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盒自從那日在閆嬤嬤那知道真相後楊寧嵐便把錦盒放在殷念泫身邊,她本來想去找閆嬤嬤告別,告訴她自己已經找到漢王妃,可是後來想想還是決定不當麵去告訴她,那日昭陽殿的事情說不定她都已經知道了,自己再出現恐怕會多生指節,於是便到翰林院找殷念泫。

依舊是那身紅色的官府,修長挺拔的身影,俊朗的眉目,雖然出身武將之家,身上卻沒有沾染任何戾氣,相比之下,他更是一個溫文儒雅的賢士。

如果剛才看見琉嫣是讓她感覺傷感,那麽此時看見殷念泫就是讓她感覺十分氣憤,她也不知道自己幹嘛要生氣,但是一想到他去青樓心裏就相當不好受,她三步並做兩步地走到殷念泫麵前,朝他伸出手,表情要多冷酷就有多冷酷,“殷念泫,把錦盒還給我。”

殷念泫看見楊寧嵐,湛湛星目浮起欣喜,忽然間便把她抱在懷裏,楊寧嵐有些錯愕,但是一想起那夜宜歡樓看見的情形,冷酷的臉上出現惱意,就一把推開他,“男女授受不親,你離我遠點。”這句話剛一說出來,楊寧嵐就後悔了,偷偷地觀察著殷念泫的表情,但看他麵色一紅,但還是很有涵養地退開,問道:“郡主,你去哪裏了?”抬眼看見楊寧嵐頭上戴的簪子,又不知不覺地笑若春風。

明顯是感覺到了他這個細微變化的神情,楊寧嵐一不做二不休拔下頭上的芙蓉簪,賭氣地說:“我來還你簪子,你順便把錦盒也還給我。"

殷念泫倒是沒有在意她不友好的表情,笑得眉眼彎成好看的月牙,“無論如何,看見你安好我便放心了,簪子就不用還給我了,我會把錦盒給你。”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他怎麽就不問她為什麽發那麽大火!這倒讓她不能繼續發火下去了,生生地憋著這口氣讓她很內傷,看他走到書架前從一本厚厚的書籍後麵拿出錦盒遞給自己,楊寧嵐舌頭都打結了,“你......你居然把錦盒就這麽隨便丟在這裏,你不怕人家來偷啊?”

楊寧嵐一說完這句話,就想拍自己的嘴巴子,一下子說漏嘴了!

殷念泫雖然有些奇怪,但還是沒有問,雲淡風輕地說:“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任誰也想不到,我會把錦盒放在這麽顯眼的地方。”

殷念泫此時想起將軍府那夜的事情,有人想法設法地想得到錦盒,而楊寧嵐失蹤多日重新出現,而一出現便要找錦盒,這不得不讓他覺得蹊蹺,有些事,不是他不知道,而是裝作不知道,但是這次他不能裝作不知道了,看她今天的行為也很失常,於是便說道:“那個人用什麽要挾你?”

楊寧嵐一愣,驀然抬起頭看著他柔和但是好像可以洞穿人心的目光,手緊張地撫上了書架上的書,眼神黯然,“我的母妃。”

殷念泫很意外,但是接下來的事情不用說他也能猜到了,心中徒然一動,似乎一道陽光破開蒼穹烏雲,“這個人就是上次告訴你怎麽獲得神農草的人吧。”

楊寧嵐點了點頭,默然無語。

“他很聰明。”殷念泫轉頭認真地凝望著楊寧嵐,再一次鼓起勇氣牽住她的手,“等我,等我幾日,我便把你娘親救出來,不要跟他換,他想得到這些東西,一定另有圖謀。不知道為什麽,我心裏有種不詳的預感,覺得好像有什麽可怕的事情要發生,這個人如此聰明,若是得到他想要的東西,必定如虎添翼,一定後患無窮。”

她又何嚐不知道呢,她是比誰都知道這一切真相,知道他們想要什麽,想幹什麽,甚至她都能預料到結局,但是她又能怎麽樣,她並不在乎仇恨,她從來都是為了自己的親人,從一開始她所做的每一件事就是想知道自己親人的下落,如今那個人,在拿自己最在乎的東西跟自己賭,她根本就不敢冒任何險,她一定不能輸!

“念泫,我不能等,我輸不起。”楊寧嵐聲音卑微而愧疚。

手被緊緊握緊,帶著揪心的抉擇,殷念泫歎了一口氣,將芙蓉簪子插在她頭上,“我跟你一起去。”

楊寧嵐詫異地看著殷念泫,立馬搖了搖頭,“不行,這件事不能讓他們發現,你在城外等我,今晚酉時,趁城門未關閉之前,我會出城,倒時我們再會合離開。”

殷念泫點了點頭,楊寧嵐拿著錦盒走到門口,心中閃過一絲猶豫,但還是回過頭問道:“那天,我在宜歡樓看見一個人好像你......”楊寧嵐忽然感覺有些窘迫,自己今天簡直太反常了。

殷念泫眼中閃過意外,但轉瞬柔柔一笑,眸光清亮,“那日我得到消息,說宜歡樓有個女子很像你,我以為是你,所以我就去那尋你。”

不知道為什麽心裏麵一鬆,堵在心頭的石頭一下子落下來,她有些傻傻地笑了,額上一涼,殷念泫的目光一瞬間如流水繾綣,“我等你。”

楊寧嵐臉一紅,隻覺得腦袋蒙蒙的,傻傻地點了點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丞相府的,回到丞相府,李暮羽安靜地站在廊下擺弄一個風鈴,楊寧嵐上前將地圖遞給他,他隻是表情冷淡地接過。

楊寧嵐笑得好像一朵雪花,涼涼的,不知是好奇還是鄙夷,問道:“你難道不看看是不是真的?”

