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那點性,也就比秤砣強一點,還敢去玩鷹!你想拖我給你當寡婦嗎?”她忽然鬆了手,一下子撲進他懷裏抱住他,“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這神仙大陸幾千年咱們不改.
王健的頭又一陣陣地發痛,還有很多工作等著去做呀!‘空中藝墅’還沒銷售完,還有整個金翠湖的商業區在業態調整上是做整體式商場,還是分攤成組合式商鋪?這些工作得調查、分析……金翠湖小區裏最靠裏邊的那塊空地,是做成連排、小高層還是花園洋房,才能更有利於資金的回攏呢?他繼續不停地想著……
在江邊坐到大半夜的王健回到自己租的房間裏,心裏依然十分的擔憂,在今天簽約時羅星有意針對他的“鬧事”,詹總會怎麽想?王健又使勁地搖了搖頭。接著,他又不斷地告誡著自己要努力,強製著自己趕緊睡覺,因為第二天,他清楚自己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第二天他在鬧鍾的‘叮咚’聲中爬起來,帶上團購合同,直奔X局。
他沒有到公司叫車,而是直接去乘公交車。
公交車一貫很擠,還有很多背著水壺、羽毛球拍的老人也擠上車。老人們是要去公園早鍛煉,順便還要到南山公園裏灌一壺天然泉水帶回家。
老人上車後,有一些人起來讓座。但是有一個年輕人就是不讓座,眯著眼在那裏睡覺。有一個中年婦女說:“年輕人,起來讓老人坐一坐!”這時,那年輕人睜開眼嚷道:“我昨天晚上加班到1點鍾,今天不到7點又起來上班,哪個更累?”
“不要說了,我不坐,我不坐!”老人在旁邊對中年婦女說著。
“唉,現在的年輕人啊……我上車,隻要看到老年人,都會讓座!”中年婦女對著老人說。
“什麽現在的年輕人,你說話不要對著我講,講得口水亂濺,飛到我臉上了!”那原本眯著眼不讓座的年輕人不服氣地嚷道。
“不要吵了,要吵下車去吵!”車上又有其他人叫道。
大家似乎心裏都有一股氣,在這小小的公交車裏爆發著。
王健也被公交車上吵鬧擾得頭暈腦脹。這時,這時,他感覺手機在衣兜裏震動,他拿起一看,是公司策劃部裏打來的電話。
“喂,王健啊,我是齊偉。”
“哦,我這邊有點吵,你大聲點!”王健一邊用手抓著扶欄,一邊把手機緊貼耳朵回答著。
“你是不是去X局簽合同去了?”
“是!”
“嗯,你趕緊回來了,這事呀,不用你來管了?”
“怎麽回事?昨天我給詹總說過,詹總同意今天讓我去辦的!”
“啊,這是新安排,李經理交代的。”
“那……”王健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電話那頭沉默了半天,但能感覺有人在指示著齊偉一般。然後,齊偉開始對他用力地吩咐道:“你快回來,李經理剛才說的,趕緊回來,馬上!”
齊偉的口氣讓王健感到很不爽,特別在這擁擠吵鬧的車廂裏。
如果是李彬直接給他打電話,王健肯定會據理力爭:“這份合同,昨天我已經和X局張局長談好了,今早拿去他辦公室就可以簽,您放心,您看,馬上要到X局大門了呀……”
但是李彬不直接給他電話。
掛了齊偉的電話,王健思考了一會,還是掏出手機,直接給李彬打手機。
手機通了,王健用柔和的嗓音問道:“李經理,我快到X局了,我想先簽了合同,然後再回來,昨天我也給詹總說過的……”
“王健,你先回來!”李彬直接打斷他的話。
“為什麽?”
“這是工作的安排!合約的事,詹總那邊已經派曾秘書去辦理了!”
“李經理,這一塊不是一直都是我在負責的嗎?叫曾秘書去,會不會有一些程序上的事情需要我再說明一下?”
王健還想說明,或者證明自己在公司的不可替代性。但適得其反。李經理在那邊已經用不耐煩的口氣回應道:“這是詹總的意思,你有意見去找詹總!”
