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這玩意兒說起來蕭無畏其實並不陌生,前世那會兒戰爭大片可沒少看,啥子《三國》、《水滸》之類的古典名著更是滾瓜爛熟,這一世在舒雪城老爺子的教鞭威脅下,戰例分析也做了不老少,平日裏更是時常聽那些侍衛們吹噓往日征戰的榮耀,他自個兒做夢時也沒少幻想著能指揮千軍萬馬決戰疆場,來個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之類的勾當,可真到了賊寇漫山遍野蜂擁而來之際,蕭無畏同學很是懊喪地發現自個兒的腿腳竟然不聽使喚地微微哆嗦了起來,口裏頭幹得直冒煙,心更是跳得險些從嗓子眼裏蹦將出來。
穩住,穩住!蕭無畏心裏頭不停地呐喊著,可身子卻還是忍不住哆嗦了起來,漸漸有愈演愈烈之狀,眼瞅著就要失態之際,唐大胖子的狼嚎聲適時地響了起來:“小三,小三,他奶奶的,賊子還真多啊,咋辦,咋辦?”
“他娘的個咋辦,打就是了!”蕭無畏大吼了一聲,將心中的緊張徹底地釋放了出來,原本焦躁的心隨著這一聲大吼漸漸地穩了下來,也沒再去管唐大胖子的鬼哭狼嚎,一揮手道:“所有人聽令,全部下戰壕,準備戰鬥!”
一眾商隊夥計雖都算是走南闖北的老手,可畢竟不是軍人,眼瞅著蜂擁而來的盜匪人多勢眾,全都被嚇壞了,任憑蕭無畏吼得山響,卻無人出頭應命,大多麵色蒼白地站在那兒,更有甚者,竟悄悄地向山後退去,企圖從後山逃之夭夭。
肉搏之戰首重氣勢,沒了士氣的軍隊哪怕人數再多也不過是群待宰的羔羊罷了,這道理蕭無畏自然是心中有數的,此際眼瞅著一眾商隊人員慌得不成樣子,蕭無畏臉一寒,高聲斷喝道:“寧南、寧北聽令:有敢擅自後退者,殺無赦!”
“喏!”寧家兄弟倆齊聲應了諾,各自抽刀在手,率領著留守的十名王府侍衛虎視眈眈地押住了陣腳,大有隨時準備出手殺人之架勢,一眾商隊夥計見狀,自是不敢多猶豫,紛紛慌亂地按照蕭無畏事先的部署湧入了第二道壕溝之中,或是持弓在手,或是拾起壕溝裏事先準備好的尖頭長木棍,貓著腰躲在了不算太深的壕溝之中,默默地等待著賊軍的到來。
賊眾襲來的速度極快,最先趕到山腳下的是兩百多騎兵,但並沒有即刻向山嶺上發動衝鋒,而是策馬在山腳下來回地馳騁著,放肆地嘶吼著,呼嘯著,還不時地玩上些花活,以打擊山頭眾人之士氣,待得天將將擦黑之際,大隊的賊軍步卒也蜂擁著趕到了山嶺之下,隨即排開了三個算不上太齊整的方陣,兩名顯然是首領人物的大漢各自率領著一眾親衛排眾而出,對著靜悄悄的山頭指指點點地議了起來,這二人正是“鐵狼”陳淮南與銅川“怒虎”西門海雲——西門海雲,外號“怒虎”,身材魁梧至極,麵色黝黑,豹子眼、絡腮胡,端坐在馬上就跟門神似地凶惡,乃是關中有名的大寇,武藝高強,善使斬馬大刀,為人殘暴,嗜殺如狂,曾有連屠二縣,雞犬不留之惡行;陳淮南,號“鐵鋃”,身材瘦高如麻稈,眼小而凶,狡猾而又奸詐,善使長槍,一手槍法號稱關中一絕,其勢力僅在西門海雲之下,為關中三寇之次。
“西門老哥,情形似乎有些不對啊,劉明淇那廝離此處最近,就他那個狗性子,怎地會到了此際尚未露麵,再者,這山頂上如此寂靜,詭異得緊,看樣子是有所準備了的,嗬嗬,小弟怎麽看都覺得內裏有古怪,這一塊肥肉怕是沒那麽好吃的嘍。”陳淮南朝山頂處望了望,麵露狐疑之色地說道。
“嗯。”西門海雲不置可否地吭了一聲,一雙豹眼眯縫了起來,望著獨自站在山頂顯眼處的蕭無畏,眼中精光亂閃,誰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甚子。
“老哥,這天就要黑了,嗬嗬,要不讓小弟的人馬先攻攻看?”陳淮南見西門海雲半晌不開口,這便嗬嗬一笑,試探地問了一句。
“不必了。”西門海雲連看都沒看陳淮南一眼,咧了咧大嘴,冷笑了一聲道:“讓賀胡子他們先上,嘿,要想從你我兄弟口中分肉,不出大力怎成。”
“嘿嘿,成,老哥說了算。”陳淮南自是清楚西門海雲這是在防著自己搶了先手,可也並不介意,嘿嘿一笑,同意了西門海雲的提議。
盜匪中兩大巨頭既然達成了一致,旁人自是沒有置啄的餘地,不數息,一陣淒厲的號角聲便在賊眾陣列中響了起來,排列在左陣的一眾匪徒旋即亂哄哄地衝上了山坡,大嚷大叫地向山頂上衝去,這一衝之下,烏合之眾的麵目立馬暴露無疑,但見攏共隻有一千出頭的匪徒衝著衝著便分成了大小不等的十數股,多的兩百餘,少的僅有三四十,當然了,這也不奇怪,左陣的一眾匪徒們本就不是一夥的,乃是由聞風前來喝湯的各地小股盜匪所組成的,一旦發起了衝鋒,自然是各走各的路,誰也不會去聽旁人的指揮,就這麽毫無陣型可言地向著半山腰殺了上去。
“上,兄弟衝,快衝,拿下山頭,財寶有的是,快上!”大盜賀胡子手下擁有兩百三十餘盜匪,算是關中三寇以下實力最強的一股力量,此番受命打先鋒,自是存了些私心,將自己的手下全都安排在了最前方,拚著老命地向山坡上狂衝不已,口中嚷嚷個不停,一門心思想要搶下個先手之利。
一眾盜匪們本就是要錢不要命的主兒,一聽“財寶”二字,一個個全都紅了眼,嗷嗷直叫地發足狂奔,生恐落了後手,財寶叫旁人撈了去,卻不料剛才衝到山腳處,就聽一陣慘號聲不斷地響了起來,卻是蕭無畏早先安排的陷阱起了作用。
“哎喲,我的腳!”
