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趕到出事地點的時候,她的第四個男人躺在那工地出事的宿舍裏渾身扭蜷縮得像一條幹蝦,早已不會動彈,死之前,這個男人嘴角還死死咬著,指甲也抓掉了,手上的血尚未完全幹涸,水泥地上還凝結著發黑的血汙和被指甲抓摳的痕跡,看來死前和冰冷的水泥地麵作過強烈的抗爭。

……

回憶到這裏,娜娜絲想到靠山,她死去的男人們,無疑一個個讓她從他們的身上爬起來。但是,她的第五個男人,她是用心,彼此真心相愛的,她對於她的生活已經滿足,隻想平淡的生活下去。過一種平凡安穩的小日子。於是,她決定第五個男人一定要找一個老實本份的人,農民也可以,在九十年代,農民正想一心想往城裏鑽,農轉非熱火朝火,農民還是窮困、土氣、沒文化的代名詞,城裏人可是瞧不起農村人的,可是,她找的第五個男人就是一個農村人……”

當時,她連著死了四個男人,她到不見得內心擔負什麽,反而是她的家人怕了,開始相信周圍左鄰右舍早就竊竊著的關於她命硬是個克夫女人的傳聞,說是男人就不要娶她了,娶她不如打一輩子光棍。

她不信這些,同時,她有一個新的想法,現在她有已經是一個公安局的事,身上也有錢,為什麽還要嫁老男人,或者以攀附權貴選擇男人呢?她決定找一個老實男人安穩踏實過日子,她想到了郊區的那些農民。當她有了再嫁一個男人,嫁一個普通老實男人的想法的時候,父母都勸她緩一緩再說。她那時在幾個男人接連死去後,已經學會了抽煙。她把嘴唇對準香煙的過濾嘴,噗地一聲點燃火柴,嘬起嘴唇噗地一聲點燃香煙,鼻孔裏噴出兩股濃煙,不容置疑地說:“沒事,嫁人是我的事,找男人也是我的事,不用你們管!”

她是一個人下鄉找男人的,說是下鄉,也不準確,就是到了城邊的郊區。她去郊區找男人那時正是五月份,她清晰地記得天氣已經變熱了,她換上了一身輕便的粉色連裙走在麥子揚花油菜開花的郊區小鎮上,她長相美麗,穿著洋氣,又有一種部的威嚴,一點也不像死過男個男人的女人,搖曳的身姿像一個二十出頭的有文化會擺架子有錢人家的嬌氣女孩子。她走在郊區的街道上,讓人十分囑目。她來到這裏,忘記是來找男人,興奮地朝小鎮外麵的成片的油菜花海中的田間小道走去,她要感受大自然的氣味。

這時,她在油菜地裏看見一群人,一個穿戴得齊齊整整的高個子小夥子被一群孩子圍住,孩子們都叫他孫老師。看來這是一個帶著學生出來效遊的老師。

這位孫老師站在油菜花中間,他風度翩翩地給同學們教唱歌,孩子們興高采烈的樣子,在油菜花盛開的原野唱著歌翩翩起舞。

她看著這美好一幕停住了腳步,沒想到的是,她的出現同樣引起了孫老師的注意,孫老師笑嘻嘻地走近她,問她渴嗎?她點頭,孫老師把水壺裏裝著山泉水遞到她的手上,讓她嚐一嚐“大自然的滋味”。

那一天,她和和孫老師帶著孩子們在油菜地裏搞野營活動,又讓孩子們分散開自由玩了一會,兩個人才分別作了介紹。

她知道對方姓孫,是效區小學的語文老師,剛從師範畢業沒多久,家也是這郊區,其實是個小學教師,但是正宗農民出身。當即那一秒鍾,她知道,姓孫的這個小夥子就是她要找的最佳男人,她的第五個男人已經出現在她的麵前……

那天晚上,兩個人有說不完的話,一直到晚上,她才念念不舍地回城裏,小孫一直送她到車站。

那段時間,是她和男人在一起以來,最幸福也最值得回味的一段戀愛時光。周末,小孫就來到城裏,他們去逛公園,湖水公園還有鳳凰山,或者,他們肩並肩順著護城河上遊或下遊漫步。有一次,電影院放的是美國電影《魂斷藍橋》……那天,看完電影出來,兩個人都十分激動,小孫興奮地說:“小萍,不管我家裏人怎麽反對,我也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和你談一場轟轟烈烈,驚天動地的愛情!”

