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一 今昔一別
章四十一
“我們去哪裏?”我靠著秦琰,問道。
秦琰:“上山。”
上山?我看著遠處連綿不斷的群山,山峰有高有低,隱秘在雲霧之中,若隱若現。馬在鄉間小路上慢跑,蹄子每一次落下都會揚起塵土。時不時有村民走過,馬上坐著兩個氣質非凡的男子,駐足觀看兩眼。
我輕笑,“被人圍觀的感覺怎麽樣?”
秦琰:“還不錯,因為有你在。”
騎上了上山的小路,兩旁是短灌木,因為太久無雨,葉子微微有些發黃。頭頂是茂密的樹葉,細碎的陽光從葉隙中透下,在我們身上留下數個斑駁的光影。
我偏頭往山下望,可以隱約從樹木的縫隙間看見稀疏坐落的房子,還有背著竹簍的村民。我不由地感歎,“其實這種生活也好,無拘無束,逍遙自在。”
秦琰順著我的目光,眸子裏眼光流轉,“我想象一下,你背著竹簍,拿著鋤頭,下田去種地的樣子····”
我說道,“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道狹草木長,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願無違。”
秦琰低喃:“但使願無違麽。”
我玩笑道:“如果有一天你找不到我了,就來鄉下吧。也許我正在哪個田裏麵插秧呢。”
秦琰並未作答,深深地凝視我。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閉上眼睛,鼻尖繚繞的是秦琰淡淡的冷香,耳畔傳來的是鳥清脆的婉轉,微風滑過臉頰,仿佛溫柔的撫摸。
過了很久,我估計都快到山頂了,彎彎曲曲的山路還在往上,隻是路上的雜草漸多,可見再上已經沒有什麽人去了。
秦琰讓馬停下,我從馬背上下來,往前走去,秦琰栓好馬,也跟過來。
看到眼前的景象,我驚呼。身處山頂,雲霧圍繞在身邊,仿佛置身雲間,一眼望去,各個山頂盡收眼底,俯瞰天下,一切顯得那麽渺小。遠方傳來一聲長嘯,雄鷹翱翔天際。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撩起衣擺就坐到了地上,三千青絲隨風輕揚。
秦琰瞧我大大咧咧,幹脆也靠著我坐下,搖了搖手上的酒壺,吸引我的注意力。
“你還帶了酒,蠻有先見之明嘛。”我一把搶過,打開就灌了一口。
“因為我知道你會想喝的。”我喝完,他也喝了一口。我盯著我喝過的口子,他毫不在乎。真是的,都接過吻,喝一瓶酒有什麽關係。
他看著遠方,目光悠遠,“阿溯,遇到你,愛上你,我從來不後悔。”
我低下頭,掩去眼底的情緒,“你會後悔的。”
“誰知道呢。但至少到現在,我沒有後悔。”
“我們終究會形同陌路。”
“不是現在。”
我張了張嘴,到了嘴邊的話還是咽了下去。
“阿溯,就當我們現在兩情相悅吧。”他側頭,吻住我的唇瓣。我閉上眼睛,專心回應他,唇舌交纏。
“阿溯,我很想今天不醉不歸。”我們分開,我低頭看酒壺,無奈道:“可惜你隻帶了這一瓶,還不醉不歸呢。”
秦琰頗有些可惜的感覺,搖搖酒壺,“也是。”
後來我們兩個人怎麽樣,我已經記憶模糊了。隻有秦琰溫柔的話語還回蕩在腦海,久久流連。多少次站在奢華的宮殿裏,月色空明,透過雕花的窗欞。浮生一夢,夢醒皆空。
千山負雪,浮生盡歇。
你說你愛我從不後悔,我又何嚐不是。
回來已經幾天了,一切安好。隻是京城的消息斷了太久,宋亦君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我的心中隱隱不安,隨著時間的推移,日益漸濃。
我不知道秦琰現在已經有了多少兵馬,皇帝給他兵權也不過半年的時間,而他已經做到了這種地步,想來想去都不可能這麽迅速。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暗地下已經籌備兵馬了,皇帝給予權利,隻不過是給了一個正式搬上台麵名正言順的理由。
我隨意地翻動手上的武俠小說,就是那種大街上賣的那種。男主角默默無聞,然後愛上了一個富家小姐,然後與富家小姐私奔闖蕩江湖。我笑笑,翻到最後一頁,男主和女主最後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王爺。”
我回頭,放下手裏的書,“陳安。”
“王爺,馬車已經備好了。您真的不等四皇子回來了嗎?”陳安猶猶豫豫,眼神亂飄,不確信地問道。真是的,之前還和四皇子好的很,時時刻刻在一起,怎麽一轉眼就這樣了。
我從椅子上站起來,“他有他的事情,本王也有本王的事情。而且現在,該回去了。”
陳安撓撓後腦勺,似懂非懂地點頭。我推開房門,天空陰沉,這場雨,竟遲了如此之久。披上外袍,白色的衣擺拖到地上,“陳安,我一直想不通舅舅為什麽會派你來,傻傻愣愣,心情都寫在臉上。但現在,本王知道了。”
“咦?您早就知道了?”等他一說完,就趕緊捂住嘴巴。
我眼神暗了暗,不再看他。馬車停在大門口,而牽著馬的人,是方辰。我心中了然,無奈笑笑,掀開車簾坐上了馬車。
方辰湊到陳安耳邊,小聲問道:“王爺怎麽了,心情不好?”
