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忠犬黃耳

卻有一伺女手捧肉湯而至,待走到潘嶽身旁,孫秀朝她使了一個眼色,那伺女便一失手,一缽肉湯俱傾在潘嶽肩背之上。倒把潘嶽嚇一跳,隻聽司馬倫‘哎呀’出聲,隻問燙不燙,石崇忙回不防事,不是熱湯,伺女早已跪下,連呼該死,又是孫秀喝令伺女,眾友人也過來相詢,現場一片混亂。所幸那肉湯果真不燙,隻是灑了潘嶽一身。石崇要斬那侍女,潘嶽代為求情方罷。

石崇又請潘嶽到內室沐浴更衣。潘嶽道不必,不如回家換洗,當下便要告辭。

石崇道:“我怎能讓你如此而去,豈非要見笑於天下人?安仁,我這金穀園中有一處地底之水,卻是常年自熱,我因此將其圍之建池,稱為‘金穀溫池’,用來沐浴最好不過。現下便遣人將你領去如何?”

潘嶽一想,仍是不便,便推辭道:“不便討擾,我住所亦在近處,還是回去的好。”

司馬倫倒是體貼之人,想到石崇這裏伺女眾多,又寬衣解帶服伺太過周到,潘嶽乃未婚青年男子,恐是因這個大不自在,便一笑道:“我知安仁顧慮什麽?季倫不如撤離眾伺女,讓安仁自便。”

石崇道:“原來如此,這個容易。”便當即下令眾伺女撤離金穀溫池,有一人走近五十步內,餘人同罪。

潘嶽見此,已不能推辭,他本也是愛美喜潔之人,便道:“如此恭敬不如從命了。”當下,告辭一聲,自隨伺女去沐浴更衣。

卻原來這正是孫秀想出,用來試驗潘嶽有無敷粉之計。卻在溫池館裏不置香粉香水,潘嶽如有敷粉,一經溫泉沐浴,自然便露。當下,餘人自在飲酒欣賞歌舞姬歌舞,幾個用計之人便一心等著一見潘嶽真麵目。孫秀心下卻不欲潘嶽太過出眾,當下見林中芙蓉開得燦爛。便道:“我喜這芙蓉豔麗,奈何花開樹上,隻能遠觀,不可近賞。”石崇道:“這有何難,令人采摘下來任你賞玩便是。”魯褒亦來雅興,道:“這芙蓉樹粗鄙,枝粗陋,葉粗俗,卻隻這花豔麗,不若趁這許多人在此,我們采下花來,來一個賞芙蓉大會。”石崇本是無事也要生事之人,聽了這**之計,倒覺有趣。便發令下去照此辦理。當下侍從紛紛搭梯攀樹**,伺女們手提花籃穿行花樹,翩翩有若彩蝶,倒是熱鬧好玩,不多時,樹冠便紅豔漸稀,又有伺女們手提盛滿芙蓉鮮花之花籃一隊隊相攜而入。一時間,花團錦簇,顏色繽紛,千萬朵芙蓉便把一殿都擁滿了。眾人自是觀賞不提。此時,沐浴更衣後的潘嶽亦隨伺女引至,司馬倫,石崇,孫秀自然要看他究竟有無敷粉,卻見他此刻容顏愈見絕豔,舉步行入花叢之時,滿殿芙蓉便失去了顏色。

卻說這日,陸抗府上發生一件奇事,遣人寫信來邀潘嶽前去,潘嶽便應邀過府,見樂廣亦在。與陸抗夫婦正在看信。潘嶽便問什麽奇事。

陸抗笑道:“小兒來信了。”

“這麽快?”潘嶽果奇,因從荊州到京城往返少說也需五六十日,便問:“是否在路上遇到回荊州的同鄉,托人捎過來的?”

陸抗笑著搖頭,卻讓他到後院去看,潘嶽到了後院,卻看到一條雙耳金黃,渾身通黑的獵犬正被家丁抱在懷裏刷洗,且麵前擺著大盆的上等牛骨,見到潘嶽便甚是親熱地搖頭晃尾。以示討好。潘嶽以前曾教習陸機,常於這府行走,自然認得這是陸機從小一同長大的玩伴黃耳,因親密無間,形影不離,所以陸機陸雲兄弟去洛陽也帶了它一同上路,然此刻竟在此地出現,當下大奇,道:莫非,信竟是黃耳帶回?

原來,這信竟真是這狗黃耳從洛陽帶回。陸機陸雲自從到了洛陽,雖然深受張華欣賞,但畢竟人生地不熟,又頗受當地才子歧視,加上年紀還小,自然十分想念爹娘。陸機卻於一日晚上思家心切,看到黃耳在一旁搖尾,便玩笑問它:黃耳啊黃耳,我出來這麽久都沒和家裏通信,你能不能幫我傳遞消息?沒想到黃耳似乎聽懂他話,連連搖尾,又對他嗚嗚出聲,好像答應一樣。陸機自然驚異,倒想一試,便寫封信,隻言自己兄弟二人一切安好,又詢問父母身體之類,拿一竹筒封好,縛在黃耳頸上。黃耳竟徑自出門而去。這一番千裏路遙,若是人也需走二三十日,它卻不過十日,竟然把信帶回了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