小孫的話到讓她一愣:“你家裏人認識我?反對我們在一起?”

小孫說:“你去郊區那天,就有人認出你了,我還聽許多亂嚼舌頭的人說你和之前男人們的事,然後那些人還很迷信說你命克夫什麽的,我才不管那些,我現在和你在一起,我才知道什麽是幸福。她,我愛著你,你愛著我,我們在一起,有幸福的愛情在一起是多麽的美好,如果有人再反對我們,我們就私奔!”小孫握著拳頭,興奮地說著。

小孫的話,讓她也激動起來:“是的,和你在一起,我也能感受到一個女人被男人真心愛著是多麽美好。小孫,我們要爭取,你叫你家人來提親,我們要正正規規,正正式式結婚,在城裏要辦酒,要鄉下也要辦酒,我就要讓所有人看看,我娜娜絲招誰了又惹誰了?”

孫得令,當天就急匆匆地回家,要求父母到娜娜絲家裏提親。他回到家裏時天已擦黑,一到家就脫下身上那件白襯衣,露出一條小背心兒,告訴父母說:“我已經定好了對象,就是城裏的娜娜絲,其實是我配不上她,但是她願意嫁我,我當然十分願意,她是一個十分好的女人!”

娜娜絲談過的戀愛對象加上結過三次婚的四個男人都死了,聲名遠播。那時的建江市發展緩慢,並不像今天擴張得讓人們也變得十分陌生,那時的建江其實就是一個內陸小城,城的的一些驚險刺激的事也傳到郊區,包括娜娜絲的大名鼎鼎。

小孫的父母對看一眼,什麽都沒有說。母親到灶台做飯,父親說著一些晚飯後的明早一晌該去土裏種包穀地了,然後都忙碌起來,就像沒有聽到小孫說什麽似的。

小孫感覺父母對他的不支持,馬上去廚房用濕毛巾擦洗了一把臉,再出來的時候用一身輕鬆一身爽快,然後坐下,開始對著父母說:“我非娜娜絲不娶,現在是新時代,新社會,自由戀愛,我不在乎對方結過幾次婚,隻是彼此相愛,我就一定要娶到她,不管家裏是否反對。”小孫說這話的時候,想著她,渾身的筋骨都興奮起來抖擻起來,像一匝一匝擰緊了發條的座鍾。一開始裝作沒聽到他話的父母聽得心驚膽跳,精神勁兒集中起來,聽著兒子的話,聽得汗流浹背也不敢有片刻的怠慢。

父母在小孫從小時候起,就把兒子引以為驕傲,兒子的要求他們從來沒有反對或製止過,一直都是出盡了全身力量盡心盡力為達成兒子的願望。而此時,兒子執意要娶一個結過三次婚,死過四個男人的一個克夫命,且還被傳得不會生娃娃的女人,這樣的結果像是滿天流火紛紛下墜,有一團正好落到小孫父母的胸膛上燒得皮肉吱吱吱響。

小孫父母就養了這麽一個寶貝兒子,什麽都為他著想,但是,他們對這個娜娜絲實在沒有好印象,從城裏傳來這個女人命硬的事,還熱烈的流傳著遠不止她命硬還有關於她的是個天生狐狸精的秘聞,說她長著一個狐狸一樣的那樣又深又媚的玩意,深到要吸一百個男人,才可以填滿她的洞口,而且她的咪咪上長著毒液,男人一吸就會遇到倒黴的事。