“李經理,不好意思啊,我馬上回來。”
掛了電話,王健被公交車上的吵鬧擾得暈乎的頭腦更加地變得暈乎乎的。
但是現在,他能明白隻是:如果還想在金灣房開工作,他的工作位置隻能是用“一切聽從領導安排,堅持貫徹領導意見”的方式迅速朝公司趕回去。
在王健返回金灣的路上,策劃部裏,李彬正看著站在他麵前的齊偉,說道:“王矮子打電話來問為什麽不讓他去簽合同,我已經給他說明了,他能理解我的意思。我也給你姨父多次說過王矮子不可靠的。羅星那小仔到是幫了你的忙,我感覺你姨父現在對王矮子的態度是有所改變的。”
齊偉點著頭:“姐夫,知道了。策劃這一塊我也是很清楚了,就算王矮子心裏不爽要離開公司,我一樣可以做得很好的。”
李彬接過他的話,語氣壓得很低地說道:“做策劃不是懂流程就萬事大吉,關鍵的是要有點子,有創意!以後策劃部由你來主管,王矮子隻是你的手下。還有,羅星是你遠方表弟的事,不要是姨父知道了。”
齊偉點頭,問了一句:“要是王矮子不離開公司,繼續在這裏幹,公司那些人用工作和成績來細化量化,再次給我姨父匯報他工作能力比我強,怎麽辦?”
李彬白了他一眼:“我就知道你內心裏怕那個小矮子,他有三頭六臂?你給我提起點勁呀!”
這時的王健,正從去X局半路上返回來。右肩勾著包,雙手向前甩,一路匆匆正往公司趕。
電話響了,是齊偉打來的:“喂!到公司了嗎?”
“在路上,一會就到。”
“嗯,除了‘空中藝墅’,小高層商住7和8接下來的在報廣上的訴求方向是什麽?你的文案寫好沒有?”
之前,齊偉的工作重心一直是在樣板房、沙盤、宣傳方式等事務性的工作上,從很少涉及創意文案這一塊。但是他此時忽然問起王健這些事,讓他頓時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李經理在催這個事情嗎?”
“沒有,是我問,我要聽!”齊偉突然用一種很強勢口氣對他說。
“你要聽?”王健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疑惑,心想:我該向你匯報工作嗎?
王健在電話裏一時沒有聲音傳出來。
電話那頭齊偉“哦”了一聲,停了一會,又說:“你趕快回來!”
王健馬上掛了電話。
回到辦公室時,李彬和齊偉都不在。他把包放下去,坐在自己的電腦前。這時,他發現有一個腦袋伸進來,東張西望的,他扭頭一看,是打掃衛生的王阿姨,她一反常態的樣子,讓他感覺她可能有什麽事。他對著她笑了起來。
王阿姨是一個瘦小枯幹的老女人,稀疏的頭發倒向一邊。抬頭看著他,他立刻止住笑,因為他覺得王阿姨的表情很嚴肅。
王阿姨又低下頭去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她的樣子讓他著急,她肯定有什麽事要給他說。
終於,王阿姨走了進來,他也站起來。
王阿姨說話了:“小王啊,我剛才聽見裏麵有人說你的壞話。”
“壞話?”
他下意識到在王阿姨的思維裏是簡單把自己感覺好的人劃分為好人,與好人對立的,反之為壞人。
但他沒有笑,問道:“王阿姨,怎麽回事,你聽到了什麽?”
王阿姨走出去,朝外麵看了看,沒有一個人,才又走近他,悄悄地說:“剛才我悄悄地聽到李彬經理和齊偉的談話。他們一個是姐夫,一個是小舅子,還有之前的羅星好像說是誰的遠方表弟,姨父好像是說詹總,他們要讓齊偉當經理。”
王阿姨的話一出,王健馬上叫她不要再說了。然後站出去,看看外麵沒人,叫王阿姨繼續去打掃衛生。
王阿姨出去了,他無法工作,閉了閉眼睛,聽到心裏“砰”的一聲,墜落的聲音。
難熬的幾分鍾,或許更是難熬的一段時間。他睜開眼,看見在大廳正掃掃擦擦的王阿姨。她不時回頭,朝他所在的辦公室這裏望上一眼,眼神裏飽含關切。
他看著空蕩蕩的策劃部,感覺自己像是被騙了一樣。
這時,行政部的唐大姐來到策劃部發公司的內審文件。
他接過唐大姐遞來的ISO9000經理職責的文件,唐大姐說:“你先代領簽字,齊偉來了你轉交一下!”
