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2021年2月11日,除夕,雨夾雪,坐在屋裏很暖和。霍小楓終於被霍正強正式接走了。
五十多天沒見到狼牙,李其穆怎麽都忍不住那種挖心撓肝的煎熬。他這才知道,熱戀中的離別,哪怕僅僅隻是單相思,也是對感情的升華。他感覺自己快熬不住了,很想去北京。
這天高朗科說狼牙歸隊過一次,身後還跟著當初帶他走的兩個人,在宿舍沒呆多久,留下一屋子過年禮物,卻誰都沒理,隻在床上躺了會兒就又離開了。班裏位子還給他留著。
李其穆心突突跳:“哦,那,下次你見他,幫我問個話,就問他,還上遊戲來不?”
3月5日,驚蟄,天晴,頭天晚上下的雪化得到處都是水,越發顯得冷清。
熬不住還得熬著。李其穆整個人略顯消瘦,胸中憋著沒來由的悶氣。
他納悶,自己就這麽徹底栽了?栽在一個痞裏痞氣、不知是否還記得他的兵痞子手上?他把心思收起來,放到鍛煉身體上。不知是不是幻覺,似乎他的右腿比以往多了點不一樣,但究竟哪一點不一樣,他沒細致分辨出來,仍舊是不聽使喚。
這天他故意不講理,冷言冷語找茬,把纏著他片刻都不願離開的劉禎凶得眼圈泛紅;然後挨了老媽一頓訓斥,他沒有頂嘴,低著頭沉默聽完,進屋鎖門,依照狼牙教他的章法來鍛煉身體。爬起身時累得險些跌倒,下意識地想撐起右腿,右腿突然一顫。
雖然沒有撐住身體,但是那一刻,右腿明顯動了一下。
3月20日,春分,連綿細雨,天氣根本沒有變暖的跡象。
李其穆的右腿確定無疑在逐漸好轉。這陣子,全家比過年都顯得喜慶。老爸李唐整個人清爽多了,打電話都笑聲朗朗;老媽也喜笑顏開,去外婆家時,哪怕被舅舅和舅母氣到也沒往心裏去。李其穆自己也心胸開闊,心道:狼牙算什麽,蒙大誌算什麽,等我腿好了去北京,揍死他!
李其穆心裏仍舊滿是狼牙,他感覺自己情人眼裏出西施,千萬模特億萬帥哥,沒一個比得上狼牙的。麵對再次陽光滿麵地纏上來的劉禎,他感覺有些愧疚,也想:我怎麽就不移情別戀呢?忘掉狼牙再喜歡上劉禎該多好?劉禎也是挺帥的小夥兒吧。
其實現在他感覺著,劉禎對他的態度應該仍舊不算是“情愛”,隻是莫名的越來越不願離開的親近。
那麽,趁著還不晚,他幹脆一咬牙,對劉禎挑明了,鄭重道:“劉禎,你這樣子對我,有種同性戀的意思。咱們這樣不好,你得趕緊收收心。咱們之間沒可能。”
劉禎聽得爆笑,跟他勾肩搭背地道:“大哥你太逗啦!我就想有個大哥而已!”
3月31日,月末,劉禎早就被他訓得不敢天天過來,但每次來還是跟屁蟲般纏他。
李其穆沒法子了,硬生生讓自己對他顯得刻薄。甚至這次,眼見劉禎看他時的眼神已經隱約有些情意綿綿,他嚇得頭皮發麻,幹脆用比狼牙還惡毒的語氣說:“劉禎,你就跟個娘們似的,我都看得直反胃。算大哥求你,你別來了行不?”這話很重。
劉禎委屈得難受,卻強裝出笑臉,沒心沒肺地扒拉自己的衣服,拽李其穆的手去摸:“哈,哈哈,大哥你說笑話!我哪兒娘們啦?呶,我愛打球,有肌肉。摸摸,壯實著哩!咱肌肉男!”
李其穆沒話說了,忙拽回手,額頭又跳青筋。
4月4日,複活節,天空萬裏無雲,出去散步時遇到有人搶手機。沒出息,連手機都搶。
李其穆和高朗科等人已經很熟了,偶爾也會說說笑話。高朗科他們一個多月都沒有狼牙的消息。李其穆不止一次地想,幸虧腿在好轉,心也寬了,不然真得患上相思憂鬱病。狼牙,蒙大誌,這個折磨人的家夥,下次見了非得揍他一頓。
這天晚上登陸遊戲,高朗科說他演習時受傷,去醫院接骨時遇到狼牙了。狼牙好像在被人押著看心理醫生,人瘦了好些,臉上死板死板的,看不出活人的精神,他險些沒認出來。
李其穆聽得心中揪疼,勉強平靜,皺眉問道:“你問他了沒?他還上不上遊戲?”
