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花馬池向東
就在陳安接到北京置疑電報的時候,趙壽山親自指揮的步兵營,接到命令,立即停止這種糟蹋車輛的訓練,全力整修車輛,加裝備用油桶。沒有時間了,必須立即出發。
陳家莊火車站,搬運民工連夜加班,將一百三十多輛改裝車牢牢地固定在機車上。
天氣有些沉悶,但是火車站內燈火通明,驅散了無盡的黑夜。
趙壽山領著六百四十九名北方軍官兵,靜靜地立正在站台上,注視著前方同樣站立的陳安,不少官兵的眼中流露出狂熱的崇拜眼神。
陳安背著手,掃視了一周這些將留守在敵對勢力中間的官兵,大聲地說了一句,“你們去的地方是我們北方軍的命脈,有沒有信心牢牢守住它?”
所有人竭盡全力喊了出來,“有”,震耳欲聾的聲音,響徹了整個火車站。
陳安點點頭,立正敬了一個軍禮,有力地說,“我相信,出發。”
趙壽山帶頭回禮,然後轉身,“按照各自序列,出發。”
一排排的官兵,背著自己的步槍,堅定跟著長官走上了火車的車廂。
幾聲鳴笛,火車啟動了,趁著夜色未消,直接駛往一千五百裏外的靜寧。
蘭州方麵,胡景翼指揮手下的混成旅官兵和西寧步兵團,已經組織人手連續二十日,對蘭州至靖遠至寧安堡,最後到花馬池的大路進行了整修,確保汽車通行順暢。
至於花馬池過去,就是陝西了。
胡景翼的計劃是利用一個步兵營的兵力,借助汽車從靜寧出發,轉蘭州北上花馬池,然後沿長城邊道,直撲寧塞堡,隨後南下經吳起鎮,到保安,過膚施,直接占據延長油田。
雖然從北線走,繞了一個大圈,比從南線多了八百多裏路,將近二千多裏的超遠距離機動簡直不是步兵營所能完成的任務。
南線雖然短,但是要經過乾州、西安等陝西最繁華的地段,沿途駐軍眾多,不容易突然穿過。北線雖然較長,但是大部分實在甘肅自己境內,而且陝西境內經過地段都是比較落後地區,基本上沒有什麽駐軍,反而更容易直達目的地。
至於實在太遠的問題,有了汽車運輸反而成了較為簡單的選項,隻是步兵營的官兵要在顛簸的汽車上待上好長一段時間了。按照胡景翼的計算,在甘肅境內采取徹日狂奔,反正一路都有兵站負責提供後勤,隻需兩天就是了。到了陝西境內,要一邊修理必要路段,一邊警戒前行,雖然隻有七百五十多裏,反而可能要三天。
占領延長油田後的補給,胡景翼倒是沒有什麽好的辦法,就問了陳安。膽子比他更大的陳安輕描淡寫地加了一句,我們可以用飛機運,胡景翼馬上就采納了。
陳安隻知道高式飛機可以帶兩個人,那麽自然可以空出一個人的重量裝銀元,亦或是軍火。胡景翼根本沒有看到過飛機,隻是對陳安盲目的信任而已。
結果這個沒有考慮未來補給的作戰計劃,就這麽開始執行了。趙壽山將親自帶領這個孤懸於外的步兵營,直撲延長油田。
陝甘邊界長城內線邊道上的花馬池,駐守在這裏的北方軍步兵連全麵戒嚴,哨卡放下了欄杆,隻準進不準出。用沙袋堆砌的簡陋工事,已經架起了維克斯機槍,虎視眈眈地掃視著四周。
傍晚時分,步兵連指揮官用望遠鏡焦急地望著遠處,忽然東南角一處塵土飛揚,隱約出現馬車的模糊身影,指揮官大喜,放下望遠鏡,對著後麵喊道,“兄弟部隊來了,給我站精神點。”後麵的弟兄,輕笑著應了一聲。
很快,經過整修的馬路上,一輛,二輛,數十輛馬車出現在視野中,長期在西北值守被吹得有些幹裂臉頰的指揮官有些傻眼,這些馬車,怎麽沒馬嗎?
風中傳來一陣低沉的機器轟鳴聲,在階州受過訓的指揮官馬上反應過來,是火車類似的機車,隻是這回不需要用鐵軌了。
有些期待的眼神,指揮官直愣愣地看著這些自己走的機車。
頭一輛汽車忽得在指揮官身邊停下,車上直接衝下一個壯實的身影,大笑著說,“狗崽子,想我沒,又見麵了。”
步兵連指揮官一不注意,被抱個正著,稍微一怔,馬上大喜,原來是同期受訓的士官生同學。
兩人興奮地說了沒幾句話,大部隊趕到了,黑壓壓一大批汽車,所有坐車的官兵被飛揚的塵土都染成了花色,連續的疾馳,大家都有些疲憊不堪。
趙壽山走了過來,下車的軍官馬上立正,介紹給花馬池駐軍,“這是我們的秦階混成旅指揮官。”
步兵連指揮官已經立正了,馬上行禮道,“長官好。”
趙壽山回禮後,有些疲憊地說道,“今晚,我們要好好休整一下,辛苦你們了。”
步兵連指揮官大聲回複,“客氣了,請兄弟們放心休息,我們會確保一切安全。”
趙壽山點點頭,再敬禮離去。
指揮官緩了一口氣,順手拉了下自己的同學,“你們坐得是什麽?機車嗎?”