他愣了一下,問,“為什麽要轉給齊偉?”
“啊!”唐大姐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像在不經意地透露著什麽秘密。
王健有一種被人看白的揭穿感,大聲地對唐大姐說:“那是你們發文的工作職責,你要發給誰就直接去找他發吧!”他在公司很少會有這樣的表現,以前都是一副熱心腸的樣子,但這時他有些控製不住自己心裏的憤怒。
“你……”唐大姐喘息著。
他氣哼哼地站起來,轉身說道:“我要去WC”。
他沒有去上廁所,即使真的內急他此刻也不想去。
他直接朝詹總的辦公室走去。
詹總不在。
他又快步向會議室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一群人正好出來,有李彬,齊偉和其它幾個部門的經理正圍著詹總一起出來。
王健就這樣走過去,帶著氣勢洶洶的大義凜然,他要舉報,舉報羅星是齊偉安排的內奸……
越走越近,王健已經靠近詹總和這一群人了。詹總也看見了他,停住交談朝他瞥過來一眼,其他的幾個人也都意識到了,順著詹總注視的方向向他看過來。
這些眼神掠過他的頭頂,是一種壓製、禁止、不許亂說的的眼神。
一瞬間,王健忽然感覺很好笑。
“舉報?也舉報詹總是齊偉的姨父?”
他閉了閉眼睛,一瞬間覺得悲涼起來。立即,他的眼神已經開始變得柔和,人也變得謙卑,一付裝作是路過此地,飽含尊敬地給詹總打了一個招呼,就繼續又朝前走去。
詹總叫住他:“小王啊,我們剛才在會上對你們策劃部工作進行了一些調整,以後策劃部的事,聽齊偉的,你配合好他的工作!”
即使是一個不敏感的人,也能聽出來這話外之音。
他瞟見旁邊齊偉那微微上翹得意的唇角,但他隻能回答:“好的,詹總!”然後隻想立刻離開這裏,或者,有個洞,可以讓他鑽進去。
他轉身,朝前走去,一直朝前走著。當他確信,四周隻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他那臉上向著走著一直掛著的微笑才變過來,變成無比的沮喪。
他覺得自己剛才回答詹總的話時太可悲,可悲到可笑的地步。好像別人給他一口飯吃,自己就必須像喪家犬般一樣搖尾巴。
他不知道自己在公司的小花園裏坐了多久,直到下班。
他下意識回策劃部裏拿包的時候,看見唐大姐拿著公司會議精神打出的幹部任職公示貼在公司大門口,他走過去看,任職公示上明明白白地寫著:齊偉,男,1982年1月10日出生,大學本科文憑……擬任職策劃部經理……對德、才、廉等方麵進行公示……如有問題,請聯係電話……
金灣公司新提撥的策劃經理不是他。
公司的人都走完了,他還一個人呆呆地站在那裏。
他轉身,卻無意看見公司大門外,楊維竟和齊偉走在一起,他們說說笑笑,齊偉殷勤地打開車門,楊維鑽了進去。這一切他看得清清楚楚。
當楊維鑽進車門時,扭頭回望了一眼,他趕緊退後,把自己擋在公司門內,他後退躲藏的時候,不小心踩著了一位正好走過來的一位清潔工的腳上。
清潔員看了他一眼,他趕緊說著對不起,受到驚嚇般,加快腳步匆匆朝策劃部的辦公室跑去。
回家路上,下雨了。他沒有打傘,雨水拍打著身體。
