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八章 新任陝督
陝西軍政府裏麵全亂了。陝西都督張鳳翽哆嗦著回到內宅,直接叫護衛收拾家夥,準備逃離西安。陸軍總長段祺瑞則呆呆地看著部隊加急快馬送過來的消息,第七師完了。北洋軍的參謀,陝西省軍的高官,都在聲嘶力竭地下達各種命令,將已經外出的軍隊全部收回來,西安全城戒嚴。
段祺瑞隻是呢喃著,“他怎麽敢,他怎麽敢?”徹底失神了。
追剿白朗軍的北洋軍剩下一個師二個旅,馬上全部縮回西安,連同守衛省城的陝西省軍一個師,瘋狂地在西安城內修築工事。
鑒於北方軍以往的凶名昭著,三四萬軍隊蝟集西安城內,竟然沒有人提出主動進攻的計劃,所有人都在惶恐不安,不知道北方軍什麽時候進攻。
高桂滋和徐永昌根本沒有趁勢進攻西安的計劃,現在的事情都已經焦頭爛額了,隻有四千多能戰的兵力,守衛龐大的俘虜隊伍都緊張了。
剛收拾完戰場,高桂滋親自壓陣緩緩撤退回乾縣,徐永昌則帶著東拚西湊起來的一個半半汽車運輸營,飛快地向涇川方向駛去,盡快載運新部隊趕赴乾縣。
當天晚上,滿臉不可思議的陳安帶著一個鐵路護衛營到達乾縣。有了生力軍加入,高桂滋和徐永昌才總算舒了一口氣。
太陽重新升起的時候,在乾縣的所有能夠出動的汽車,補充好油料,開始了一天瘋狂的運兵任務。
當月亮升起的時候,二個鐵路護衛營和二個炮兵營都趕到了乾縣。陳安手上已經擁有了足夠抗擊北洋軍的實力。
但是,飛機的連番偵察顯示,北洋軍和陝西省軍連夜撤回去了,現在正拚命地在西安加固防禦工事,根本沒有進攻乾縣的打算。
乾縣指揮部,陳安幾人圍在一張地圖上,仔細合計著下一步的打算。
虎子將一封剛轉過來的電報,遞給陳安。
陳安一看抬頭就頭疼了,北京的電報。
袁世凱大總統在電報中,隻是冷冷地寫了八個字,“爾等豈敢?爾等豈敢!”
陳安倒抽了一口冷氣,袁大總統是真的震怒了。
但是不能隻有你能算計我,而我不能放抗你呀,陳安心中不禁也是怒火滿胸。
徐永昌卻捏著電報若有所思,轉身對陳安說,“老板,被大總統罵幾句又不會少你幾塊錢,馬上找個借口向北京道歉吧。”
陳安有些迷糊,不解地問,“怎麽說?”
“隔了兩天才發來質問的電報,而且並沒有給北方軍帶上謀逆的帽子,這就很說明事情了。”徐永昌輕笑起來。
高桂滋轉念一想,頓時明白了,也點點頭說,“是了,段祺瑞總長肯定是第一時間發去急電的,但是現在不僅絲毫沒有出動的跡象,北京也隻是來電威脅而已,說明他們根本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心有餘而力不足?陳安摸摸鼻子,也是,乾縣一戰後,就是傻子也知道北方軍的戰力,已經遠遠超過當初的預計。北洋軍剩下的入陝兵力,已經不足以對甘肅造成致命威脅了。
除非調集更多北洋軍精銳部隊,和陳安來一次兩敗俱傷的大決戰,否則北京現在已經失去了對付北方軍的辦法。
何況蘭州機器局是北洋軍的重要軍火供應基地之一,僅次於漢陽兵工廠。既然不能一舉拿下蘭州,就完全沒有必要將陳安徹底得罪死。
陳安恍然,北方軍的實力,已經足以震攝北洋軍這一大鱷了。甘肅畢竟不是內地,資源貧乏,稅源缺缺,如若不能一次成功,北京馬上就放棄了繼續算計的打算,成本收益實在是不匹配。
想清楚了威脅程度,陳安順手就把電報扔在了一邊。
徐永昌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疲憊地說,“老板,沒必要再打了吧,他們已經被打怕了。我們不進攻,段祺瑞就謝天謝地了。”
高桂滋有些好笑地說,“第七師敗得太快,段祺瑞怕了。又摸不清我們到底有多少人,看來是準備窩在西安城裏,打死也不出來了。”
陳安嗬嗬地說了一句,“那麽袁大總統的電報,是不是可以糊弄一下就過去了?”
徐永昌眉頭一皺,眯著眼想了一下,說了一個詞,“誤傷。”
北京的袁世凱很快收到陳安的回電,裏麵說了一大通雲裏霧裏的恭維話後,簡單提了一下這次的誤傷事件。
誤傷事件?袁大總統差點氣得要火冒三丈。
按照陳安的說法,北方軍為了協助陝西圍剿白朗匪患,主動出兵乾縣,一舉擊潰白朗軍後,又集中力量進行了火力追襲。但是因為北洋軍沒有及時聯絡,北方軍並不知道陸建章的第七師就跟在白朗匪軍腳跟後麵,誤以為是白朗軍的後續部隊,立即主動進行了突襲,這才意外造成了誤傷。
哪一天,幾乎大總統府裏的所有人,都挨了怒不可歇的袁大總統訓斥,杯杯盞盞更是被摔破不少。
還能怎麽辦?