這些對她不好的傳聞自然讓小孫父母堅決不同意娶她了,他們心想,自己兒子這麽好的一個小夥子,而且他們孫家有著淳厚的祖德和殷實的家業了,兒子又是堂堂正正的教師,已經跳出泥巴躍上了龍門,自然不願意眼睜睜把兒子送到那個長著狐狸深洞還有毒咪咪的女人那裏去,他們孫家可不想吃這份虧。當即小孫的父親在小孫逼迫的緊要關頭,依然堅持表示了反對,絕對的不同意。

小孫從小到大,從沒有受到過被父親如此嚴厲的拒絕,這堅決的拒絕仿若是在他心裏砍上一刀,頭頂震響的驚雷,心頭燃燒起熊熊烈火。小孫一下子從板凳上跌到客房的水泥地麵上,他摸摸胸脯完好無損並無流火灼燒的痕跡,而心窩裏頭著實火燒火燎,像有火焰呼呼噴出,灼傷了喉嚨口腔和舌頭,全都變硬了變僵了變得幹涸了。

小孫的母親立即驚慌失措呼喊著他父親,把小孫抬到床上,一齊俯下身焦急而情切地詢問哪兒出了毛病。可是小孫隻是的指頭上的的指甲抓扒自己的脖頸和胸脯,嘴裏發出嗷嗷嗷嗚嗚嗚狗受委屈時一樣的叫了聲:“我要見她!”然後就不說話。

小孫父母急傻了,停頓了半響才反應過來,一邊叫人來幫忙送小孫進醫生,一邊派人去請娜娜絲。

送醫院路上,小孫恢複了之前的緊張情緒,揮動著手,大叫:“我不去醫院,我隻要見到她,我隻要和她結婚,我一切就好了……”

娜娜絲來到小孫家的時候,小孫的父母齊齊坐在客廳的太師椅上,旁邊還有一位郊區有名的神爺爺。神爺爺穿著做工精細的米黃色蠶絲綢衫,黑色綢褲,一抬足一擺手那綢衫綢褲就忽悠悠地抖,七八十歲年紀,頭發卻染得墨黑油亮如同打臘,臉色紅潤,雙目清明。

小孫的父親對她說:“你的身上有陰氣,等神爺爺把你身上的*鬼扯下來,我們就不阻擋你和我兒子的婚事。”

她生氣,轉身要走,這時小孫從裏屋衝出來,拉著她,帶著哀求的神情,顫著聲說:“小萍,你就委屈一下吧,等他們迷信地鬧一鬧,我們就可以安安心心的結婚了!”

“唉!”她看著小孫,她從不知道自己身上有鬼,而且小孫這麽可憐楚楚地求著她,她就點了點頭,端坐在屋中間。

神爺爺捉鬼開始了,隻見他從胸前掏出一把一把的黃豆,一把連著一把摔打下來,從小孫家的頂棚打到牆角,從床上打到地下,一把把黃豆密如雨下,刷刷刷的響聲令人毛骨悚然,炕上桌上地上灑滿了黃瑩瑩的黃豆粒兒。

“果然把鬼帶進來了!”神爺爺目光炯炯地盯著她,把她嚇個不輕。她小時候有聽說過也看過驅鬼,但是聽說鬼在她身上,還是不免驚叫了出來。經過了神爺爺這一番折騰,她有些緩不過氣來,眼珠子裏也仿佛鑽出一個個奇怪的鬼影子。

“等著我,我把這些狗日的小鬼,一個個都捉了!”神爺爺說著,進內房換了一身行頭,再出來,他是頭纏紅帕腰係紅帶腳登紅鞋,同時叫孫家全部把門關上,然後隻見他撲上樓去又鑽到腳地。最後從廚房的拐角抓住了一隻鬼,隻見神爺爺用紅布蒙口紮緊了脖頸的瓷罐呈到燈下,那蒙口的紅布不斷彈動,像是有老鼠往外衝撞。

神爺爺吩咐說:“給鍋裏把水添足,把狗日*鬼煮死再焙幹!”孫家人趕緊在廚房裏燒起滾燙的一大鍋開水,鍋開水滾後,神爺爺朝鍋裏倒了什麽出來,隻覺得一股臭氣溢出來令人作嘔,她先吐了,小孫接著也吐了,神爺爺幹脆利落指著她告訴小孫父母,“這個女人幹淨了,就放心吧!”然後接了錢擺著八字步一悠一悠地邁出門去。

