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熙年末,後宮內亂分擾擾,王不堪其憂,先是二喜,五王婚,然未及而損;後,太子妃有喜,而中途夭折,每談及此,王莫不扼腕歎息……
太子妃哀傷久絕,日日傳少傅卿相伴,時人甚憐。
——《南郡嘉熙年史*卷二》
本來是個該讓人高興地事兒,然而喬言的臉上卻一點笑意也沒有。包括藍萱自己在內,都是一臉的惆悵。
喬言默不作聲將手指覆在她的手腕上,脈音陳而帶重,的確是浮脈。
藍萱緊張巴巴的問:“怎麽樣?”
“換那隻手。”喬言吩咐著。
藍萱忙不迭換上另一隻手遞給她,又是探脈半晌,喬言才放開手指,歎氣,“你感覺如何?”
“我這幾天總是眩暈惡心,見了吃的也不想吃,可是又什麽都想吃,脾氣也差。隻差沒把流炎殿給砸爛。”她說著,拿手撐著自己的頭,不住的捏著桌上的東西吃。
喬言看了一眼桌麵,一碟甜紫蜜餞,一碟鹽水花生,一碟紅果金桔糖,還有一個月形的小巧盒子裏放著好多的梅幹。
後麵忽然空落落的,她回頭看,卻不見了小印子,藍萱帶著一點落寞的神色,對她說:“方才進門之後,他便出去了。”
喬言一愣,沒想到藍萱觀察的如此仔細。淡淡一笑:“他一個男人,聽咱們討論這個話題,的確是不大合適。”
藍萱也愣住,低低的說了句什麽。
“脈象雖然如此,可是,藍萱你知道麽,這個……是……不正常的。”喬言說得磕磕巴巴,藍萱停下吧唧的嘴,笑,“你就直說吧,男女之事,我是過來人,你在我麵前還扭捏什麽。”
喬言瞪了她一眼,“那好,過來人,你聽好了,這脈象是喜脈不假,但這喜脈本身卻是假的。你想想半個月之前吃過什麽奇怪的東西麽?”
藍萱低頭沉思了一會兒,道:“半月前,泊王梁楓的婚事文定,宮裏擺了酒席,也就是那次之後,我才漸漸開始有了這種惡心反胃的現象。”
微微蹙眉,喬言再問,“那你還記得那日宴席之上,你都吃過什麽麽?”
“大概是些魚肉,醃肉之類吧,也就記得這麽多,再詳細可就要問問捷清姑姑了。”藍萱笑了一下,“難道是被人下毒了?”
“不會是下毒,”她也跟著笑,“下毒的話,你早就沒命了,還能等到現在?坐在這兒和我好好說話?”
她才說完,藍萱就作勢欲嘔,看樣子十分痛苦。半天才緩過起來,“我這樣子,還叫好好的?”
喬言這次被她噎得無話可說,幫她撫摸著後背順氣,一邊說,“那就等你問來到底是吃了什麽東西,我再給你想辦法。”
她的聲音忽然低沉下去,“我猜測或許是什麽相克的食物被你一起吃下,才產生了這種反應,再或者,就是幹脆在你的飲食裏放了什麽不易察覺的藥物,導致有了這種懷孕的假象。”
藍萱笑得有點不自然,“我心心念念想著要一個孩子,到頭來,卻是空歡喜。你知道麽墨雲,太醫說我是有喜的時候,我真的是很高興的,但是下一刻我就知道自己有多傻,有多荒唐。”
喬言不解的看著她,“你不會是懷疑我給你的藥有問題吧?”
“當然不是,”藍萱搖搖頭,“我若是連你也要懷疑,這偌大的皇宮裏我可就真不知道能信誰了。其實,你不來不說我也知道這是假的,我根本就不是真的有喜。”
喬言挑挑眉毛,等她說下去。
“因為太子已經有兩個多月沒有到我這裏來了。”她借笑別過臉去,可那笑在喬言眼裏看來,又是那麽苦澀。
腦子裏忽然就顯現出來剛到南郡皇宮之後的那段日子,她夜裏煩悶出去走走,碰巧撞見太子偷情的場景。
那天,也是她救下小印子的日子。
喬言張張嘴,不知道說什麽好,她不知道這件事該不該告訴藍萱,或者,她又該不該借這個機會做點對自己有幫助的事。
她猶豫的時刻,藍萱已經握住她的手,寬慰似的說:“你也不必勸我,我心裏都明白。”
喬言抬頭看著她,難道她也知道了?
“其實,尋常男人在外麵有個相好也是平常,何況他一個堂堂的太子殿下,若是相中了誰,直接納了就是,不必如此遮遮掩掩。他每日雖不在我這裏就寢,但他卻三五天就要帶些新奇的事物或者是新鮮段子來說給我聽,他這樣做,我也就覺得很滿足了,至少,他沒有忘了我,說到底,男人嘛,不過是圖個新鮮罷了。”
喬言默默的看著她,被她的一頓話說得很是感動,這個太子梁端真是太不解風情了,家裏有這麽好的一個妻子,還要出去拈花惹草亂來,她陪著冷笑了幾聲,知道藍萱根本不知道他的好夫君的姘頭到底是哪一個。
天底下,但凡和自己父親的姬妾亂來的,都沒有什麽好下場。
剛剛成型的一個想法,就被喬言扼殺了。她的眼裏閃過激烈矛盾的神色,咬咬牙,“我有一個想法,對我們的事會很有幫助,隻是,要委屈你了。”
“什麽?”藍萱鬆開手,“我到現在還有什麽委屈受不得?你盡管說到底是什麽。”
喬言笑了,帶著深邃難測的神色,在她耳邊低語幾句,藍萱點頭聽著。她說完,直起身子,等著藍萱給她回話。
“好巧的法子!如此一來,不僅能夠解決我這個肚子的問題,還能盡快找到我娘的下落。好,好。”她連連說好,臉上的神色也跟著活躍起來。
喬言看著她笑,忽然問道:“太子呢?他那裏怎麽說?”
作為丈夫,自己做過什麽,沒做過什麽還不清楚麽?按照太醫的說法,藍萱莫名其妙的就有了孩子,梁端會無動於衷麽?
見她發問,藍萱苦澀的說:“到沒有來質問我,當著太醫的麵,還是欣喜的樣子,隻是太醫走後,臉色越來越沉,特別怕人。”她美豔的臉上有點無奈,“他久居東宮怎會不知後宮裏的明爭暗鬥?這出戲,我還要靠他一起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