北方軍吃掉第七師的動作實在太快了,快得讓人已經不敢相信對方戰力的判斷。但是無論任何,所有人都認為僅憑段祺瑞手上的兵力,已經完全不是有了戒備的北方軍對手。
至於陝軍,早就貌合神不合的陝西軍政府會不會配合就搞不清楚,弄不好那些首鼠兩端的陝軍直接投了北方軍都有可能,畢竟陝軍下層士兵早就向往北方軍的高餉銀了。
最難的就是,如果不能一次性占領蘭州機器局,所有的損失都是做了無用功呀。
權衡利弊後,袁世凱大總統認為,現在還沒有到徹底解決陳安的時候,必須強忍下這口惡氣。
隻是接下來的事情更是讓北京和陳安都有些不知所措。
北方軍的飛機冒險長距離奔襲西安上空進行了一次偵查,幾乎轟動了全西安的人。陝西都督張鳳翽被人攙扶著,也躲在院子的一角,觀看了北方軍偵查飛機在西安上空耀武揚威地盤旋了幾周。
第二天一大早,張鳳翽竟然帶著自己的家人,在大批士兵的護衛下,不告而別。
整個西安城內的陝軍,幾乎是立刻都知道了他們的最高指揮官,棄職而去的荒唐舉動。張鳳翽是直接倉惶逃離西安城門的,左右都是目瞪口呆的陝軍守衛士兵。
很快,大批陝軍士兵整排整連的,攜帶槍支彈藥,紛紛四散逃命。
段祺瑞突然聽到張鳳翽逃離的消息,大驚失色,急忙帶著自己的護衛去追趕。沒走出多遠,副官就心急火燎地追了上來,告訴西安城裏忽然爆發的陝軍潰散。
段祺瑞差點當場就暈過去了,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在西安防守的北洋軍,馬上接到命令,關閉了所有城門,並且全軍出動,包圍所有陝軍駐地和哨卡,一邊命令在城陝軍在營內待命,一邊在全城搜捕潰散的陝軍亂兵。
沒多久,雙方衝突頻發,不時發生火拚事件。
整整一天時間,北洋軍憑借著三倍的人手,強行鎮壓了這起荒唐地因主官逃跑而引發的兵變事件。
看著西安城裏零散角落不時冒出的火頭和呼嘯飛過的流彈,以及手下的傷亡報告,段祺瑞就要哭出來了,又是好幾百號北洋軍士兵陣亡了。
正在電報扯皮的陳安和袁世凱也是啞然,西安難道有兵變的傳統嗎?
很快,北京作出了正式反應,丟掉了第七師的陸建章被任命為陝西新任都督,抽調一部分北洋軍和原有第七師的殘部,再從陝軍中征集後補兵員,重建第七師,作為北洋政府駐守陝西的核心力量。
第一時間逃離戰場的徐樹錚,卻被段祺瑞所看中,帶到自己的身邊予以重用了。
北京政府發給陳安的電報中,除了訓斥一通外,默認了誤傷的結論,重申段祺瑞所帶領北洋軍繼續剿滅白朗匪患的任務,對第七師在乾縣一帶的完敗隻是輕描淡寫地一句帶過。袁世凱大總統意外得到了陝西,自然選擇了妥協。
陳安馬上回電,主動道歉,承認錯誤,卻沒有任何賠償的實際動作。
北京政府最終還是咽下這口氣。段祺瑞帶著其餘的一個師又二個旅,在大量斥候的護衛下,緩緩向河南而去。白朗在河南重新出現,作為剿匪總指揮,再不去追擊有點說不過去了。
陸建章膽戰心驚地帶著新建的第七師紮在西安城內,沒有做出任何可能會被判斷成挑釁的動作,隻是千呼萬喚希望陳安趕緊撤軍離開乾縣。
陳安一見不論是北京,還是陝西,都力求遮掩掉乾縣大敗的事實,甚至連那些俘虜都懶得索要回去,尤其新任都督是手下敗將,馬上開口向西安方麵大提要求。
所有被北方軍俘虜的陝軍或北洋軍,都被拉去蘭州修鐵路。西安當做不知道這件事,陸建章已經怕了。
乾縣原有的軍火物資,都被搜掠一空,運往涇川,當做北方軍出兵賠償。陸建章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同意了,反正他又拿不去。
延長駐軍從一個步兵營增加到一個步兵團。陝西軍政府猶豫了一下,還是默許了,剛好可以鎮住陝北方麵那些實力的蠢蠢欲動,對陸建章盡快控製陝西實權還是有好處的。
開通涇川到西安到延長的路線,允許北方軍的汽車自由通行。陸建章吃不住了,遲遲不敢答應。最後,陳安主動提出,線路換到花馬池到膚施到延長,北方軍的汽車自由通行隻為保證延長駐軍需要,絕不幹涉陝西軍政事務。陸建章咬咬牙,還是答應了,不經過陝南繁華地區又好說一點。一切以北洋勢力占住陝西為大局。
心滿意足的陳安終於撤退了。北方軍的六個新兵營,押著大批俘虜緩慢朝甘肅境內涇川走去,權當是一次大規模拉練演習。
傷兵早已通過汽車送抵了靜寧,然後經過火車到蘭州,陸軍總醫院現在已經初具規模,尤其是技術力量,在西北地區乃至中部地區中完全是頂尖的水準,甚至和北京上海的大醫院也不相伯仲。
北方軍離開後,乾縣幾乎成了一個空城,連城內的大部分居民,都選擇去甘肅移民,誰也不知道乾縣是不是以後還要被圍攻幾次,還不如去甘肅安穩呀。
因為某些不易公開的原因,雙方刻意隱瞞了這次乾縣大戰。曆史書上,都有記載白朗軍進軍西北失敗,最後退回河南兵敗身亡,但是西北失敗的經過卻被語焉不詳,被人為地悄然抹去了。後人慢慢淡忘了,北洋軍似乎曾經在乾縣吃過一個大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