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民軍向北
公曆十月十二日,陳安帶著萊恩和虎子,從碧口坐上小火輪,直撲戰火紛飛的武漢三鎮。王洪巽調動在重慶待命的機動艇,飛快地趕回碧口,準備載運一個排官兵,然後親自帶隊南下,緊追陳安後頭以備不時之需。
最為穩重的柳石坐鎮陳家莊,正式建立北方軍大本營,又調出近三年退出常備軍的預備軍士兵名冊,隨時做好抽調人員準備。同時,陳家莊護衛隊進一步擴編,成為一個步兵營規模,以確保重點區域的安全。
如今的陳家莊,吸收了不少科技人才和在公司以及北方軍中有過功勳的人才進駐,加上陳安的參將府邸也需要擴展,整個麵積已經非常龐大,人口足有三四千人,堪比一些小縣城了。因此,護衛隊的擴編也勢在必行。
不僅如此,萬一正式擴軍,新兵訓練的重擔也要柳石承擔,相關費用則由林月兒的財務司負責調撥。
段捕頭擔任副職的稽查司,雖然人數不多,僅有兩百多號人手,但都是破案能手,全力配合情報司監控階州局勢。稽查司的頭頭,就是柳石。
林玉山趕回階州,指揮在編或者不在編人手將近上千人的情報司,全力搜集各種消息,為大本營的決策提供依據。
還有一個隱秘的任務,林玉山通過輾轉繞彎,隱隱約約向總督大人提醒,蘭州新軍步兵標統黃鉞可能是革命黨人。陳安才不管黃鉞是不是革命黨,隻要能讓新軍失去總督大人信任,最好是產生一些小混亂,從而茫然失措就行。
這件事馬上有了效果。長庚第一時間派人收繳了新軍的所有子彈,同時調出蘭州,駐紮在河州附近,讓馬安良的鎮南軍緊緊盯住。黃鉞也被長庚以其他名義,調離新軍標統崗位,好好在家待著。
胡景翼指揮一個步兵營向西固集結,然後朝著河州方向展開軍事演習。反正兩地交通早已被陳安掐斷,打上幾發子彈,轟上幾發炮彈,除了砸倒一些花花草草,應該沒有什麽問題。趙四帶著另外一個步兵營,縮在階州和西固之間,隨時準備西進增援。
河州的馬安良差點暈了,這又怎麽了,這段時間沒惹陳安呀。
鎮南軍移到蘭州附近監視新軍第二標去了,馬安良急忙把自己的新軍第一標派駐到狄道,嚴密防範北方軍的北窺企圖。為了防止第一標的標統馬廷勷一見北方軍,就眼睛紅起來會主動惹事,馬安良還特地暫停了馬廷勷標統的職務。
因為注意力都放在了一南一北的防範上麵,馬安良無暇找馬福祥的麻煩。馬福祥趁機將自己的昭武軍向蘭州移動,脫離了馬安良的勢力範圍。
李虎臣帶著耗子,又一次穿上了陝西刀客的服飾,混進了危機四伏的西安。
陳安給李虎臣的任務,是將在西安的升允平安的接出來,送到蘭州總督衙門。現任總督大人的辦事拖遝猶豫,讓陳安也是十分不放心,幹脆把老總督升允請回來,扔到總督衙門裏麵幫助出謀劃策,憑借著當年的威望,更能鎮住暗潮湧動的甘肅。
遠在上海的克勞澤也接到了新的命令,關閉北方銀行,全力收集情報,嚴禁護衛外出。就是尼森伯姆也接到了陳安的電報,建議如果局勢混亂,直接住進鄰近租界工部局的北方銀行好了。
情勢的發展甚至超乎陳安的預計。
還在碧口,陳安就收到了第四份緊急電報,“漢口也被革命軍占領。”
很快,秘密來到利佛公司重慶船塢的陳安,收到了這幾天的情況匯總。武昌軍政府貼出告示募兵,三日之內就實現擴兵一倍。北洋軍第二鎮一部,第四鎮一部乘火車迅速南下到達漢口以北四十裏處。
幾日後,萊恩聯係上了雲集囤住在江麵一隅的英**艦,陳安的小船飛快地依靠在英**艦北側,直麵狼煙滾滾的漢口以北戰線。
“十天了,北洋軍還沒有擊敗革命軍。”拿在望遠鏡使勁朝北看去,陳安輕輕地對虎子說。
一名水鬼飛快地從江北岸遊了過來,爬上小火輪,遞給虎子用油布包裹著嚴嚴實實的情報。
虎子馬上打開,瞧了幾眼,然後對陳安說,“北洋軍南下主力到了。”
“要正式開打了。”陳安點點頭。
虎子忽然指著正搜羅船隻,渡江北上支援漢口作戰的革命軍,“少爺,那些不是正規軍吧。”雖然穿著新軍的裝飾,背著嶄新的步槍,但是笨拙地戰術動作,明顯隻是才學會開槍的新丁而已。
“是民軍,新軍人數太少,要麽打光了,要麽成了指揮官。”陳安也看到了。
閉著眼想了很長時間,陳安忽然說,“不用看了,滿清完蛋了。”
虎子大是不解。
“這些民軍,不可能是事先準備的,肯定是剛剛招募的。革命軍根本沒有錢,除了參軍發一次光複餉,其他什麽都沒有。在這種情況下,還有這麽多民軍參戰,說明什麽?”陳安指著源源不斷上船向北的民軍。
