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洛陽文友
賈南風先覺好玩,不一會兒便感厭煩,隻覺這些人無禮,便不耐道:“這些人真討厭,你彈弓打得那麽好,把她們都打散了罷。”
潘嶽甚是驚奇,隻覺這小女孩所思所想俱與自己思想完全不合,道:“她們這麽做都是因為喜愛我,所以我的舉止言行應該要更加討她們喜愛才對。為什麽反而要打她們?”當下心中甚是不解。
有才張起衣擺接花果,嘻嘻笑道:“我家公子彈弓可不打女人。”
此言一出,潘嶽手指有才,有才吐舌。潘嶽笑道:“再有下次,罰你抄書。”有才吐舌,不敢再言,其時潘嶽言語和善,有才倒不是不敢,實則潘嶽容貌俊美無匹,竟是不忍拂了他意。
原來潘嶽從小活潑頑皮,好玩彈弓,偏因他小時十分可愛,即便是打到陌路人,陌路人都從來不肯忍心怪責他,反而誇他準頭,使他一直不知自錯,經常把府裏家丁們打得一頭包,倒把彈弓練得準頭十足,不過不知為何,確是從小即不打女子,這在熟人們中引為笑談,長輩們常拿這事取笑於他。沒想到今日有才也脫口而出。當然,後來家丁們頂著滿頭包出現的次數多了,雖無人怪責,終究瞞不過去,傳到父母耳中,父母一番教育,再加上潘嶽漸漸年長,自然糾正過來。現在攜彈弓不過好玩而已。
賈南風自然不知道還有這段緣故,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隻道:“我才不要人喜愛,我寧願讓人都懼怕於我。”
潘嶽見這小女孩言行舉止處處與自己所學所想不同,頗感驚異。
有才卻在肚裏暗笑,暗想:憑她那副尊容,自然是讓人懼怕比讓人喜歡容易。當然他知道這話會讓公子不悅,故沒說出口。
賈南風想一想,又道:“那你下次坐廂車,偏不給她們看到你。”
潘嶽見她雖作風不甚和善,但也是出於替自己考慮,便道:“她們也不過是想看一看我,不少還是特意趕來,總不能叫她們失望。”頑皮起來,又壓低了聲音,笑對她道:“有時候我也會那麽做的,這是秘密,你可別說出去。”賈南風連連點頭,保證不說出去,心中喜悅。
其時,花果不斷,待得出洛陽城,竟爾一車裝滿,又駛出幾裏地,人群方始漸散,因此車速方漸漸快起來,出了城,走東南方向十裏地便是張家莊,馬車直入,一路行來,風光大大不同,已然不見集市攤販,但見農舍田地,視野更見開闊,遠處時有牧童騎牛悠然而行,近處雞鴨成群,偶有黃狗無聊逐雞而戲。當真是天下不管是誰的天下,百姓總是一樣的百姓。
直行至一戶農家前,但見簡瓦陋牆,甚是普通,隻是屋左幾竿青竹,屋右幾株芭蕉增添幾分顏色。卻見那農戶大門、窗戶皆洞開,一青衫高個書生背窗而立,手中半舉著一卷書本,似乎正在對屋裏其他人說著什麽。
潘嶽頑皮,取過彈弓,以青棗為彈,咻的一聲,把他書本打落在地,屋裏人皆笑道:“安仁兄來了。”
當下,裴楷,王衍,左思都迎了出來。相互行過禮,王衍直往潘嶽身後瞧,打趣道:“安仁兄,平常經常帶有美貌小娘子相隨而來,今日怎麽帶了這麽個小姑娘?”潘嶽雖年幼於他們,但名聲較顯,互相皆以兄稱之。
那背窗青衫書生沒有出門,隻是在屋內道:“王兄隻惦念小娘子,還是先把花果搬下車咱們享用吧。”原來早知有花果而來。當下,一眾書僮仆從興致勃勃地從車上卸下花果。
賈南風正在一旁看著,卻見那屋裏青衫書生突然由窗探身向外對潘嶽笑道:“安仁,你可知你剛才打落的是叔平兄的新作,我下次若見他,定要向他告你個不尊之罪。”
賈南風一見此人,啊的一聲,原來那人生了個翻天鼻,一個包地唇,當真醜陋。
潘嶽隻道張載說的是道德論,笑道:“但請去告,順請告之我已小作道德賦一篇奉上。”
裴楷笑道:“那倒不必,安仁兄的道德賦早已廣為傳頌,世人皆知,不過你隻道此書是道德論?非也,此作喚作論語集注。”
原來何晏又出新作,潘嶽的消息倒慢了,笑道:“偏他出書快。”又指那醜男與賈南風認識,更言那醜男學富五車,名聞天下。學子們提到他無不敬仰。又問:“王兄還沒到?”
張載問:“安仁兄,為何介紹這小姑娘與我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