高朗科很是感歎他對狼牙的兄弟情義,點頭說:“問了,他先不理我,我說是替你問的,他才說‘沒有客戶端’。我猜他當初被人帶走的時候,客戶端就被沒收了。不然以他的性子,絕無可能不登陸遊戲來訓練。”又說,“你不用擔心,狼牙有長輩在上頭,想必是為他好。”
好個屁!
5月1日,勞動節,太陽當空,塵土喧囂,好些日子沒下雨了。
李其穆以前右腿不聽使喚的時候,感覺幾個月都沒變化,現在經過三月初的知覺改善,兩個月來竟顯得一日好過一日。連帶著學習記憶也突飛猛進,接連幾次自己模擬的考試都貼近滿分。賺錢、養傷、學習,三者收效大好。
沒有“凱希的尋覓之匙”的玩家說:《禁咒》太費錢了,我每月多少多少萬地往裏頭砸。
有“凱希的尋覓之匙”的李其穆想:《禁咒》太賺錢了,有錢人奢侈起來真是不要命啊。
李其穆把打怪所得、撿漏、倒賣一起算上,平均每天輕鬆賺取500金,趕得上月薪十五萬的高級白領了。他把這些錢絕大部分都通過安全交易平台提出來,交給老媽。老媽樂得就差給他說媳婦兒了。老爸也欣慰感歎,卻嚴肅叮囑他:“把心思收到學習上去,不能因為貪圖眼前利益而廢棄青春學業。”
的確就差愛情了。
他上次得知狼牙看心理醫生的消息後,就告訴高朗科:“我想去北京看他,你要是再見到他,就麻煩跟他說一聲。”他下定決心了,最近一直為去北京而準備著,準備著行裝銀行卡,也準備著怎麽跟父母說。
5月8日,周六中午,劉禎跟著李其仲過來。
張廷琴招呼劉禎吃飯,劉禎說:“阿姨您甭招呼我,我可不見外,我是吃過來的。”飯後,劉禎就從書房跑來,李其穆麵無表情,沒對他說話。劉禎坐李其穆旁邊,笑得陽光燦爛。
李其穆忍無可忍,起身離開,李其仲找過來,說:“哥,這都快倆學期了,你也看出來了吧。劉禎,有點二,可也不是缺心眼兒。怎麽說呢,咱們城其實是他老家,以前他爺爺那輩去北京發達了。他呢,在北京出生,打小就是跟爺爺過的,他父母到現在也還在國外。他轉學到咱們這裏,是他爺爺去世前幫他辦的手續。他在咱們這兒,隻有些窮親戚,把他當肥肉來啃,他不愛親近那裏。他對我說,老羨慕我了,有哥哥疼著。”
李其穆有些意外:難怪他這麽個性子,想是有幾分自我保護的成分在內。
他畢竟對劉禎這樣的少年沒有分毫惡感。而這麽長時間的接觸下來,劉禎又可謂是“你指東他不敢往西,你讓他打狗他不敢攆雞”,言聽計從,你打了他右臉,他再把左臉伸過來讓你打著玩兒,然後還瘋瘋癲癲地問你手疼不疼。
李其穆有些心酸,對自己有些厭惡,恨不得抽自己幾巴掌。
5月15日,周六,劉禎很反常。在吭吭哧哧地說了兩句話後,也沒貼上來,就在客廳磨磨蹭蹭地看了一下午電視。難為他個二瘋也有安靜的時候。李其穆暗道古怪。
晚上,李其仲把劉禎留下來:“劉禎,咱倆一起做試卷吧,晚上你在這裏湊合著過一宿,明天中午咱們一起回學校。”劉禎聽了,下意識地去看李其穆臉色,見李其穆沒有露出厭惡,他才歡喜點頭:“好,好啊,我那兒太清淨了,就喜歡你家,我還真不想回去。”
張廷琴也聽說了劉禎的身世,對他更是喜歡得不得了,甚至產生收他為幹兒子的念頭,後來顧慮他父母家世,就沒提——劉禎每次過來,也不是隻貼著李其穆,在李其穆實在煩他的時候,他就往張廷琴跟前湊,湊著湊著,還真顯得有母子緣兒。
李其穆對劉禎當真是什麽手段都用了,再也無計可施。
見他劉禎罕見地沒纏上他傻笑,他也樂得清靜,自己回房,扔掉拐杖,在床邊練習走路。經過兩個月的日漸好轉,右腿已經能輕微動彈了,但也毫不靈便。好像是坐久了,把腿徹底坐麻的感覺,動彈起來不得勁兒,而且稍一動彈就酸酸麻麻,還有點刺痛。
他自己深靜思考過,感覺自己的右腿好轉,以及體製的隱約增強,應該有三大因素:第一點,他明顯是得益於狼牙教他的特殊訓練功夫;第二點,他自己在遊戲裏麵拚命的磨練才是重中之重;第三點,他感覺遊戲角色等級的提高也占一部分原因。
5月22日,周六,劉禎又來了。晚上還留宿。
睡覺時,劉禎這次沒和李其仲擠,而是低頭跟進李其穆的房間。
李其穆對他愧疚憐惜,但對他實在沒有情愛之心。再說劉禎隻比李其仲大一歲,剛剛十七,還未成-年呢。便皺眉硬聲道:“我一個人睡慣了,不習慣有人在旁邊。”劉禎聲音很小:“以前玩遊戲,不也擠一個被窩嗎?大哥,我,有點兒話想跟你說。你要聽了生氣,我就……你就揍我。”
李其穆奇怪他今天的反常,心想實在不能再這麽下去了,唉,怎麽處理呢?
