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雖是早就停了,可地麵卻依舊是泥濘一片,要想在林間的泥地裏辨認出蕭無畏飛縱間留下來的蛛絲馬跡自然不會是件容易的事情,然則,這卻難不倒江湖經驗豐富的南宮雲逸,但見南宮雲逸不時地彎腰察看一下地麵,立馬便能判斷出蕭無畏逃逸的方向,雖略有耽擱,可一行五人皆是高手中的高手,追趕的速度並不慢,很快便追出了密林,來到了一條小溪旁。

小溪潺潺地流淌著,水聲嘩嘩直響,但卻很淺,大部分地方不過沒腳背而已,然則就是這麽條小小的溪水卻令一眾高手的追蹤嘎然而止了,不是沒有蹤跡,恰恰相反,是蹤跡太多了,多得令人難以判斷蕭無畏究竟是朝哪個方向去的——溪水兩邊皆有著數排的腳印,指向不同的方向,全都是由深及淺,到了末了,也全都是神奇消失了痕跡,再無一絲線索可查。

“娘/賣/逼的,這混賬小子在搞個甚,莫非還想騙我等分頭追不成?師兄,不能再這麽下去了,撤罷!”一眾高手看著眼前的一幕全都有些子傻了眼,麵麵相覷了好一陣子之後,烏海明終於率先忍不住破口罵了起來。

“哼!”烏延鐸不耐煩地一揮手,打斷了烏海明的抱怨,冷著聲道:“大帥有令,務必一舉成功,今日伏擊不成,此賊已然有了戒心,再想成功幾無可能,老夫還是那句老話,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那小賊受傷在先,不可能跑得太遠,諸位隻消謹慎些,斷不致被其偷襲,散開!”

此際天邊都已隱隱露出了魚肚白,眾人忙了一夜,早就累得不行了,自是不怎麽情願再搜將下去,然則烏延鐸既已下了令,一眾高手們再不情願,也隻能是各自散了開去,在小溪兩邊的樹林裏再次細細地搜索了起來,隻不過速度比先前慢了不少不說,一個個行動間也謹慎了起來,小心翼翼地隨時準備應付可能出現的襲擊。

五大高手離開溪邊不久,溪水下遊不遠處的一個不大的水塘中突然出現了個小小的漩渦,緊接著一個腦袋悄無聲息地從水麵下冒了出來,赫然竟是眾高手們以為已經走遠了的蕭無畏,但見蕭無畏警惕地四下張望了一番,而後緩緩地踏水走到了岸邊,從口邊取下一根蘆葦管,長出了口大氣,抖了抖腦袋,頭臉上的水珠立馬四濺著飛散了開來。

兵法有言:實則虛之,虛則實之,蕭無畏雖不敢斷定自己藏身泥中的伎倆會不會被人看破,但卻絕不想去冒那個險,在溪水邊布置了個疑陣之後,便即摘了根空心蘆葦,含在口中藏身於一個事先發現的小水塘中,賭的便是燈下黑的人性,此等舉措被發現的危險不能說沒有,可也是沒辦法的辦法,道理很簡單——若是五大高手追不到此處,那蕭無畏藏於水中自然是安全的,可若是一眾高手能循跡追到溪水邊,那就證明這幫高手中有擅長追蹤的能人,原先那等渾身是泥的法子必然瞞不過這幫高手的法眼,不設法擺脫的話,遲早要被追上,隻因蕭無畏腿上的傷勢已愈發嚴重了起來,每一起落都是種難熬的折磨,巨大的痛感不時地衝擊著神經,已逼得蕭無畏無法堅持高強度的飛縱,在這等情形之下,蕭無畏也隻能冒險賭上一回了,幸好,一切都順利得很,接下來,又該輪到蕭無畏去反追殺了!

腿越來越疼了,饒是蕭無畏生性堅韌,可還是忍不住呲牙咧嘴地倒吸了幾大口的涼氣,眉頭也因此擠皺成了個“川”字,當然了,能感到疼說起來還算是件好事,那就證明早先剜肉的舉措確實將毒素大體上都清除幹淨了,盡管付出的代價不小,可總比丟了性命來得強罷,隻不過此等疼痛著實是太過難忍了些,再加上被水浸泡了許多,身上寒意重重之下,身子骨不免有些子僵硬得緊了,蕭無畏不敢即刻出擊,隻能是盤坐在溪水邊,好生調息了一番,勉強恢複了下體力,這才忍著痛站了起來,抖了抖右腿,深吸了口氣,縱身而起,向山下奔行而去,這一次,他要殺的人是南宮雲逸!

還活著的五大高手中除了刀霸天南嶽奇略弱之外,其他四人都不是省油的燈,而其中對蕭無畏威脅最大的便是精擅追蹤的南宮雲逸,這一點是蕭無畏藏身在水塘中時,聽著一眾高手的交談所判斷出來的,此人不死,蕭無畏想要脫困便幾無可能,故此,此人乃是蕭無畏必殺的頭號目標,至於能不能殺得成,蕭無畏心裏頭也不是很有底氣,然則,在眼下的情形下,隻要有一絲的可能,蕭無畏都會去賭上一把,不成功,便成仁!

