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意了,確實是大意了,竟連應有的警惕都忘了,該死,實是該死!策馬狂奔中,蕭無畏惱火萬分地自責著,盡管已從前來報信的侍衛口中知曉此番的損失並不算太大,可蕭無畏還是沒法原諒自己的大意,隻因此番犯下的錯誤實在是有些大了——明知道這批良馬乃是各方矚目的焦點,卻未多派人手嚴加防範,這已經是個不小的失誤,而明知道王爭此人辦事不牢靠,還將其派去負責安保,那顆就是錯上加錯了的,此番若不是燕雲祥忠於職守,這批良馬究竟還能剩下多少,那就隻有老天才曉得了。
一片狼藉的“唐記商號”馬圈前,王爭領著幾名王府侍衛正煞有其事地往來巡視著,突地抬眼望見蕭無畏率眾急馳而來,趕緊整了整衣衫,恭敬地站在了道旁,待得蕭無畏馬剛停穩,王爭忙不迭地便搶上前去,恭敬地行禮問安道:“屬下參見小王爺。”
“嗯。”蕭無畏懶得理會王爭,麵無表情地吭了一聲便算是回了禮,翻身下了馬,大步走到了馬圈前,看了看安然無恙的馬群,也沒管王爭正在一旁惶恐不安地等候訓示,大步向站在不遠處的燕家兄弟行了過去。
“參見小王爺。”燕家兄弟一見到蕭無畏走了過來,各自躬身行了個禮。
“幹得好,昨夜的事小王都聽說了,雲祥,此番多虧了爾指揮有方。”蕭無畏平板著的臉上露出了絲笑容,很是親切地虛虛一抬手示意燕家兄弟免禮。
“小王爺過獎了,此雲祥之本分。”燕雲祥並未因蕭無畏的誇獎而有何異常,躬著身子謙遜地回答了一句。
“能守本分便是好事,不似有些人連‘本分’二字怎麽寫都忘了。”蕭無畏雖沒點出忘了本分的人是誰,可大家夥都心知肚明地瞟向了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的王爭,那鄙夷的目光臊得王爭恨不得趕緊在地板上挖個洞,也好藏身其中。
蕭無畏沒有去理會王爭的惶恐,拍了拍燕雲祥的肩頭道:“小王一向賞罰分明,爾此番立了如此之大功,小王自當重賞,寧北,傳小王令,昨夜參戰之侍衛每人賞銀百兩,燕雲祥布置得當,賞銀千兩,爾回頭自到商號賬房支取,分予眾人。”
“是,屬下遵命!”寧北跟隨蕭無畏日久,早就知道蕭無畏出手綽闊,自是不覺得這麽些賞銀有何大不了的,這便緊趕著應答了一聲,然則一眾新進之侍衛卻全都被如此之重賞猛震了一下,安靜了半晌之後,這才爆發出一陣歡呼雀躍之聲,其中喊得最響的就要屬燕鐵塔這個黑大個了。
“小王爺如此重賞,屬下受之有愧,實不敢……”燕雲祥麵對著如此之重賞,自覺承受不起,忙一躬身,欲要出言推辭。
“莫要推辭了,小王說爾當得起便當得起。”蕭無畏一揮手,打斷了燕雲祥的陳情,話題一轉,出言問道:“爾等可知來犯者何許人,可曾拿到活口?”
“稟小王爺,屬下等確曾抓了十幾個活口,皆已審過。”蕭無畏話音剛落,,滿臉羞愧的王爭趕忙從旁站了出來,高聲稟報道。
“嗯,說!”蕭無畏雖已下定決心不再重用王爭,但卻絕不會明著說出來,這便冷著臉吭了一聲。
“是,屬下等先前已打掃過戰場,共計陣斬賊子五十有二,生擒受傷賊子十三人,現已審明此番來犯之賊子並非一夥,而是兩撥,隻是恰好湊到了一起,其中一撥屬城西虎頭幫,率隊者是一名香主,名叫陳邈,已身死當場,蹊蹺的是,此人並非死於屬下等人之手,疑是被滅口所致;另一撥賊子來曆不詳,所有被擒之傷者未經審問,皆已服毒自盡,屬下無能,還請小王爺恕罪。”王爭見蕭無畏沒有再發作自己,心中暗自鬆了口氣,緊趕著將所知情況一一道了出來。
“陳邈?虎頭幫?”蕭無畏眉頭微微一皺,呢喃了一聲,實是想不明白這個虎頭幫哪來的膽量,竟敢派人襲擊自己的產業,可也再多糾纏此事,隻是麵色平靜地追問道:“爾如何知曉這個陳邈是被人滅了口的?”
“回小王爺的話,所有死傷之賊子皆死於箭下,唯有陳邈其人是背後中刀而死,若非賊眾中有人滅口,實難解釋得通。”王爭解釋了幾句之後,突地話鋒一轉道:“對了,屬下等打掃戰場時還發現了幾樣東西,請小王爺隨屬下前去一看。”
“哦?”蕭無畏輕咦了一聲,也沒再追問下去,揮了下手,示意王爭前頭帶路。
王爭不敢怠慢,領著蕭無畏往馬圈邊上的走進了馬圈邊上的一間小屋,神秘兮兮地回首看了看跟在蕭無畏身後走進來的一眾侍衛,擺出一副要單獨與蕭無畏麵談之狀。
“爾等都退下。”蕭無畏見王爭如此行事,好奇心倒是被勾了起來,略一沉吟,揮手示意跟在身後的一眾侍衛們退出了房去。
“殿下請看。”待得侍衛們全都退下之後,王爭從懷中取出了五麵小鐵牌,雙手托著,遞到了蕭無畏的眼前。
“嗯?”蕭無畏隻一看,眼中立時閃過一道厲芒,一把將五麵小鐵牌全都抄到了手中,麵無表情地掂量了幾下,而後一股腦地收進了懷中,這才沉著聲問道:“此事還有何人知曉?”
