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蠢的,還真沒見過蠢到這般田地之人!聽著蕭如海絮絮叨叨的陳述,蕭無畏簡直哭笑不得——那些被繳獲的兵甲以及製式兵刃居然是蕭如海從東宮衛隊中劃撥出去的,經手之人多達數百,壓根兒就沒有一絲一毫的保密性可言,事到如今,便是想要殺人滅口都難,更令蕭無畏頭疼萬分的是——那些製式兵器上東宮的字號還竟然沒有抹去,天曉得蕭如海這傻瓜究竟都幹了些啥狗屁事兒!
“九弟,事情就是如此,為兄知曉的可全都說了,還請九弟幫著謀劃個主張,孤全仗九弟了。”蕭如海扯了半天,總算是將自個兒知曉的情況都說了出來,末了,哀怨萬分地看著蕭無畏,就差沒跪下磕頭了。
頭疼,頭疼了,這麽個狗屁倒灶的事情要想抹平簡直就比登天還難,那陳浩然壓根兒就不是啥硬漢子,這會兒沒準已經招了供,即便這會兒還挺著,也沒法跟其聯絡上,想要串供自是不太可能,死局,不折不扣的死局!蕭無畏沒功夫去理會蕭如海的幽怨,皺著眉頭,苦苦地思索著,試圖從死局中找出一線的生機來,可左思右想之下,卻實無半分的把握,心情頓時便惡劣到了極點。
“哎,孤也知曉此番怕是難了,九弟若是不幫襯著,孤,孤也就隻有死路一條了,孤冤啊……”蕭如海盯著蕭無畏看了半晌,見蕭無畏絲毫沒有反應,剛提起來的精神立馬又垮了下去,頹然地跌坐在了椅子上,捶胸哭了起來,鼻涕眼淚亂飛之下,簡直就跟街頭嚎啕的老媽子一般無二,哪還有半點太子應有之風度。
“太子哥哥莫慌,事雖凶險,卻尤有可為。”盡管對蕭如海的娘兒狀萬分的鄙夷,可為了穩住蕭如海的心,蕭無畏也隻得強笑著安慰道。
“真的?九弟此話當真?”蕭如海一邊哭著,一邊偷偷地注意著蕭無畏的臉色,此時聽蕭無畏話裏似乎已有了定見,立馬停下了嚎啕,激動萬分地追問道。
“臣弟自當盡力而為之。”麵對著如此之難局,蕭無畏也隻有死馬當成活馬醫了,這便深吸了口氣道:“臣弟以為此事當分三步走,其一,太子哥哥明日一早便上本章,自承失察之過,其二……”
“這如何可行?孤一上本,豈非不打自招,不成,不成!”蕭無畏話都還沒說完,蕭如海已跳了起來,甩著頭,急吼吼地反對道。
廢物!蕭無畏心裏頭本就有氣,這一被蕭如海打斷了話頭,更是火大無比,恨不得一巴掌拍將過去,給蕭如海來個狠的,可惜想歸想,做卻是做不得的,沒奈何,也隻得鐵青著臉道:“太子哥哥且安坐,容小弟將話說明了。”
“啊,那好,那好,九弟請講,九弟請講。”蕭如海一看蕭無畏的臉色不對,生怕蕭無畏就此拂袖而去,趕忙坐了下來,討好地笑了笑,可憐蕭如海滿臉的鼻涕眼淚尚自未幹,這笑容著實太過寒磣了些,鬧得蕭無畏渾身的雞皮疙瘩全都“噌”便地竄了起來。
“好叫太子哥哥知曉,兵甲之事斷難瞞得過旁人,強自辯解亦是徒勞,唯有置之死地而後生,太子哥哥隻管明章拜發,言及陳浩然恃寵而驕,暗中勾結宮衛,徇私舞弊,盜取宮衛武庫,以圖謀不軌,實屬大逆不道,太子哥哥隻因太過寵信其人,以致不察其奸,實有失察之大過,懇請陛下懲處,此為其一,太子哥哥可能為否?”蕭無畏目光炯然地盯著蕭如海,似乎一旦蕭如海說不行,立馬便要拂袖走人之狀。
“這個……”蕭如海苦著臉看了看蕭無畏,吭嘰了老半天,這才含糊著道:“若如此,自也不是不行,隻是,唔,隻是下一步又該如何行之,還請九弟賜教。”
“其二,宮衛中必須有頂罪之人,這人選須得好生斟酌方可,此人必須是能管得著東宮衛士之武備者,另,當初主持其事之人亦須掐斷,此事今夜便須動手,遲恐生變,太子哥哥能為之否?”蕭無畏沒理會蕭如海那賠笑的臉有多難看,點了下頭,再次拋出了個問題來。
“這倒是巧了,當初押運這批兵刃者正是王溟,此人前年便已死在了張燁武一案中了,倒也省了些手腳,至於管著武備者有三人,其中兩人目下皆在宮中,另一人是後進之輩,並未參與前事,此事易辦,孤當可行之。”蕭如海這次倒是答應得很爽快,對於那兩名即將冤死的手下絲毫沒有一星半點的憐憫之情。
