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廚房的人將飯食送了過來。

宇文默幾個月來吃什麽都是味同嚼蠟,索然無為,如今卻覺得這簡簡單單的參雞湯竟如此美味,因特意交代了廚房,做的十分清淡,他和慕容舒吃著正合適。

“從今兒個開始,若是讓我發現你不吃飯,就別怪我沒有事先提醒你,這人是鐵飯是鋼,不吃飯就是在找死。”慕容舒一邊吃著粥一邊嘟囔了兩句,小模樣看起來像個名副其實的管家婆。不過這挑眉弄眼的威脅看在宇文默眼中,卻是心中一熱,暖暖呼呼的。

這是他這些日子以來隻有出現在夢中的場景,如今卻真真實實的出現在眼前,出口的話語雖然看似有些命令的口吻,可卻令他心歡喜。他滿眼柔情蜜意的看著她,笑道:“好。”

聽到他乖乖的點頭回答,慕容舒欣然,又低下了頭吃了幾口粥。

宇文默看著同樣瘦了整整一大圈,麵色蒼白,就連左腿也行動不便,便立即問道:“舒兒,你是如何從拐子那逃出來的?後又如何死裏逃生?怎會被馬護衛尋到?這腿也是在跌落山崖之時傷的嗎?有沒有看過大夫?一會子讓人去遣了華大夫來看看,腿傷若是長久不治,日後容易落下病。”

他一連問出了一大串的問題,讓慕容舒黑眸閃爍,其實那段經曆實在是如同噩夢,不過她若是不說,他肯定會萬分擔心,她便咽下口中的粥,輕笑的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莫要緊張,隨後便笑道:“那拐子是受到了方容梅的蠱惑抓了我,待我醒來後,便尋了機會與其他被抓的女子一同合作,在那拐子下山後,我們便立即對方容梅下手,隨後逃離。隻是我的運氣有些不好,半路被蛇咬傷,到下了山後終究是體力不支,被趙五公子的表哥柳昱救了,隨後便在柳府養傷。前些日子見到了趙初後,聽聞了京城眾多的事情後,我便決定立即回來,而馬護衛也在此時得知了我的消息。這幾日我們不眠不休終於還是及時趕了回來。你怎麽會以為我掉落懸崖了?”

“在山上有一片你的衣角,與你一同逃跑的三位女子都遭遇了不測,所以才會讓我有所誤解。想不到你竟然發生了這麽多事情。”宇文默擰眉沉聲道。她雖說的如此簡單,但他也多少能夠猜得到她為了求生,被人救了之後,也並非她形容的這般輕鬆,否則在尚誌鎮的紅綾不會得不到消息。隻是,既然她不想讓他擔心,他也沒有必要硬要她講出來。

“當時可能光顧著跑了,並未注意有樹枝刮下了我的衣角,不過幸而也沒什麽事。我還是及時趕了回來。”慕容舒微微一笑。如今回來後,才知道她是那般的想念他,惦記著他。若是他有事,她將悔恨終生。

宇文默默默的為她又盛了一碗粥,遞到了她的麵前,“再吃一碗。”

慕容舒嘟著嘴搖了搖頭,捂住了肚子,“吃不下了。”

“那等著晚上睡前再吃吧。這會子軒兒可能還在午睡,等他醒來了,就讓他來見你。”宇文默也不強迫她,長時間沒有吃飯,剛開始也的確不能吃太多。

軒兒?慕容舒眼眸閃動,那個孩子怕是已經嚇壞了吧?她明明答應他不會棄他而去,可終究是沒有實現,他失去了柳玉兒這個母親,如今能夠依靠信賴相信的也就隻有她了。“恩,這段時間,我也著實想著他。”

“自從知道你出事後,軒兒這些日子就沉默了不少,每日更是用功讀書。而我也未有時間管教他。舒兒,原諒我一件事,你出事後,我便對什麽事情都不上心,怕對軒兒照顧不周,已經聯係了王大人來接他。怕是這幾日就要來了。”宇文默有些歉意的說道。

