了,楊寧嵐肚子撐得快走不動路了,看著前麵兩個優哉遊哉的身影心裏叫苦不迭。
殷念泫看她表情難受,剛才看她吃了那麽多,恐怕不好受,便提議去假山那散散步,楊寧嵐肚子撐得難受本來不想去,但是經不住若雪的軟磨硬泡還是去了。
三個人並肩走了一圈,天上星辰點點,便爬上一處假山看星星。
不一會兒,若雪便靠在殷念泫肩上沉沉睡去,這個可愛的女孩,愛笑愛玩,跟她在一起每時每刻都讓人那麽開心,這讓她想起了自己的弟弟,都一樣的年紀,需要人保護,總是依賴那個給自己溫暖的人。
夕炎,你在哪裏?還好嗎?想到這,麵容籠上一層哀愁。
殷念泫擁了擁身側的人,讓她靠得舒服些,“小丫頭睡著了,忽然好安靜。”看著睡夢中的女孩,不禁笑道。
淡淡地應了一聲,便不再說話,兩個人沉默地看了一會星空。
“以後別亂跑了好麽?好好留在這裏,我會盡自己的全力保你周全。”
星河浩瀚璀璨,比這星光更璀璨的是他的眼睛,溫潤如玉的麵容,眉目如畫,眸光溫柔清澈,讓她的心慢慢平靜下來。
這種淡淡晦澀的感覺很奇妙,讓人不知道該說什麽。
其實很感謝他,從他第一次救她開始,他總是在她遇到困難的時候適時出現。這樣的巧合,不知道真的是巧合,還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他給予自己的溫暖,是別人無法企及的。從小到大,除了她的親人,隻有他,那麽無私地對自己好。
楊寧嵐低首真誠說道:“謝謝你。”
殷念泫目光寧靜,嘴角微揚,微笑溫暖如春風般。
懷裏的人動了動,身子自然地往他懷裏更深處靠了靠,在那心髒跳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