頓了頓,還是讓他進屋,關上房門,打算再對他掏心掏肺地勸說一下。但剛一關門,劉禎就突然章魚似的抱住他,湊在他耳朵邊兒,豁出去了似的小聲表白了:“大哥,你當初說對了,是我錯了。我怎麽真的喜歡上你了呐?咱倆談戀愛行不行?我上周手-淫了,不自覺就用你當性幻想了……”有這麽表白的嗎?
李其穆愣愣的一時沒反應過來,等臉色發青地睜大眼睛看他時,隻覺自己在他那雙躲躲閃閃的黑亮眼眸下,被轟得外焦內嫩。忙故意哆嗦一下,把他甩開,轉頭不看他,故作厭惡地說:“以後別講瘋話,我早有喜歡的人了,我們在遊戲裏麵正甜蜜著呢。絕無可能與你發生什麽關係,趕緊掐了這份兒心。”
轟出劉禎,砰然關門,把自己摔到床上,蒙頭亂糟糟地想了半晌,登陸遊戲。
他迫不及待想獨自去北京。但父母怎麽都不肯答應。
5月29日,周六,劉禎沒來。
李其仲有些不高興地找上李其穆:“大哥,你那天怎麽凶劉禎了?我在學校就他一個是真心好哥們,我追女朋友都是他幫忙出的主意,他蔫兒了一周了。笑得比哭都難看。”
李其穆捂頭,腦門兒疼。劉禎的確是個小爺們,對人很熱情,完全一個開朗堅強的男生。而他李其穆更是個堅韌不屈的男子漢了。所以包括李其仲、李其雅、張廷琴、李唐等人在內,竟是從沒有把他們往同性戀上麵想過。
李其仲還有點氣不順,隻是不敢凶大哥,才嘟嘟囔囔地講:“大哥,你別看劉禎對誰都笑哈哈的,我和他做同學快一年了,知道他就是個強脾氣,他不就是想認你當哥嗎?你收個小弟就這麽難?他,他到底怎麽惹你生氣了?”
李其穆不說話,疲累地仰躺在沙發上,拍著腦門幹脆想:去北京,趕緊去北京一趟,要是蒙大誌那家夥嫌我惡心,我就會來摟劉禎!
