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 花去歸兮
章六 花去歸兮
一口一口吃著早飯,我難得有了皇家的禮儀。每一個動作都是完美無缺,賞心悅目。小鳶意外我的突然轉變,甚至想摸摸我的額頭,被我無情拍開後終於露出欣慰的微笑。
她一定要去告訴娘娘,六皇子終於長大了。
我咽下最後一口粥,放下筷子。第一次覺得禦膳房做的粥這麽好吃,下次一定要讓小鳶多準備點。
我臉上的笑容已經保持了一個早上。以往我都沒有什麽好臉色,整天陰沉個臉。現在我突然笑了,小鳶驚嚇之餘就是高興。事實證明我沒有辜負皇家的優良血統,我一樣可以魅力無限。看見幾個宮女從我身邊走過麵色酡紅,我真想仰頭大笑。
到了書房,我拿出書來認真看。周太傅進來後見到我第一想法就是我腦袋被馬給踢壞了,戰戰兢兢地講完了一節課。
至於我心情為什麽這麽好,其實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莫名就覺得很高興。連秦琰找我蹭飯玩我頭發,我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阿溯,我就昨天晚上和你睡了一覺而已,你要不要這麽興奮,還一臉幸福的微笑?不如我以後每天晚上都來找你怎麽樣?”秦琰把我的頭發在他的手指上繞圈圈。
我抬起腳,狠狠朝他的腳踩下去。臉上至始至終保持完美的微笑。
“嘶。”聽見秦琰倒抽氣,我滿意了。叫你作死,怪不得我。
突然,秦琰嬉笑的表情不見了。眸子裏仿若寒潭,深不見底。我心咯噔一跳。
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端坐在那裏的人,至始至終掛著溫文爾雅的笑容,他穿著金線繡邊的華貴錦袍,那是隻有皇太子才能穿的。奇怪,太子不是早就不用來書房了嗎?太子秦宇身邊還有一人,是秦墨,他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朝我看過來。
秦琰看見太子秦宇,臉色顯然不太好。
太子長我五歲,已經有了府邸和太子妃。我就見過太子妃一眼,柔柔弱弱的,笑起來臉頰上還有兩個酒窩,是個美人。
太子秦宇臉上永遠是溫和的笑容,給人一種平易近人的感覺,而事實也是這樣,他沒有一點兒太子的架子。溫潤如玉,彬彬有禮。
能當上太子,絕大部分是因為他的母親是先皇欽點的皇後。
不過秦琰好像不怎麽喜歡太子,具體什麽原因我不清楚。
我捅了捅秦琰的胳膊,“好像太子殿下就要過生辰了吧?”
秦琰淡淡回答:“恩。”
生辰什麽的真是麻煩,可是麵子上要做的事又不能免掉。我也不知道送點什麽給太子會比較好。
秦琰把我碗裏最後一塊肉夾走,塞進嘴巴裏。
我都沒有吃幾口,一碗飯菜差不多已經見底,“秦琰,你明明有飯為什麽要吃我的?”而且他的飯比我好得多。
“不好吃。”秦琰頭也不抬。
騙鬼呢!明明都是禦膳房做的好嗎?
“阿溯。”
“啊?”
“沒事。”
我額頭上冒出兩個十字,什麽鬼意思?你要說就說啊,支支吾吾的幹什麽。
秦琰放下筷子,吃飽喝足,“反正到時你就知道了。”
神神秘秘的。
難得堅持了一個上午,我現在眼皮一點兒都睜不開。
趴在桌子上,我對蘇子杉說:“太傅來了記得叫我。”
蘇子杉瞥了我一眼,又繼續看書。我就當他默認好了。
睡了一會兒,蘇子杉就把我搖醒了。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見放在桌上的一張白紙。我把詢問的目光投向蘇子杉。
蘇子杉耐心為我解釋:“瑜國連連騷擾我國邊境,邊境人民苦不堪言。如今瑜國大舉進攻,形勢不容樂觀,景城即將失守。”他把戰況跟我說了一遍,我終於懂了。景城是和瑜國接壤的一個城池。
皇帝是讓我們出主意呢。
不過為什麽這種事情要問我們?我皺眉,不知道那個皇帝到底在想什麽,而且那也不是我能隨便猜的。
現在所有人都在思考,拿著筆躍躍欲試。這可是能讓皇帝刮目相看的機會,絕對不能放過。
秦琰撐著腦袋在看外麵。我伸長了脖子看他的紙,空白一片,他好像沒有寫。
又去瞄太子秦宇,他的手刷刷刷地沒有停,埋頭苦幹,一張紙被他很快寫得差不多了。
不愧是太子啊,滿滿的學霸即視感。
我拿起筆,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始。
瑜國突然攻打景城,而且攻勢凶猛,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現在我軍軍心鬆散,疲於迎戰,節節敗退,眼看景城就要不保。
但這不是最頭疼的,景城的太守重農耕,善養兵,濟萬民於水火,深得民心。糧食豐富,城市富饒。這怎叫人舍得放棄,白白讓給別國?
再派兵支援?嗬,哪有那麽多兵給你派?西涼安穩數十年,軍隊早不如當年,就算去了也是無濟。
放棄景城。這是唯一的辦法。
想好了就寫唄。
棄景城。棄一城一地,借機調軍布防,此乃斷尾求生之策。
僅此而已。
我放下筆,可是不小心落了一滴墨,墨水很快浸染了紙,留下一塊墨跡。擦不掉了。就像已經寫好的字,改不了了。
西涼安穩了太久。瑜國這幾年來都在養兵蓄力,若是瑜國真的要攻,要滅國,我相信西涼不複存在隻要五年時間足矣,或許更早。
皇帝也是明白的吧?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蘇子杉也寫完了,放下筆後就開始閉目養神。
我去看他寫的,是一些計策兵法,守住城的方法、還有最好的退路。
我咂舌,沒想到蘇子杉天天聽周太傅的長篇大論,對兵法什麽的居然也這麽了解。每一步的分析都十分到位,把各種可能性和對策都列舉了出來。完全不遜色一位將軍。
雖然這隻是紙上談兵,但我認為蘇子杉的能耐絕不止這點。或許真正到了戰場,他能展露的更多。
蘇子杉也是想得到皇帝的認可吧。
你呢?
窗外的梨樹開花了,放眼望去滿目梨花勝雪。淡淡的幽香順著雕花窗欞飄入,恍惚中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冷豔全欺雪,餘香乍入衣。
春風且莫定,吹向玉階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