同學笑著拍了一下指揮官,“叫汽車,也是四個輪子,和機車一樣使用機器發動的,但是不用鐵軌就能跑。”
有些羨慕地摸了一下這個所謂汽車,“難怪叫我們整修道路,速度怎麽樣?”
遲疑了一下,同學還是趴在指揮官的耳邊,輕聲說,“從靜寧到這裏,我們都沒有下車,直接啃幹糧,晚上也睡在車上,結果二天時間就到了。”
指揮官呆住了,這麽快?忽然眼神一亮,極其興奮地壓低聲音,“那麽我們以後也可以裝備,二天不到就回到蘭州了?”
同學沒有說話,隻是笑眯眯地點了點頭。
兩人對視一眼,馬上輕笑著不再說這個現在有些機密的話題。
末了,指揮官問同學,“還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沉吟了片刻,同學說道,“我們兩天都沒吃熱食了,要不幫我們搞點?”
指揮官馬上拍著胸脯說,“這是什麽話,早就準備好了,待會就上。”
“要不,你幫我們搞點熱水吧,讓大家洗一洗?”
“好說,還有呢?”
“還有呀,這個,要不幫我們多準備點烙餅吧,明天開始可能一時半會也是沒有熱食吃的。”
“這樣呀。”指揮官摸摸下顎,輕輕點點頭。
一夜過去了。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準備進陝的步兵營就起床,維護汽車和裝備,隨時待命出發。
一宿未睡的駐軍指揮官,通紅著雙眼,提著一個大籃子,順手遞給正趕緊喝著稀粥的士官生同學,“這是我們幾十名沒有執勤的兄弟,連夜借用百姓的大鍋,烤出來的烙餅,估計每輛車都可以分上一些,帶著吧。”
士官生同學有些傻乎乎地看著自己的同學,全步兵營都可以分?這麽多的烙餅是一夜烤出來的?
拎起手中的籃子,看到明顯不是專業水平皺巴巴的烙餅,同學不由得鼻子一酸,回頭大喊一聲,“一排長,帶上十個兄弟,將花馬池兄弟連夜烤出來的兄弟,分到每一輛汽車,告訴他們,這是花馬池兄弟的心意。”
一排長大聲應聲,馬上喊上幾個人,衝上來接過來步兵連指揮官手中及其他官兵手中的籃子。
清脆的笛聲響了起來,出發的時候到了。
花馬池哨卡的欄杆輕快地拉了起來,步兵連指揮官帶著十幾個弟兄,立正站在哨卡一側,敬禮送弟兄們遠征。
頭一輛車是趙壽山的指揮車,趙壽山側過臉,有力地回了一個軍禮。
一輛輛汽車緩緩駛過,所有不駕駛的官兵,都向駐守在哨卡的軍人敬禮。
直到所有汽車都消失在遠處,步兵連指揮官才放下自己已經有些酸痛的手臂,兩眼中突然湧出一些濕潤的**,趕緊用另一隻手悄悄抹去,轉頭笑罵起來,“弟兄們,趕緊幹活了,今天的事情還多著呢。”
趙壽山的步兵營一路疾馳陝西的馬路上,每次由一個步兵排配屬一個工兵班先行半個小時,負責勘查路線和必要的修整路麵,後麵的官兵隨後跟進。
一旦跟進的大部隊追到了正在開路的步兵排,馬上就地休息半小時,另一個步兵排配屬一個工兵班先行出發開路。
如此輪流往複,一天基本上隻需要三個批次休息,就可以行使完十個小時的預定路程,但是距離遠未達到六百裏。
已經是駭人聽聞的事實了。
實際上剛過定邊,北方軍的行動就被當地駐守的陝軍發覺了,隻是定邊沒有電報線路,隻有快馬奔向保安報告。
但是定邊陝軍快馬趕到保安,趙壽山的部隊已經在保安駐軍看熱鬧的眼神中繞城而去,直接占領更東邊的新第鎮,並且馬上封鎖戒嚴。
接到定邊報告後,保安駐軍指揮官才如夢初醒,原來白天過境的部隊竟然是甘肅那邊跑過來的。
但是這個指揮官多了一個心眼,一邊馬上派出斥候追蹤痕跡摸清兵力,一邊發急電給西安的軍政府。下午,他也跑到城牆上看了一會熱鬧,遠處馬路上大部隊轟隆隆經過,那個塵土漫天的景象,估計至少是一個步兵團的樣子,根本不是他小小的保安駐軍可以阻攔的。
西安的軍政府接到保安的急電,第一反應就是亂彈琴,除了加急快馬個把人而已,一天能從定邊跑到保安東邊去嗎?順手就擱到一邊去了。
第二天膚施也發來急電,說有甘肅北方軍的部隊繞城而去,直往東前進,而去速度奇快。
西安軍政府如夢初醒,馬上發電報給北京,這哪裏是他們搞的定的事情呀。
袁世凱大總統立即收到了侍從緊急送來的急電,這才想起前幾天剛和陳安開的玩笑,頓時無語了,北方軍飛過去的嗎?昨天定邊,今天膚施?
北京政府陸軍部的那些高參們都吵成一團了,誰也搞不清楚陳安是怎麽把部隊緊急送到膚施的,難道是直接收買陝西陸軍?但是沒聽說陝西陸軍有誰投靠北方軍了。
膚施東邊的甘橋驛,趙壽山第一次遭到了駐軍的攔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