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入京城

潘嶽便問周大是否實情,周大滿臉通紅,顯得心虛,口結道:“本,本來就,就被他偷去銀兩。”

潘嶽再對張家娃兒道:“你撿金不昧,是個乖娃兒,若是被人誣陷,不該被人欺負,應該告官。”此事最明白不過,若是小童見錢眼開,早已取去,又何必苦等失主?周大失而複得,不但不感恩,反而欺負幼童,官府自會明判。因此潘嶽又道:“這事東漢也有過相同一例,當時官府是把錢袋判歸小孩所有,令那失主一錢未得。”這話有意無意,仿若是說給周大聽。

李家娃兒搶過話頭,道:“張家娃兒不敢告官,怕挨板子,上次我兄長負重鹽,周大負了重瓜,累了同在一棵樹蔭下靠了樹休息,走時便為一塊墊肩的狗毛皮毯爭執,爭執不休,都說是自己墊肩之物,互揪了去報官,那狗毛皮毯本來是我販鹽的兄長所有,已經用了小半年,誰知縣令判給周大,還打了我兄長一頓板子。”

潘嶽便又問周大是否實情,此時周大倒是鎮定,隻道:“本來便是我的,縣令都判了,他們還想誣賴。”

潘嶽略一思忖,便道:“小兒的事都因這群娃兒口中所言平日常被你欺負而起,若要小兒和這些娃兒知錯,便要在你們所言中辨個是非曲直,我倒有個主意,我這有車馬,可送你回去取來狗毛皮毯,當場與這李家娃兒對質,也可令人心服口服。”

周大便是不耐,攤著兩手,粗聲道:“縣官都判了給我,還待如何?”

潘嶽道:“我不過是想法要令娃兒們心服罷了,若能得小兒自己知錯,以後改正,我自當加倍賠償於你。”

周大聽了有加倍賠償,便歡天喜地去了。

這裏裴頠方道:“安仁你好耐性。”

潘嶽嗬嗬一笑,便道閑人一個,虛度光陰而已。

裴頠便把這疑問提出,道:“我看那周大不過是想得些賠償,些許錢財,何不與他去了便罷,何必如此鄭重其事,大費周折?”

潘嶽聽了,神情倒甚嚴肅,道:“錢財事小,事關小兒清白名節,因此要弄個清楚明白。”

裴頠聽了,便微微點頭,雖與潘嶽不過初交,但有一點他卻可以確定,即這潘嶽是個十分在意名聲,在乎世人評論看法,注重清白的人。

沒過多久,周大興衝衝拿了狗毛皮毯大步而來,扔到廳內。

潘嶽便問李家娃兒,是不是這塊,李家娃兒答了正是。周大便說,這可是我的。李家娃兒道,這明明是我家的。

潘嶽道:“你們都說是這皮毯主人,隻問這皮毯便罷。”

潘墨不解,問:“皮毯會說話麽?”

潘嶽道:“它不說話便隻有用刑了。”又令下人過來杖打皮毯。餘人便都糊塗,不知潘嶽搞的什麽名堂。

下人持棍出來,望著皮毯,卻也為難,不知怎麽下手,隻有潘墨‘啊’的一聲,明白過來,便指使下人舉起狗毛皮毯,揮棍拍打,不過三棍,有灰塵揚起之際,簌簌落下不少亮晶晶的鹽粒,落在青石磚上。

那周大見此情形,無可抵賴,懼怕報官,便是認錯。狗毛皮毯不要了,賠償也不要了,在小孩們的嘻笑中狼狽逃走。

人生反複,潘嶽一家重又回到京城,裴頠能夠說服潘嶽出仕,也是高興,便把京中如今形勢詳細告之潘嶽,別的且不論,隻有梁王、趙王兩支如今皆駐京中,司馬肜因平定判軍齊萬年有功留京,司馬倫因在地方將漢族與異族關係處理不當,引起氐、羌族人暴亂,又壓製不力,召回京問罪。本來是要被梁王所殺,隻是司馬倫依了寵臣孫秀謀劃,到京後攜帶大批珍寶到梁王處說好話,又大散珍寶,與賈氏親族深相結納,使‘賈後大愛信之’,梁王本來跟趙王便沒什麽過結。又收到大筆好東西,自然便此不了了之。

到了京中,裴頠要引潘嶽去見賈模、張華等人。潘嶽心中自有主意,道了不忙,稍事安頓,便徑往宮中麵聖。到了正殿見過皇上,賈後,遠遠看去,皇上除又胖一些變化倒並不大,賈後的神色更加威嚴,隻是此刻神態言語頗是欣喜,說道:“年年下召,你終於來了”,又問了許多家中安好,身體可好,別來無恙等話。潘嶽一一答了。

又問他回來,想任什麽職,賈後雖常令賈謐寫信相召,皆未具明職位。

潘嶽道了不敢,賈南風隻笑道:“你我之間,不須約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