南宮雲逸大半生都在江湖上行走,明麵上是遊俠,其實不過是個獨行大盜罷了,其一身的武功小半得自師傳,大部分卻是靠著自己的感悟,尤其是其成名劍法——三絕劍更是在無數次的與人廝殺中自行創出來的絕技,其劍法沒有絲毫的花俏,有的隻是快、準、狠三個字,自其劍術有成以來,但凡與人動手,向來不過三招便分出勝負,劍下甚少留有活口,這才被江湖中人稱為三絕劍。

南宮雲逸為人狠辣而又狡詐,心機過人,此番前來伏擊蕭無畏倒不是其對所出生的劍南有多忠誠,而是收了“劍南王”二十萬兩銀子的重金,這才欣然出手的,卻沒想到七大高手合擊之下,居然還會被蕭無畏逃出了生天,本來麽,逃也就逃了,南宮雲逸其實並不怎麽在意蕭無畏的逃竄,隻因其確信憑著自己的追蹤手段與經驗,壓根兒就不怕蕭無畏能飛上天去,可令他沒想到的是——其往日裏百試不爽的追蹤術居然失去了效用,這才驚覺蕭無畏其人並不似表麵上看起來那麽簡單,心有疑慮之下,搜尋的動作也就此謹慎了許多,不求傷敵,但求先能自保,每到有所懷疑之處,總是先行發射銅錢試探一番,確認無虞之後,這才肯前去查驗,這等邊走邊試的舉措自然便影響到了他的前行速度,足足搜查了大半個時辰了,也不過才前進了四十餘丈而已,稱之為龜速也無不可。

嗬,這老小子還真是夠謹慎的,娘的,這回麻煩大了!蕭無畏幾個起落間便已遠遠地望見了南宮雲逸的背影,唯恐不小心驚動了對方,自是不敢靠得太近,這便輕手輕腳地落在了一顆梧桐樹上,藏身於枝葉間,靜靜地觀察了好一陣子,見其行動間如此之謹慎,一時半會還想不出個一擊必殺的好辦法來,不由地便是一陣頭大。

正麵對決顯然是不可行的,姑且不說能不能勝,就算能,也不是三招兩式能解決得了的,一旦被南宮雲逸纏住了手腳,那樂子可就大了去了,可就南宮雲逸這般謹慎的架勢,別說偷襲了,便是接近其十丈以內都難以辦到,除非是有突**況分了其的心,否則的話,蕭無畏自忖難以辦到此事。

怎麽辦?就此放棄麽?不行,天就要亮了,再讓這幫家夥如此細細搜將下去,隻怕難以躲得過去,再怎麽著也得先除掉這個南宮雲逸!蕭無畏本想著轉身去先對付別人,可一想到南宮雲逸的追蹤術,卻又實在是放心不下,畢竟前兩回能安然脫險除了是因天黑之外,也有著很大的運氣成分在內,很顯然,這等運氣的事兒著實不怎麽靠得住,萬一要是有個閃失的話,那可就是萬劫不複之下場,自是由不得蕭無畏不斟酌再三的。

辦法其實也不是沒有,隻是其中的風險實在是太大了些,失敗的可能性遠比成功的機會要大得多,如此一來,賭還是不賭就成了擺在蕭無畏麵前的一道難題,然則天已漸亮,沒有時間讓蕭無畏再多猶豫了!

奶奶的,是死是活鳥朝上,賭了!蕭無畏抬頭看了看天色,一咬牙,還是決定賭上一把,細細地查看了一下四周的動靜之後,從樹上輕輕摘下兩小段枯枝,而後一閃身,輕飄飄地躍下了地,彎腰潛行到了離南宮雲逸十餘丈處,藏身於一顆大樹後頭,透過前麵幾顆大樹的枝葉空隙看了看正微躬著身子四下張望的南宮雲逸,冷笑了一聲,雙手連揚之下,兩段枯枝一前一後地飛了出去,速度並不快,甚至連破空之聲都不曾響起,隻是在空中緩緩地滑動著,竟有如蜻蜓般靈動與飄逸,數息間已“翱翔”著穿過了十餘丈的距離,輕輕地擊打在南宮雲逸左右兩側的兩棵大樹上,發出一陣輕微的”喀嚓“聲,聽起來就像是潛行者的劍柄不小心撞擊到了樹枝上一般,聲音並不算太大,可對於正凝神察看四周動靜的南宮雲逸來說,卻不啻於驚雷在耳。

有敵在側!南宮雲逸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剛湧上心頭,身體已條件反射般地做出了反應,左手一揚,預先扣在掌心的數枚銅錢便已急射而出,呈扇形將前、左、右三方封死,腳下一用力,人已躍起,向後飛縱而去。

南宮雲逸的反應不可謂不快,動作也敏捷得很,竄動的身形兔起鶻落間便已向後方躍出了五丈餘遠,弓著的身子以及微微揚起的長劍保持著隨時能出手的態勢,人雖是在後躍中,可卻有如一隻卷成一團的刺蝟一般,無論何人敢在此時向他出手,都一準難討到便宜。

沒有動靜,居然沒有動靜,這怎麽可能?南宮雲逸的後躍顯然是個圈套,就是想誘使藏在暗處的蕭無畏悍然出手攻擊,可一直等到他腳踏上了實地,都不曾遭到預想中的攻擊,這令南宮雲逸不由地便是一愣,不禁懷疑起自己的判斷來,隻一躊躇,原本緊繃著的身軀不由地便是微微一僵硬,圓融的防禦姿態也就此出現了一絲的破綻,就在此時,一道劍光突然在林中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