慕容舒神色一頓,隻是輕輕的皺了皺眉後,便是舒展開來,她輕聲道:“無礙,等王大人來了,我自有說法向他交代。”

“吃好了嗎?”宇文默點了點頭,隨意的回頭看了看沙漏,差不多已經到了時辰,便溫聲問道。

慕容舒聳肩微微一笑,她差點忘了在偏房還有一群豺狼虎豹等著她呢!吃了些粥後,身上果然有了些力氣,便伸了伸懶腰。“走吧,別讓他們等的急了。”

“恩。”

偏房內。

一共六個人,三對夫妻。每個人都是懷著不同或者共同的目的前來。等了將近一個時辰,幾個人都有些乏了,漸漸的也消磨了不少的耐心。

“這王妃還真是架子大,咱們都等了快要一個時辰了,她愣是還不露麵,是想要將咱們都晾在這裏?”周氏一臉不耐之色,尖著嗓子沒好氣的說道。她是三老爺的正妻,以前在自個兒的府上時可是滿院子的人都聽著她的吩咐。如今來了王府,自然有著她的幾分傲氣。

至於坐在她身邊的三老爺宇文鑫倒是鎮定如斯,在其臉上見不到半分的不耐之色,聽見了周氏的話後,他立即冷掃了她一眼,周氏立即撇了撇嘴隨後也閉了嘴。

他們對麵的是樣貌俊秀的四老爺宇文慶,宇文毅,二人樣貌十分像似。兩人身邊是他們的正妻,分別是薑氏,林氏。

薑氏長的嬌豔如一朵牡丹花,一看便知是嬌生慣養的,但是身上並未有官家女子的氣質,反而多了幾分商人的精明和爽利,聽到了周氏的話後,麵上頗有幾分不屑道:“若是沒那個耐心等,三嫂不如在院子裏待著。如今就等了這麽一會子時間就開始嘟嘟囔囔,若是讓王妃聽見了,豈不是要被三嫂傷了心?”

周氏一聽,頓時語塞。她這人雖然口直心快,可那花花腸子卻比不得薑氏,薑氏幾句話就將她的嘴堵的死死的,真就是讓她半句話都沒辦法反駁。

宇文慶並未管著周氏,在周氏口上占了上風後,他這才勾了勾唇角,但還是一句話未說。

最後是林氏,她從進來後就一直低著頭,薑氏與周氏嘴上的功夫她比不得。她樣貌普通,雖然今年已經十六歲。可到底是小家小戶出來的,膽子小,一直畏畏縮縮的不敢說些什麽。成親一年來,宇文毅一直喜愛郭姨娘,始終都不待見她,這就讓她變的更是不敢開口說話。她緊張的雙手在膝蓋上緊握。

林氏身邊的宇文毅果然是至始至終都沒有看她一眼。偶爾看到她的時候也隻是皺了皺眉,便移開了視線。

“一個個婦道人家,都在胡說八道什麽?!閉嘴!”宇文鑫冷掃了一眼周氏,又看了一眼薑氏,冷聲喝道。

這裏麵輩分最高的便是宇文鑫,果然他一開口,就算是周氏和薑氏還想說些什麽,也都隻能放在心裏。

如今南陽王妃身子逐漸好轉,她們自然不能在南陽王府耀武揚威。這幾日宇文默不管府中事,這周氏和薑氏已經在暗中搶著掌權。畢竟宇文默若是不能做南陽王的話,她們各自的夫君可就會有希望了,她們日後也會是這南陽王府的主母,自然有所擔心。

“三哥何必動怒。婦道人家向來都是話多。況且她們說的又是事實。我們都等了一個時辰了,可愣是見不到王爺和王妃的影子。看來,我們是不招人待見。”宇文慶語音有些陰陽怪氣道。他們幾個兄弟,誰不知道宇文鑫是站在宇文默那邊的。