李暮羽依舊擺弄著鈴鐺的手停住了,淡漠的容顏好像覆落雪山的白雪,眼神疏離而陌生,“我相信你不會拿你最重要的人來賭我的心情。”他轉眸看著風鈴,“她在角門的馬車上,已經服下解藥,現在應該已經醒了。”

風吹過風鈴,發出悅耳的聲音,耳畔她的腳步聲漸漸遠的好像聽不到了,他才悵然若失地回過頭看著她的背影。從來沒發現,有一樣事情會讓人覺得這麽艱難,比如看見她無情厭惡的目光,裝作無所謂,比如明明知道要放棄卻還是死命想抓住,這種無奈又不舍的感覺,是他沒有過的。這是他第一次看著她的背影,也覺得是最後一次吧,她並不屬於自己,可是為什麽卻好像自己非常重要的東西忽然失去了一樣,一下子一下子糾結著自己,嘴角牽動了一下,苦澀的感覺在心裏漸次碎裂,心一下子覺得好空。

“迷失,派幾個人跟著她們,務必保護她安全出城。”

“是。”身後的密探悄無聲息地出現,再悄無聲息地離開。

楊寧嵐沒有空再去跟李暮羽說任何話,她也覺得沒有必要了,一切都結束了,他們兩個以後再也不會見麵。她按捺住心中的激動跑到馬車前,掀開軟簾,心中微微顫栗,軟簾後的人眼中閃過疑惑,看見她的時候卻變成驚喜跟意外,楊寧嵐一把抱住漢王妃,心中湧現失而複得的歡喜,“娘親。”

漢王妃熱淚盈眶,手指顫抖地摸著她的臉,好像怎麽看都看不夠似的,她的容顏其實並沒有多少改變,可是此時一縷愁苦爬上眼角眉梢,嘴角的笑意溫暖中帶著傷悲,“嵐兒,我以為此生再也看不見你了,夕炎呢?”

楊寧嵐抽了抽鼻子,拚命忍住淚意,可是還是有淚珠不斷地掉了出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娘親,我們一起離開這裏,一起去找夕炎,我們回並州,隱姓埋名過平平淡淡的生活。”

漢王妃點了點頭,楊寧嵐跟漢王妃坐上馬車,由於不放心丞相府的馬夫,便在城中換了一個馬夫後才放心地驅車前往城外。

馬車搖搖晃晃地行駛在路上,出了城由於跟約定的地點還有一段距離,漢王妃剛剛蘇醒人便有些疲累,便靠著楊寧嵐的肩膀睡著了。

馬車在城外的風雨亭停住了,楊寧嵐想把漢王妃叫醒,“娘,到了,你醒醒。”這樣叫了幾聲都沒有反應,楊寧嵐覺得有些奇怪,忽然有一種先知的恐懼爬上心頭,她忍住指尖的顫抖,摸上她的臉,這時殷念泫的聲音隔著軟簾傳來,楊寧嵐拉著殷念泫的手,笑容天真明媚,“念泫,我娘好像睡得太熟了,你幫我看看。”

殷念泫的手搭過漢王妃的脈息後有了一瞬間的僵硬,他轉身扶住楊寧嵐的肩膀,聲音平靜中帶著安撫,“為時已晚,已經無救了。”

似乎是受不了他目光中的憐憫,楊寧嵐笑著,眼淚卻流了出來,“念泫,母妃隻是睡著了是不是?她剛才還好好的,她說她累了,你一定能把她叫醒的。”

身子被人抱住,她內心做著最後的掙紮,綿軟的手握住了殷念泫的手,“你快去拿藥來,快去啊!”幾乎是一瞬間,她崩潰般地咆哮著,捶打著殷念泫,“你快去,你快去。”

一陣微風吹過,帶著經過訓練的輕微腳步,殷念泫警覺地放開楊寧嵐,飛快地撩開軟簾,隻見夜色裏幾條黑影出現,手中的兵器發出陰冷的光。

殷念泫腳步輕點,飛快地越到馬邊取出箭袋,疾奔幾步,風馳電掣間,幾道箭影在夜色中發出銳利冷芒劃破長空,準確無誤地命中目標,殷念泫長身玉立,目光淡然染上夜的清冷,撩開弓弦,三箭齊發,寂靜中隻聽見箭穿透肉體沉悶的聲音,血液瞬間噴濺的嘶鳴,一陣撕心裂肺的嚎叫聲中,最後一箭不偏不倚射中了其中一個黑影的左眼。

楊寧嵐一下子從馬車上跳了下來,抓住那個滿臉血汙,痛苦不堪的黑衣人,一下子掀開他的麵巾,卻是一張陌生的麵孔,勃然大怒,手上力道不禁加重,聲音好像一柄冷劍穿過他的身體,“告訴我,是誰派你來的!”

那人麵容木然,好像有什麽東西一下子破裂了,黑衣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在自己的下腹插了一刀,一下子倒地身亡,楊寧嵐餘恨未消,失控地揪著那人的衣領搖晃著他已經虛軟的身體,“告訴我!是誰!”

殷念泫溫柔地覆上她的手,向她搖了搖頭,“郡主,他已經死了。”

怔怔半晌,手無力的鬆開,連同自己的身體也一下子癱軟在殷念泫懷裏,垂落的手指尖一涼碰到了一樣冰冷的物體,楊寧嵐拿起來一看,心裏一下子被滿滿的鄙棄跟厭惡占滿,握住手中的鈴鐺,好像也連同心中浮現的那個人也要捏碎一般,眼角好像要破裂地流出血一樣,恨意森然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