想是這麽想,但腦袋裏一出現“蒙大誌”或者“狼牙”的字眼兒,這心,就不聽使喚了。滿滿的都是那張吊兒郎當的堅毅笑臉,還有以身做盾把他護在身後的精悍背影,還有往日裏讓人恨不得抽他的惡作劇。
認識一個人需要一秒,愛上一個人需要多長時間?李其穆想,和狼牙在一起兩個月,又想他六個月,恐怕得用二十六年去忘才能忘得掉了。這人,已經在心裏頭紮根了。要是強硬拽掉,必須剜掉一大塊肉去,得疼死。
6月6日,霍正強曾經就讀的北京某警校將要舉辦20周年校慶,他這個公安局副局長居然也在受邀之列。
李其穆終於找到機會對父母說:“爸媽,表叔不正要去北京參加他的警校校慶聚會麽?讓他帶上我。這回你們總該能放心了吧,我真的想去北京看看。一來看看我那當兵的朋友,二來就當是提前去北大踩踩點兒。”他在父母跟前念叨兩個月了,好歹說服老爸老媽,既同意讓他去,又答應不會跟著。
6月10日,李其穆拄著拐杖,跟著表叔出現在北京機場。
李其穆是極其激動的。連看表叔都顯得順眼極了,感覺他恢複成了自己當初暗戀他時的青年警察模樣,勇悍強壯,挺拔筆直,充滿雄性的陽剛魅力。隻比狼牙差一點兒,還算不錯,長這模樣,不管是不是GAY,要找個情人愛人都是小CASE吧。
激動過後,想到不用多久,就有可能見到現實中的蒙大誌,心情又是不安又是酸疼。
高朗科和大塊頭之前給他帶過幾次話。
比如:我對狼牙說了你要去找他,他叫你別去,他大多時候出不了門。
比如:我上次在醫院門口又看到狼牙了,他更瘦了點,手背上貼著掛完吊瓶的消毒棉,跟著兩個後勤兵走,低著腦袋,行屍走肉似的。我喊他,他沒理。我說你要去看他了,他隻搖搖頭。
李其穆當時聽得肝疼揪心,差點掉眼淚——怎麽弄的,怎麽弄那德性了?
他也算看清楚了,更早就認栽了,明白自己就是個一條道走到黑的笨蛋,沒愛過的時候還不顯得怎麽,可一旦愛上了誰,就再也不知道怎麽去忘掉了。
好像是宿命,在《禁咒》中愛上狼牙,便被狼牙下了個禁咒。
……
當晚住酒店,霍正強為照顧李其穆的不便,開了個兩室一廳套房。
李其穆的右腿現在勉強能挪步了,但偶爾一不留神還會摔倒,要想走得穩當,還得過一段時間。也就是說,他暫時還離不得拐杖。睡覺前,他說:“表叔,我睡覺的時候,雷打不醒,你要叫我,就到我房裏來拍拍我。”
霍正強笑,拍拍他寬厚的肩頭:“在你家住的那陣就知道了。你好好休息,表叔不去打攪你。”
李其穆也微微笑,沒打算把自己擁有客戶端的事情告訴他。也不是防著他,沒什麽好防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罷了。隨即進了自己那間臥室,關上房門,脫衣躺到床上,蓋上薄薄的被子,進入遊戲。
神思一晃,出現在希利蘇城,他也顧不得先查看拍賣行做生意,徑直飛往希利蘇城酒館。那是他慣常和高朗科等人碰頭,再一起去開荒或者做任務的地方,距離飛駝租借點很近。
明明是慣常約定的時間,高朗科等人卻都不在酒館裏。
李其穆發訊息過去:“上線了嗎?在哪裏?我來北京了,在酒店裏。你有空能告訴狼牙嗎?”
等了一會兒,那頭沒有回應。以高朗科的穩妥謹慎性情不給他回訊息,應該是沒上線的。
他又等候片刻,仍舊沒有回應,隻得收拾心思去魔法拍賣行,看看昨天用“凱希的尋覓之匙”從敵對陣營中收購來的坐騎卵是否已經賣掉。這次他收購來的是敵對陣營“星辰族”特有的坐騎“星光飛駝”。
“星光飛駝”形狀與普通飛駝一模一樣,並不精致,但是“星光飛駝”散發璀璨星光,人坐在上麵,極其引人注目。就目前玩家等級來講,“星光飛駝”是最拉風的坐騎。
別的玩家要想獲得“星光飛駝”,除非背叛人族,否則隻能殺BOSS“星辰後勤官”來爆,但那BOSS等級太高,而且爆率太小,與背叛人族的麻煩程度相當。
所以最近一段時間,李其穆時常冒險潛入“星辰堡壘”的周邊地區,靠“凱希的尋覓之匙”瀏覽“星辰堡壘”的魔法拍賣行,一旦發現星光飛駝,除非價格高得太離譜,否則他都會一口價拍買回來,再用不太離譜,但是很高的價格在希利蘇城拍賣上去。
一來一去,就能大賺一筆。
若非星光飛駝在星辰堡壘的出現幾率也是極低,李其穆早就發達了。
檢查拍賣行,星光飛駝並未賣掉,看來定的價格太高,有錢人也不總是冤大頭。不急,掛著吧,總會有人買的。
收拾完其它瑣碎事情,忽然收到訊息,低頭看看,是狼牙——是狼牙?
李其穆刹那間渾身一僵,拿著魔法口袋的手都有點抖。
作者有話要說:遊戲裏初見和分離,遊戲裏重逢和相愛。這回,將會是高等級的李其穆大牧師,來照顧狼牙小盜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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