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棋子

(?)相府門前,柳承啟的轎子停下,他有些疲憊地回到了府中。

過了沒多久,一個儒生打扮的老者來到了相府,守門的小廝見著他,急忙笑臉相迎,上前賠笑,道:“劉先生來了?可好長時間沒見您了。又來陪老爺下棋嗎?”

“是啊是啊!”許久未見身影的劉名士,穿著一身灰布長衫,胡子梳攏的筆直飄逸,很是精神的模樣,挺直的身板絲毫不顯老態,他很是客氣地對小廝,道:“相爺許久未去別院了,今日技癢難耐,老朽結識之人,沒有一個有相爺這等棋藝,今日特來討教,也不知相爺是否回來。”

“老爺剛回不久,不過今日好似心情不太好,先生去看看也好!”小廝微微搖頭,道:“先生稍後,小的這就去通稟。”

“勞煩小哥!”

“先生客氣。”

小廝進去沒多久,便快步行了出來,笑著道:“劉先生,老爺有請。”

“多謝小哥!”

“先生如此說,可折煞小的了。”

劉名士客氣地點頭示意,這才跟隨引路的家丁朝府中而去。

柳承啟一般都在書房會客,很少來會客廳,今日卻將劉名士請至了會客廳內。劉名士進來後,隻見柳承啟坐在上首位置,左手端著一杯茶,輕抿著,上前施禮,道:“相爺,老朽不請自來,還望切勿見怪!”

“劉先生哪裏話!”柳承啟放下茶盞,輕輕揮了揮手,左右退去,起身邁步,來到了一張寬闊的太師椅坐下,他麵前的桌案上,早已經擺好了棋盤。柳承啟拿起黑子,對劉名士,道:“先生請坐!”

劉名士坐了下來,抱起裝有白字的棋盒放到麵前,笑著道:“相爺還是慣用黑子。”

柳承啟笑了笑,在棋盤上落下一子,道:“黑子好哇。黑子暗且隱,不似白子那般張揚顯眼。”

劉名士在棋盤上放下一粒白子,道:“可是,有了白子的對比,黑子的隱,便不隱了。”

“先生想說什麽?”柳承啟皺起了眉頭。

“這要看相爺想問什麽了。”劉名士微笑著道。

柳承啟緩緩地將捏在手中的黑子放回了棋盒中,閉上了眼睛,今日讓他心煩之事,其實並不是什麽大事,隻是在早朝之上,莫智淵突然問起了刑部逃犯,和上京城城門久閉的原因。

按理說,這種小事不該是皇帝管的,要責問,也是該由刑部尚書來問。

皇帝突然問起,無疑是將矛頭指向了柳穗珠。

而柳穗珠有幾斤幾兩,大家心知肚明。他顯然還不值得莫智淵如此重視,既然這般,莫智淵還是問起,自然隱意就是在責問柳承啟了。

麵對莫智淵的責問,朝中群臣大多都閉口不言,隻有幾個愣頭青似的禦史出來說話。

這讓柳承啟心中很是擔憂。

莫智淵的這番舉動,分明是在警告他,不要有什麽動作。這本來也是柳承啟的計劃,他一直都在韜光養晦,即便是獵鷹堂的行動,也大多隱秘。

可這次為了一個莫小川,柳穗珠不單動用刑部和獵鷹堂的力量,而且連那種斷馬的事都做了出來。這也是當日莫小川為什麽進入城門買不到馬的原因。

若不是柳承啟警告他的話,很可能刺殺莫小川的事,他都做的出來。柳承啟甚至懷疑,陳常上次刺殺莫小川是不是被他授意,不過,仔細一想,陳常是在方倫的手下,如果柳穗珠能夠跳過自己和方倫,直接控製陳常的話,倒是有幾分長進了,也不會做出這等下作無智之事。

陳常的突然反叛和失蹤,一直都讓柳承啟覺得隱隱不安,將此事和上次眾多依附於他的官員彈劾章博昌的事聯係起來看,柳承啟總感覺,似乎有一個人隱在暗中推動著這一切,可這個人是誰,他卻毫無頭緒。這件事他交給柳穗珠去查,非但沒有什麽結果,又增添了麻煩。

劉名士的話中之意,好似他知道了些什麽,柳承啟從新捏起了棋子,落在棋盤上,道:“劉先生認為那白子是皇上嗎?”

劉名士搖了搖頭,道:“相爺其實早已經知道白子是誰。皇上不是子,而是棋盤。”說著,他伸過手,從柳承啟的旗盒之中抓起一把黑子,散落到了棋盤上,道:“相爺的人,都是黑子,全部數量最多也隻能是棋盤五分占其一。而且,像這些黑子,並未落到實處……”伴著話音,劉名士一顆顆地將那些隨意散落著,並未在棋位的棋子挪到了棋位上,道:“相爺現在要做的,隻是擺放好這些棋子的位置,而不是扶這顆白子。”

柳承啟盯著棋盤上那顆孤零零的白子,麵色連連變幻,劉名士的話,其實基本已經說明白了,以他現在的全部實力,還不足以和皇帝正門衝突,況且,他的人,有些是擺錯了位置的,難以大用,現在能做的隻是鞏固自己的實力,而不是著急著將自己的兒子扶上來。

得確,柳穗珠便如棋盤上的這粒白子一般,是那麽的顯眼,而在白子的對比下,黑子也變得顯眼了起來。

柳承啟閉上了眼睛,仔細思索一會兒,將手放到棋盤上猶豫了一會兒,幾次想要拿走那粒白子,又似乎下不了決心。

劉名士看在眼中,輕聲說道:“相爺其實不必將白子拿下棋盤,隻需這樣。”說著,他拿起棋盤上的一粒黑子蓋在了那白子之上,然後,又拿起一粒白子,距離黑子遠了些,放在了棋盤中,笑了笑道:“這樣一來,黑子中的白子便會不被人那麽重視,而這粒白子,將成為眾人視線的聚積之處。”

柳承啟睜開了雙眼,看著棋盤,良久無言,又過片刻,微微點頭,道:“先生一言中的,本相明白了。”

劉名士滿意地笑了起來,道:“最近莫小川已經成為眾人注意的對象,相爺也不必如何,隻需輕輕推上一把,大事可成。”

柳承啟慢慢地收起了棋子,道:“今日對弈,先生棋高一著,罷了,今日便到此吧。昨日有人送來了南唐的香茶,本相還未品過,便請先生一同品茶如何?”

“榮幸之至!”劉名士嗬嗬一笑,跟著柳承啟站起了身來。

柳承啟邁步行至會客廳的門前,舉頭望向上空,天空之中,烈日被一塊浮雲遮擋,兩線並不強烈,那塊雲卻變得異常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