“啊,疼死我啦。”
“啊,救命啊!”
……
賀胡子所部跑得最快,自然也就最倒黴——蕭無畏讓人布置的陷阱其實並不算有多稀奇,也就是淺坑上埋設了些削尖了頭的木棍之類的小機關罷了,不致命,卻很傷腳,一眾盜匪光想著要分財寶,哪會去注意腳下是不是有埋伏,這一衝之下,數十名跑在最前麵的盜匪大多中了招,腳底被尖銳的木樁刺得個通透,吃疼之下,慘叫聲登時就響成了一片,一眾正自撒腿狂奔的盜匪們全都膽寒地慢了下來,再無先前一湧而上的勇氣,不得不小心翼翼地便試探邊往山腰處攀爬,足足花了近一刻鍾的時間才算是抵達了山腰處,再一看所麵對著的地形,所有的盜匪們全都傻眼了。
壕溝其實並不深,也就是四尺上下罷了,寬也不過是三尺開外,可內沿卻厚厚實實地壘上了一道高達四尺的土牆,很顯然,這土牆就是就地取材,用溝裏的土堆成的罷了,說起來也並不算太過堅固與高大,問題是有溝的存在,再加上山本身的坡度,一眾盜匪壓根兒就無法一躍而過,手頭又無木板之類的東西能架上溝沿,更別提用蠻勁去擊垮土牆了,一眾盜匪中除了寥寥十數名武功高強的能憑借著輕功飛縱上牆之外,餘者想要翻牆就必須先下溝,而後再往土牆上爬,麻煩的是眾盜匪都不曉得溝裏有沒有陷阱,也不清楚土牆的後頭是不是有埋伏,自是誰都不敢輕舉妄動,全都驚疑不定地糜集在了溝前,七嘴八舌地瞎議論著。
“放箭,投槍!”聚集在溝前不動的一眾匪徒們簡直就是上好的靶子,這等大好之機會早已趕到了山腰處的蕭無畏自是不會錯過,大吼了一聲,下達了作戰命令,霎那間一眾商社夥計們紛紛從淺壕中站起了身來,數十名有弓箭的夥計開弓射箭,毫不客氣地將死亡的箭雨射向亂紛紛的賊眾,其餘夥計則將手中持有的尖頭木棍投了出去,但見一陣密集的標槍雨劈裏啪啦地射進了一眾盜匪中間,頃刻間便激起了一陣響過一陣的慘號之聲——尖頭木棍的威力雖然不大,可如此近的距離下,穿透力亦是十足,對於沒有盔甲護身的一眾盜匪來說,這簡直就是一場噩夢,被射殺當場還算是好的,沒死透的可就慘了,滿地亂打滾,哭喊聲響得震天。
“奶奶的,反擊,快,射死他們!”一見到己方被這陣突然襲擊打得狼狽不堪,賀胡子氣得鼻子都歪了,揮舞著手中的大刀擋開了射將過來的標槍與羽箭,口中嘶吼著下令一眾盜匪中的弓箭手與暗器高手們展開反擊,試圖與土牆後的商隊夥計展開對射。
還別說,關中盜匪大多是敢死的悍勇之輩,盡管被商隊夥計打了個措手不及,死傷了百來號人,可卻並沒有就此潰敗下去,有弓箭的弓手們就此射箭,有暗器的也毫不客氣地朝土牆亂放一氣,打得倒是熱火朝天,可惜效果卻差強人意——土牆雖不高,可土牆後頭還有一道淺溝,一眾商隊夥計們除了弓箭手需要探出半個身子射箭之外,其餘投標槍的根本就不需要瞄準,隻須伸出一隻胳膊往外頭可著勁地拋射尖頭木棍便成,如此一來,盜匪們的反擊除了射中了寥寥十數名不小心露出了身子的商隊夥計之外,壓根兒就沒能壓製住商隊夥計們的火力,反倒自身的傷亡卻越來越大。
“撤,快撤!”一眾盜匪們雖勇悍,可麵對著隻能挨打不能還手的局麵,鐵打的心腸也熬不住了,亂紛紛地丟下滿地亂嚎的傷員,頭也不回地便逃下了山去,雙方的第一次正麵交手以商隊的大獲全勝而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