“王妃身子剛剛好轉,可能這會子正在休息還未起身,咱們再等等吧。”林氏抬起頭看著等的沒有耐心的幾人,小心翼翼的開口說道。

而她這話一開口,就引來滿屋子人的怒目相對,這裏何時輪得到她說話了?!林氏在這種眼光下,立即又低下頭去,不再敢吱聲。

就當幾人都快要將耐心消磨的差不多後,慕容舒和宇文默二人已經來了。

宇文默攙扶著慕容舒進了偏房,二人一到,屋子裏的幾人便是立即有了精神,忙看向他們。

首先看到的是宇文默,幾人忽然一愣,今日的宇文默似乎與往日有所不同,可究竟是哪裏有不同,他們也說不出具體來。再看慕容舒,這慕容舒休息了一會子,又被愛情滋潤了一番,麵色不再蒼白,反而有些紅潤,看上去氣色頗好,怎麽看都不像是重病的模樣,雖然是比三年前瘦了一些,可卻比之前更是在絕色傾城美豔之中多了幾分嬌弱之態,更是讓人移不開視線。這等姿色可比三年之前的沈側妃和沈貴妃還要更勝一籌了。頓時幾人麵麵相覷。

慕容舒一路從幾人身邊走過,餘光不動聲色的將他們瞬間變化的詫異目光收入眼中。她與宇文默剛到時,特意在門口站了一會子,聽到了他們幾人的對話,從對話中,她也多少按照之前的印象而對坐,心中已經有幾分了然。

落座之後,慕容舒暗中掃了一眼林氏,這個女人雖然膽小,可也是一個敢說出幾分真話的人。至於周氏和薑氏,都不是好相與的主。再看宇文鑫,宇文慶,宇文毅三人,慕容舒心裏頓時沒什麽好印象。搶她男人的東西,她自然都沒啥好印象。

“自從來了南陽王府就聽說南陽王妃身染重病,在梅園養病。弟媳本想來探望南陽王妃,可卻幾次被擋在了門外,說是怕比王妃過了病氣。今兒個聽說王妃身子好了些,都能夠下床走動了,弟妹便是坐不住了,拉著夫君就來看望王妃。果然,王妃今兒個氣色頗佳,一看便知是大病初愈。”薑氏向來眼急手快,慕容舒剛落座後,便立即開口,有幾分巴結之意的說道。

而她的話音剛落,那邊周氏也不甘示弱,立即接著道:“是啊,王妃今兒個氣色看上去的確是很好。想來再養些日子就能夠痊愈了。以後,弟媳隻要一有時間就來王妃跟前伺候。隻希望王妃身子越來越康健。”

慕容舒淡笑著點了點頭,看著她們不緊不慢道:“兩位弟媳有心了。”她剛從丫鬟的口中得知,似乎是這幾日薑氏和周氏已經漸漸的將自己當做了王府裏半個主子看了,大有這南陽王府的主母之位易了主之勢。

“弟媳著實是擔心王妃的身子。”林氏見薑氏和周氏都搶著開了頭,她隻有低著聲音,諾諾的說道。

聞言,慕容舒衝著林氏和氣的微笑,“三弟媳今兒個穿的這一身衣裳著實好看,本妃看著就是喜歡。這身衣服襯的三弟媳膚色勝雪,更是嬌俏客人。更為精致的是衣袖和裙擺上繡著的幾多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栩栩如生,乍看過去,就如真蓮花一般。”她雖說不是個火眼金睛,但是看得出林氏是從小家出身,難免有些小家子氣,嫁給了宇文毅之後卻一直不受待見,結果一個姨娘的風頭還一直壓在她之上,她自然就將姿態擺的更低,明明是個正妻,可行為舉止膽怯如妾室。

林氏有些受寵若驚,她猛的抬頭看向慕容舒,她有一雙丹鳳眼,雖然不是第一眼看去是美人兒,可卻長的很細致十分耐看,她驚喜的望著慕容舒,臉上難得有了喜悅之色,“若是王妃看著歡喜,不嫌棄的話,弟媳就親自為王妃繡一件。”

宇文毅也側頭看了一眼林氏,審視了將林氏從頭看到腳,最後點了點頭算是讚許。此舉讓林氏雀躍,欣喜若狂不已。

周氏撇了撇嘴,林氏那身衣服怕是翻箱底最好的衣服了吧?想不到整日裏蔫蔫的,原來也是個會使心眼的。

薑氏喜怒不形於色,她笑道:“早就聽說三弟媳的女紅極好,剛才沒有細看,現在看來,果然是繡工了得。”

林氏一聽,更是羞澀的將頭埋入胸口間。薑氏見之心中不屑的冷笑,果然是沒見過世麵的小家子!