“嗯,那便好,此事須做得幹淨,不可留人把柄,務必讓其畏罪自盡為好,具體該如何做太子哥哥自去辦了便可。”蕭無畏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接著又往下說道:“上述兩步不過是緩兵之計而已,實不足以應對此番劫難,要破此局,尚須將水徹底攪渾了方可。”
“哦?九弟的意思是……”蕭如海見蕭無畏分析得頭頭是道,心中的不安頓時去了大半,這一聽蕭無畏如此說法,精神大振之下,坐直了身子,試探著問道。
“這第三步正是事情的關竅之所在,臣弟一人實無法獨立支撐,尚需三方麵之配合,其一,太子殿下務必說動皇後出手搭救,其二,方尚書須得肯在朝堂中全力支撐太子哥哥,不單如此,還得凝聚眾臣之力,群起為哥哥保駕護航,做到這兩條,方可著手將水攪渾,太子哥哥可有把握麽?”蕭無畏麵色依舊是一派的肅然,不緊不慢地分析道。
“母後那兒為兄倒是可以去努力上一回,可方尚書那頭,哎……”蕭如海一想起今日來東宮的僅有小貓三、四隻,不由地便唉聲歎氣了起來,臉上滿是失落之意。
“群臣之召集事不宜遲,臣弟雖不才,願勉力而為之。”蕭無畏本就盤算著要趁太子係官員們心慌之際,收編諸臣而為己用,此時見蕭如海為難,立馬自告奮勇地將這麽個“棘手”的事兒包攬了下來。
“好,能得九弟出馬,孤安心矣!”蕭如海一聽蕭無畏自願幫著自己去召集大臣,哪會不同意,猛地一擊掌,興奮地嚷嚷了起來,可臉上的笑容尚未完全綻放開,卻猛然想起了件要命的事情,臉一僵,吞了口唾沫,遲疑著問道:“九弟先前所言之攪渾水究竟是如何個攪法,恕為兄暗昧,還請九弟為孤解惑一二。”
“此事說不得,一旦事機稍有泄露,則大事休矣,太子哥哥若是信不過臣弟,那便算了,若是認定臣弟尚能用之,就莫要追問此事,待得諸般事宜備齊之後,臣弟自會將一切告與哥哥知曉。”蕭無畏壓根兒就信不過蕭如海的辦事能力,自是不肯將最關鍵的一步說將出來,隻是推說到時自知。
一見蕭無畏不肯明說其事,蕭如海的臉登時便拉了下來,似欲發作,可再一看蕭無畏滿臉無所謂的樣子,卻又沒膽子跟蕭無畏較真,氣忿忿地呆坐了片刻之後,也隻能無可奈何地道:“九弟的話哥哥自是信得過,既是不能說,那便不說好了,諸般事宜哥哥便按著九弟的話去做,還望九弟鼎立助哥哥一臂之力。”
小樣,危機都沒擺平呢,就跟老子端起太子的架子來了,還真是塊扶不上牆的爛泥!盡管蕭無畏早就知曉蕭如海的個性便是如此,可一見這廝河都還沒過呢,便起了拆橋的心,心裏頭還是不免有些子火大,不過麽,左右蕭無畏本就不是真心要輔佐其,卻也犯不著跟這麽個小人多計較,這便麵色一肅,站起了身來,躬身拱手道:“太子哥哥放心,臣弟斷不負哥哥所托,事情緊急,臣弟也須先回去準備相關事宜,前番所言之事還請太子哥哥善自珍重,若稍有差池,則事不可為也,臣弟言盡於此,告辭了。”
“嗯,好,九弟放心罷,哥哥知曉如何做了,其餘諸事就拜托九弟多多費心了。”蕭如海就是個天性涼薄之輩,此時心急著要擺平諸事,也沒管這會兒天早都黑透了,竟無一絲一毫挽留蕭無畏用膳的意思,矜持地抬了下手,示意蕭無畏自便。
“太子哥哥留步,臣弟先行一步了。”左右該說的話都已說完了,至於能不能成事,那也就隻能看運氣了,此時見蕭如海又矜持了起來,蕭無畏卻也懶得跟其多計較,行禮一畢,大踏步地便退出了書房,也沒理會書房外那些個宦官們的招呼與奉承,沉著臉便出了明德殿,沿著宮道徑自出了春華門。
“殿下。”蕭無畏剛行出宮門,寧南便迎了上來,湊到近旁,低聲地稟報道:“稟殿下,左右兩側皆有數名‘耗子’在,可需清除之?”
“嗯,不必了!”蕭無畏腳步並未稍停,語氣平淡地回了一聲——此番來東宮的事情本就不可能瞞得過諸王的耳目,又何必去跟那些小魚小蝦費精神頭,再說了,讓諸王去疑神疑鬼一番,也是個不錯的選擇,蕭無畏自是不會去動那些暗哨,這便大步走向了停候在小廣場盡頭的馬車,麵色平淡已極,唯有一雙眼中隱隱有絲絲的殺氣悄然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