“可他們根本不是訓練有素的北洋軍對手呀?”虎子還是想不通。
“民心所向,民心所向,三十天根本不是問題。很快,就會有很多地方順勢起義了。”陳安的眼中有些恍惚,一個朝代即將終結了。
虎子沒有再言語,隻是出神地望著那些明知即將赴死,仍然堅持向北的民軍。
晚上,萊恩從英**艦上瘋一樣地溜回了自己的小船,有些結巴,但是卻無比興奮地說道,“英國人剛收到消息,湖南,陝西獨立了。”
陳安無語,好快呀,根本沒有三十天。
摸了摸鼻子,陳安忽然說道,“不用三十天期限了,虎子,馬上派人潛回漢陽,向大本營發去密電,明天開始招募新兵,第一批以征調的預備軍為骨幹,六個月之內組建一百五十個滿編的步兵排。我們不看戲了,直接去上海。”
虎子馬上就安排人手去辦了。
第二天,北洋軍主力進攻漢口以北劉家廟。民軍雖然損失慘重,但是卻始終沒有退出陣地,最終擊退了北洋軍的進攻。
萊恩跑去跟英**艦溝通後,陳安的小船,以及王洪巽後來追來的小船,起錨離去奔赴上海。
陳安的手上是另外一封剛收到的電報,虎子派人下去發出命令,順帶拿回來的,“西安兵變,強攻滿城,破後滿人僅剩二千餘,九成五被殺。升允被救。”
心驚之餘,更是駭然,滿漢血仇豈是一次革命就可以化解,就如漢族和綠教血仇亦是罄竹難書。
輪船一路南下,沒有再行停頓,一路長江兩岸時時聽到槍炮轟鳴,殺聲震天,革命黨人終於在全國發力了。
此時李虎臣正護著升允悄然往階州退去。
西安新軍暴起發難,陝西官府毫無防範,幾乎很快就被攻占了各處要地。唯有陝西將軍駐守的滿城一時未下。
滿城內都是原來駐防八旗的後裔,欺壓漢人得厲害了,根本無法和西安漢人有絲毫妥協的機會。再加上謠言四起,新軍起義時,又是亂喊口號,不少都是直接大喊,“殺滿人。”
無可奈何之下,滿城中的八旗子弟拿起手中的老式弓箭和抬槍,關閉內城門,直接進行了抵抗。不少起義新軍悍然衝擊滿城,結果死傷頗眾。
起義新軍被激怒了,西安城內的無數漢人更是激起了往昔慘遭奴役的回憶,於是全城軍民集結起來,全力進攻滿城。生死存亡之際,八旗子弟總算拿出了當年進關時的驍勇,死死地擋住了漢人一個晚上進攻。次日,孤立無援的滿城終告陷沒,損傷慘重的進攻軍民瘋狂地發起了屠殺,隻要是滿人就殺。
待到晚上,四萬多人口的滿城,徹底被毀於戰火,隻有拚命散入西安城街巷的少數滿人得以存活,已經不足半成了。
升允非常幸運,沒有進入滿城居住。當天夜裏,西安亂起時,馬上發覺情勢不對的升允,當即帶著妻兒離開小院。果不其然,升允離開不久,很多起義民軍就尋路而至,想要抓獲這名曾經的陝甘總督。
因為身上穿的是上好綢緞,升允才走不遠,就被一夥剛好經過的民軍截住。
升允趕緊拿出臨時塞進兜裏的一張憑證,緊張地解釋,他是階州隴南鐵路公司的監事,是漢人商賈,不是滿人官吏。
革命軍中倒是很多人知道隴南鐵路公司很多股東,都是漢人百姓,也算是民眾了,也就沒有為難,放升允一家離去。
升允小心地把這張聘書放好,能不能順利到達階州,就要全靠它了。
隻是全無逃難經驗的升允,全家身上隻有一塊玉玦值錢,根本沒有帶上什麽碎銀之類。而當時兵荒馬亂,所有當鋪全都關門避禍,連玉玦都換不到吃的東西,直餓得一家人哭啼不止。
“升允大人,升允大人?”自顧低著頭往前亂竄的升允忽然聽到有人輕聲喊大人,頓時心中一涼,糟了,看來要掉腦袋了。
還沒等升允反應過來,一個陝西壯漢擠了過來,扯住升允就是仔細一瞧。也難怪認不出來,瞎跑了一天,渾身是泥,臉上又是黑一道,白一道的,誰敢說他是曾經的總督大人呀。
升允歎了一口氣,馬上就地坐了下來,也不管地上是否肮髒了,反正都是要死的人。
“我是階州派來的。”陝西壯漢,也就是李虎臣飛快地說道,雖然他很看不起這個沒腦子到處亂竄的滿族權貴,害的他多找了好久才意外碰到。
升允愣了一下,階州,忽然熱淚滿眶,直接就嗚嗚哭了起來,總算有人來幫他了。
李虎臣嚇了一大跳,他可是頭一次看到如此大的官僚哭泣呀,手忙腳亂地扯著升允,又招呼同樣餓得發昏的升允妻兒,盡快朝會合點趕去。
到了會合點,又饑又渴的升允心中一寬,竟然直接就暈過去了。哭笑不得的李虎臣,趕緊找回了耗子等人,摸來一輛馬車,連夜撤離了混亂不堪的西安城,往南退往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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