宇文默始終都未吱聲,剛才的路上慕容舒就已經囑咐過他,讓他在一旁看著就好。她很了解他,對付這些婦人的事情,他沒拿耐心去應付。至於幾個弟弟,從小關係就不是特別親近,而他們這次回來的原因多少都與南陽王之位有所關係。

宇文默冷峻的容顏此時更是冰冷,眼眸幽深的讓人看不住他在想些什麽。宇文鑫幾人看了一眼後,不知為何都有幾分心虛的低了頭,或者是有些畏懼的低頭。

“如今王妃身子好了些,王爺也就能放心了。”宇文鑫從宇文默身上收回視線後,就又看向慕容舒笑道。他經商許久,身上早就有了商人的氣息,開口說話時,語氣是十分平和。

“是啊,這些日子王爺擔憂本妃的身子,著實操了不少心。還好本妃的身子爭氣,眼見著身子就好了大半。王爺也能放心了。這日後也能讓三弟,四弟,五弟少費心思了。”慕容舒淺嚐了口新泡的茶水,淡淡的目光卻暗含銳利之光從宇文鑫向宇文慶,宇文毅看去。

雖說她這話說的是平和,輕柔如春日剛化開的雪水,可卻隱隱也透著寒氣。宇文鑫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都不是笨蛋,自然從慕容舒的口中聽出了幾分威脅和警告之意。

“王妃此言差異,咱們幾個都是王爺的親弟弟,自然有些事需要替王爺分擔。王妃可能是養病已久,這外麵發生的事情不太清楚。若是咱們幾個兄弟不互相幫襯著,定會讓外人笑話。咱們與王爺可是從小到大親生兄弟的情分,這凡事都是要為王爺分擔的。”宇文慶擰眉語氣有幾分不善道。他們來南陽王府就是不想讓別人搶了好處,這若是宇文默不能做南陽王,自然不能將南陽王之位讓給別人。

聞言,慕容舒不怒卻是唇邊勾起明媚如春光的笑。

“四弟的這份心思著實令人感動。本王心領了。”宇文默略顯幽冷的眸子掃了一眼宇文慶,後聲音極為低沉的說道。

“四弟畢竟是來王府做客,若是讓四弟為王府裏的事費心,怕是更會招人話柄。本來四弟是想著為王爺分憂,可落入旁人眼裏,怕是會誤會四弟別有所圖。這謠言多了,若是傷了兄弟情分,怕是日後後悔莫及。”慕容舒緊接著宇文默的話,唇角上帶著笑,言道。宇文鑫極快的掃了一眼宇文默,看來剛才沒有看錯,宇文默果然是有所改變,怕是不再會被人魚肉。也許至始至終他都沒有被人魚肉過。若是如此,宇文默心思之深沉,未免太過可怕。幸而他從一開始便是沒有異心。

薑氏見自個兒的男人被慕容舒這麽不動聲色的幾句話便說的灰頭土臉,心裏頭頗不是滋味,便皮笑肉不笑道:“這如今外麵的人議論可不是南陽王府的家事,議論更多的是王爺的終身大事,和南陽王府日後的興敗。”

這滿天下人的人誰不知道宇文默是不能有後的?!外麵難聽的話多了去了。

林氏有些擔憂的看向慕容舒,那些難聽的不能入耳的話她是聽說了。

宇文毅,周氏,宇文慶,宇文毅皆是立即將目光聚集在慕容舒和宇文默二人的身上。

聽言,慕容舒眼中一掠而過的眼光,淩厲而凜冽。她先是對宇文默溫柔的笑了笑,隨後看向薑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