她身上捉鬼避邪任務完成了,小孫父母便不再反對兩個人結婚了。

她和小孫的整個婚事都按照農村隆重而熱烈的程序進行,由陰陽先生定準良辰吉日,孫家家族裏幾位長輩商定喜事,先定必辦不可的事,派出四個近門子的族裏人,按東南西北四路分頭去給親戚友好報喜;派八個遠門子的族人日夜換班搭喜架子,再派三四個幫忙的鄉親到石磨上去磨豆腐磨麵等,還有樂隊的事。

她和她的第五個男人小孫結婚那天,香蠟已經在桌前焚燒,那是正當收獲的八月秋高氣爽宜人季節,她在嗚哇嗚哇的嗩呐喇叭的歡悅的喜慶曲調裏嫁到了孫家。

終於和小孫在一起了,婚禮上的她哭了,是激動地哭了,和自己和小孫爭來的幸福激動而幸福地哭了。

小孫的母親說:“你不要哭了,你已經進了我孫家門,就是我們孫家人,你要懂得規矩,當然,你是國家幹部,也是知書達禮的!嗯,咳……”小孫母親咳了幾聲。

“嗯,爸……媽……你們請指教!”她恭敬地問道。

這時小孫的父親朗然說:“人說‘瞻前顧後’,如同結了婚就有要後,前後都要兼顧,你們結婚後,要多多益善,早日爭取給我孫家生個大胖兒子……”

和小孫新婚第一晚,娜娜絲依偎在小孫的懷裏動情地說:“我之前去看過醫生了,醫生給我開了藥,保證能給你生個大胖獨生子!”小孫大喜,看著她喝那苦咧咧的藥汁如同喝著蜂蜜,想想兩個恩愛的人幸福的日子就要來到了。

心情好,一切皆好,她和小孫在那新婚的日子裏,容光煥發,精力充沛,一*身上的衣物,倆人一樣熱烈一樣貪婪一樣不覺滿足也不感困乏,直到把床板在翻滾中弄塌,倆人又嘻嘻笑著挪一張更大的床。

半年之內,兩人放禁狂熱持續了整整甘甜雨露,滋潤耕壇,但是她的肚子還是沒有鼓起來,去醫院檢查也沒有查出一個所以然,這下,娜娜絲都不敢去小孫家了,因為一到小孫家,小孫父母看著她都是滿臉的是狐疑驚恐之色,目光恍惚遊移不定,這是一種無形的壓力,讓那段時間她在夜裏再也折騰不起,她和小孫相依相偎著進入睡夢。酣睡裏一聲尖叫把小孫驚嚇得不知所措,清醒後發覺她緊緊纏抱著自己,渾身抖索如同篩糠,“為什麽,為什麽……我不能生孩子?”

小孫也被娜娜絲的狀態嚇得大氣也不敢出,沒多久,小孫就下鄉支教了,他離開家裏,娜娜絲自然返回城裏住,也不用回鄉下,這樣對於小孫和她來說,無形之中減輕了很多的壓力。

小孫主動報名參加支教,一去就是半年,半年後,她在等待小孫回家的日子,卻聽到一個噩耗,小孫在鄉村支教途中穿越崎嶇山路,被突然滾落的山石擊中頭部,不幸當場遇難,年輕的生命就此戛然而止。

這個噩耗讓她眼晴裏充滿了淚,當告訴她這個消息的人勸她不要太傷心時,她嘴裏支支吾吾,好半天才擠出一句:“有鬼!”說罷把頭砸向牆壁,“有鬼!”她大聲叫著,讓人頓覺感覺頭皮發麻後脊發冷,渾身暴起一層冷森森的雞皮疙瘩,問道:“鬼在哪裏?”

娜娜絲的回憶到這裏的時候,她看到了林龍放在方向盤上那雙修手的雙手,還有他的長相。其實林龍這個小帥哥的眉目就和小孫有一些相似之處,剛毅的臉,單眼皮,棱角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