王爭自然清楚這些東西事關重大,緊趕著便解釋道:“回小王爺的話,這些東西都是兄弟們從賊子屍身裏搜出來的,參與其中的都是新來的侍衛,應該不曉得這些物事的來曆。”
“很好,爾此事辦得不錯,此處就不必呆了,隨小王一道回府罷。”蕭無畏不動聲色地吩咐了一句,而後,也不管王爭有何反應,一轉身,大步出了房門,將燕雲祥叫到身邊吩咐了幾句,又令寧家兄弟率大部隨行侍衛留在“唐記商號”,以加強守備之力量,自己卻領著人急匆匆地往城中趕了回去……
琴劍書院門口,蕭三正被幾名下人圍在中間,胡吹海聊地侃著此番燕西之見聞,突地瞅見蕭無畏板著臉出現在了院門外的小橋上,登時便嚇了一大跳,顧不得許多,緊趕著一路小跑地迎了上去,可還沒等他出言問安,蕭無畏倒是先發話了:“林先生可是起了?”
“回小王爺話,林先生已在書房。”一聽蕭無畏發問,蕭三哪敢怠慢,緊趕著應答了一聲。
“嗯。”蕭無畏隨意地吭了一聲,大步便要向書院裏行去,後頭蕭三卻湊到了近前,低聲稟報道:“小王爺,小的今日可是聽說東宮裏傳出了風聲,說是要為小王爺請功封王呢,也不曉得是真是假。”
“嗯?”蕭無畏立住了腳,皺了下眉頭,冷冷地掃了蕭三一眼,從鼻孔裏哼出了一聲。
“稟小王爺,此事外頭都已傳遍了,說是不少朝臣們都已決定聯名具本保奏,小的隻在外頭轉了一圈,就遇到不少人跟小的道喜來著。”一見到蕭無畏這副表情,蕭三的腰立馬躬得更深了三分,忙不迭地解釋道。
封王?太子這廝想做甚?這小子能有那麽好心才見鬼了!蕭無畏愣了愣,突地想明白了太子祭出此招的用意之所在,左右不過是玩釜底抽薪的把戲罷了,原也不值一提,可再一聯想到昨夜“唐記商號”遇襲之事,蕭無畏心中不由地便是一沉,似乎想起了些什麽,然則一時間卻又有些子把握不定,略一思索,也沒再往下追問,大步行進琴劍書院之中,方才走到後院,就聽一陣悠揚簫聲從書房裏傳了出來,略一停頓,還是大步行了進去。
“小王爺來了。”林崇明見到蕭無畏行了進來,這便停下了蕭聲,起身笑著打了個招呼。
“林兄可還住得習慣麽?”蕭無畏雖說心中有事,可也沒急著端將出來,而是微笑著問候了一聲。
“還好,小王爺此來想必是出了大事,不知林某可否預聞耶?”林崇明觀顏察色的能耐絲毫不在蕭無畏之下,雖說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何事,可卻從蕭無畏的眉宇間看出了些蹊蹺,這便微笑著問道。
“是有些事想與林兄磋商一二。”蕭無畏既已將林崇明視為心腹謀士,自是不會對其有所隱瞞,伸手入懷,將五麵小鐵牌放在了文案上,又將昨日“唐記商號”遇襲的事情簡單地述說了一番,末了,指著那堆小鐵牌道:“這些小玩意兒便是從兩撥賊子身上搜將出來的,有意思的是這兩撥明顯不是一路之人馬卻都有人懷揣著神騎營的號牌,實是有趣得緊,林兄對此可有何看法?”
林崇明沒有立刻回答蕭無畏的話題,而是拿起了那幾麵小鐵牌反複地把玩了一番,突地笑著道:“此乃嫁禍江東之策也,想來小王爺心中早已有數,實無須林某多費口舌,林某隻想知道小王爺打算如何處置此事?”
“小王打算姑且置之不理,林兄以為如何?”一聽林崇明問出這麽個問題來,蕭無畏立馬就笑了起來,擺了下手道。
林崇明輕輕地鼓了下掌道:“正該如此,小王爺既然已知其中蹊蹺頗多,真要追查下去,隻怕是樁糊塗案,甚或被引上歧途亦有可能,不理為上。”
“嗯,隻是小王還是想知道究竟是何方賊子猖獗如此,竟敢在京師重地聚眾行凶,若讓小王知曉了根底,斷饒其不得!”蕭無畏雖明知道去查此案十有八九要落入他人的圈套之中,可還是心有不甘,這便憤憤地咒罵了一句。
“小王爺既知不該查,那就不必去在意究竟是何人所為,姑且擱置一旁,日後當有分曉。”以林崇明之智商,自是聽得出蕭無畏這番話不過是氣話罷了,這便笑著寬慰了一句。
“嗯。”蕭無畏雖心有不甘,可輕重緩急還是清楚的,也沒再多糾纏此事,吭了一聲,也就算是將此事帶了過去,沉吟了一下之後,接著道:“據聞太子那廝正串聯朝臣,欲為小王請封,其用心自是欲釜底抽薪,逼小王前去就藩,依林兄看來,此事當如何應對才是?”
“哦?”林崇明一聽這個消息,眉頭先是一皺,接著很快便舒展了開來,哈哈一笑道:“此好事也,有人要為小王爺請功,順其自然好了,那些人所為不過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罷了,小王爺無須多慮。”
“這……”蕭無畏沒想到自己以為很難應付的事情,到了林崇明口中竟然會是這般說法,不由地便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