他不是一個喝酒的人,也不是一個抽煙的人。但是,他鑽進一個酒館裏。
惆悵的煙圈、混亂的酒精、破碎的心。
他喝酒了,抽煙了。
從小酒館裏出來,他不知不覺又鑽進一家叫“水簾洞”的舞廳。
他低著頭鑽進去,眼神迷離地從門口望進去。裏麵一排排,一行行,是各式各樣在舞動的鞋子,有寬大頭係帶子的生皮皮鞋,有鏤著小洞的花皮鞋,有精巧圓潤的運動鞋,還有幾雙赤**大腿的高跟靴子。中央的那盞大吊燈,旋轉出紅、綠、紫三種顏色的燈光,配著著播放出來‘砰、砰、砰’節奏,舞廳像隻大水缸,各色水浪,波濤起伏。每一個人的身上和臉上,時紅時綠,好像一群色彩豔異的熱帶魚,在五顏六色的水波中,載浮載沉。DJ扯高了喉嚨大叫著:朋友,伸出手來,舞動起你們的身子來”。整個舞池裏的人們叫著笑著跳著,像一座開足了馬力發電機,轟轟的噴射。
他也蹦跳起來,叫著,好像白天工作中遇到所遇到的壓抑、無助,還有那迎合著詹總的偽裝的笑容,在這裏找到了一個傾泄的出口。那轉得忽紅忽綠的燈光下,企圖遮掩什麽似的,也想遮掩一些內心深處的隱痛?
兜裏的手機鈴聲響起,在鬧碴碴的舞池裏他掏出手機,看著手機屏幕顯示著楊維的名字。
“你在哪裏?”
“在跳舞啊!”
“你還有心情跳舞?”
“為什麽沒心情,娛樂誰不需要?”
“今天齊偉約我去吃飯!”
“很正常啊,都是安排好的,內部安排好的嘛!”
“你說什麽?你那邊太鬧了!”
“齊偉才是策劃部經理啊,這一要已經安排好了!”他大聲地回答。
“那你還去跳舞,怎麽不去找詹總問個究竟!”
“哈哈,有什麽好問的!齊偉,哦,策劃部經理不是正陪著你嗎?”
“王健,你怎麽一點不了解我,你這個土包子,你是不是男人?”
然後,楊維電話那頭突然出現一陣搗鼓的聲音,然後電話斷了。
舞池裏有一個醉漢,紅絲滿布的眼裏,像要傾吐般朝他靠來。他聞一股強烈刺激的混合發酵氣味,胸口一悶,差點吐出來。
他從舞廳裏跑出來,腸子裏的東西往兩頭擠壓,一股酸臭翻出他的胃,直衝到嘴裏,吐出的東西,冒著血腥的泡沫。
不知什麽時候,他晃晃悠悠地回到自己的出租屋。
他的肚突然地痛起來,他翻著屋裏的抽屜,他記得哪裏有些什麽清火桅麥片,牛黃解毒丸之類的,他感覺那些東西可以治肚痛。
他一邊找著一邊笑著自言自語:“一個落魄的男人,還這麽矮,經理又不是你,人家楊維,那麽漂亮,你憑什麽呀?你是臭蟲,你以為人家真的就是跳蚤呀!”
他抓了一大把藥混著白開水,往肚子裏灌去。
他開始脫衣服。
上上下下、裏裏外外,他把自己幾乎扒了個精光。
筆挺西褲、增高皮鞋的行頭扔得房間裏到處都是,身上就剩一條內褲。
內褲有一道裂口,他之前已用針縫好,繼續在穿。
他仰麵躺在床上,胳膊張開,兩條腿的膝蓋以下在床沿外麵耷拉著,卻感到腰痛。
他轉過身,趴著睡,腰還是有些痛。
在金灣這一年多的工作,他常常對著電腦加班加點地工作,造成腰椎肩盤突出,腰椎明顯的在痛著。
他能明顯地感受到身體內部的呼喚:睡覺,睡覺吧!
但是他的大腦還在運動,還在不停地高速轉動。
他開始數數,123、123、123……讓大腦裏除了123,不要再出現其它任何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