陳安聳了聳肩膀,“我怎麽清楚?我這麽傻,王爺的心思能猜得到?好了好了,別用看白癡的目光看我,你還是想想怎麽把事情告訴王爺比較好。”
馬車越行越遠,房子漸漸消失在身後。突然,天邊一聲悶雷響,大雨瞬間傾盆而下。幹旱了如此久,終於迎來了難得的第一場雨。我認命般閉上了眼睛,心裏異樣的感覺無論如何也無法壓下。不可否認,我還存在著一絲絲希望,我的心底還在等待著誰的出現。
“噠噠噠——”雨水淅淅瀝瀝而下,擊落在幹裂的土地上。哪怕有雨水的掩蓋,馬蹄聲依舊傳進了我的耳朵。。
我伸出手,又收回。歎氣,再伸手,終於掀開車簾。一瞬間映入眼簾的,是無比熟悉了臉龐。齊腰的頭發散開傾瀉,隨風揚起,漆黑如墨的雙眸,深不見底。
雨水順著他的臉從下巴留下,頭發也已經打濕,發梢處滴著水。他扯出一抹苦笑,“阿溯,一句話都沒有,你就打算這樣不告而別?”
“若真的站在你麵前對你說告別的話,我做不到。”我會腳下灌鉛,一步都挪動不了,我會忍不住放棄一切。
秦琰:“······”他雙手握拳,關節因為太用力而發白,最後,他慢慢鬆開。
我嘴唇輕啟,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那麽顫抖,“秦琰,我們千機算盡,最後什麽都沒得到。”
大雨衝刷著世界,似老天宣泄出的絕望哭泣。
不爭愛得有結果 被你 奪走永遠也不留 感情的包袱 複雜又沉重 好不了的傷 隱隱作痛 贏了什麽算擁有 坦白 總會輸給了沉默
我永遠都是跟在你後麵,你也從不願等我。
一遍遍 情緒洶湧的掙脫 追逐 和錯過 誰能看透 月圓月缺 看盡 誰的愁;我在承受 你不懂 誰都沒贏過;潮起潮落 湧進了誰的憂;你不放手 我逗留 爭到什麽?(節選自歌詞《焚情》)
對不起,你總是贏得太多了,也讓一下我吧。
我放下車簾,低下頭,“陳安,走吧。”
“啊?哦好。”陳安扯起韁繩,馬車繼續前走,緩緩從秦琰身旁過去。秦琰一言不發,最後騎著馬轉身離開。似乎,一切都是已經注定。不見,相念;再見,無言。又何苦情深。
方辰坐在我旁邊,沉默了半晌,“王爺,您很難過。”
我瞟了他一眼,“還好吧。”我沉默半晌,“現在你該跟我說說現在的情況了吧?”
“是。”方辰道,“皇帝病重,朝廷動蕩。因為您和四皇子都不在,如今是五皇子秦梓一手掌權,要除掉您和四皇子,意圖篡位。”
我不說話,讓他繼續。
“朝中已經有大臣開始倒戈,您現在的處境四麵楚歌。”
我皺起眉頭,“舅舅呢?他會允許秦梓如此猖狂?”
方辰撇開腦袋,眼中竄起恨意,他閉上眼睛,“王爺,關於宋大人和熙貴妃····您要做好···心理準備。”
“什麽意思,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