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身邊人到底有多少斤兩,喬言其實一直都是乖乖的做到心中有數,但這一次,這個人,他的確是超出了喬言的預想。
還能是誰?當然是瞬間就飛撲到小宮女麵前點住人家大穴的小印子了。
坐在憩然居裏,喬言舒服的捧著熱茶,一口一口吹著漂浮在水麵上的茶葉,細細的品著。小印子在她麵前轉來轉去,不時拿眼睛瞟她。
那女子無動於衷,繼續吹氣,喝茶,喝茶,吹氣。
直到一杯水見底,小印子一把拿過她的杯子,“喝完了吧?”
喬言不知怎麽就有點心虛,好像骨子裏害怕他問她剛才到哪裏去了似的,不過還好,小印子很義氣的問了一句別的。
“你吃的什麽啊?就那麽想喝水?”
喬言頓了下,似是嘴角禽笑,回答:“輞川的小菜而已。”
說得小印子滿頭霧水,他又想到了另一件事,“那宮女點昏了扔在那兒,沒問題麽?”
“當然,小宮女而已。”她撚起一顆花生放到嘴裏。
小印子皺皺眉:“隻是她剛給你傳了話,就昏倒在院子裏不大好吧。”
“你不說,誰知道她剛給我傳話了?”喬言打了個哈且,早上起得好早,她這會兒恨不能來個回籠覺才好。
不過,她還有事,揉揉太陽穴,喬言站起來,說道:“走吧,去藍萱那裏。”
小印子跟著她,重新取了一件薄呢子的大氅給她,她自己低著頭記著腰間的帶子,手指尖尖,瑩潤有光,幾乎是和她的臉頰兩種顏色的不自然。
小印子打了會兒愣,她正好係完,抬頭說道:“走吧。”
這天的中午時分,她站在他的麵前,低首弄衣,她看他的神情淡淡的,卻沒有平日的那股子冷漠疏離,是一種自然的神情,像是和自家人說話一樣的不做作,不偽裝。
他有一瞬間,被她澄澈的目光吸引,像一泓幽潭,將他拉進,一點一點,柔且緩慢,但絲毫不手軟。直到把他完全吞噬,他的心,他的人,還有他的靈魂。
全部,完全墜落,脫身難矣。
“怎麽了?”喬言疑惑的看著他,不知道他在琢磨什麽。忽然恍然大悟似的,將大氅一脫,抓著他的袖子就往外走,“你怎麽不早說,你還沒吃飯吧?你呀,你不說我怎麽知道你餓不餓,瞧瞧這家夥,餓的兩眼都發直了,難道你以為自己是神仙?不吃不喝的。”
小印子被她一頓沒頭沒腦的數落,才反應過來,直翻白眼,這女人什麽邏輯,難道她以為他剛剛是被饑餓所困?
真是不可救藥啊……
不過,小印子還是乖乖被她拉出去,叫黃鶯準備飯食去了。
***
朝堂上,一片喜氣洋洋。慕王殿下處理公務的東暖閣也是熱鬧非凡。
各個大臣都來相賀,恭喜他凱旋而來,其實梁筠這次的小勝還是有點作用的,本來,關於戰局,南郡朝堂上分為兩派,一派主和,一派主戰,而且主和派遠比主戰派的人數來的龐大。他們的理由也很充分,一來是因為地理位置的原因,南郡與北狄中間還隔了一個中州,兩邊夠不到邊,二來是因為南郡和北狄的兵力水平相差太遠,人家是號稱草原上的雄鷹,而南郡多半是文人青山濕,手無縛雞之力。
其實,還有個三,就是南郡上下,無論是國主梁盟還是黎民百姓,都是希望和平第一,這些年南郡主張經濟方麵的經營,多鼓勵商貿往來,已有很大建樹,一旦開戰,這些年的心血和積累就要毀於戰火。
而那些主戰的大臣們理由也是強大的,他們的理由隻有一個,那就是南郡十幾年以前長公主和親的時候從中州手裏要回的一塊地盤:壅鹽。
這個地方地廣人稀,幾近沙漠,既沒有水脈潤澤,也沒有礦藏可以發掘,基本上是個鳥不生蛋的地方,就是這麽一塊地,中州才舍得割讓出來給他們,真正肥沃的北地,比如兗州,孟州等地,一概還是屬於中州的,幾個好地方壓根就沒有他們南郡可以染指的餘地。
這還是長公主出嫁中州太子得來的,不然,連這塊地方都不會讓他們得到。
問題也就出在這兒,這塊地方不僅荒遠,最主要的,它地形狹長如一隻張開嘴巴的大魚,兩頭一邊和南郡的赤水漠相連,而另一邊則是直通向限胡石。也就是說,如果北狄犯境,從限胡石攻入的話,他們就可以毫無阻攔的直接到達赤水漠,繼而向南侵襲。
主戰派們自然也是舍不得經濟上取得的繁榮,賭得就是南郡有能力能夠在人跡罕至的壅鹽力阻北狄鐵騎。
當然,想不打到繁華的京城周邊,還要南郡的士兵能夠完全阻擋住北狄才行,然而這個可能又有多大?
這就是兩派一直相持不下的原因了,但這一回,梁筠成功的退了限胡石的北狄軍,實在是大漲了南郡主戰派的氣焰。
甚至有人已經蠢蠢欲動的打算真的和北狄硬碰硬的來一場大戰,徹底絕了他們南下的念頭才好。
梁筠放下手裏的情報,一陣苦笑,他們都看見了自己的勝利,卻不知道這勝利是怎麽來的。
“哎。”想著就又是一聲歎息。
趙武掏了掏耳朵,從望見高高的城門那刻開始,梁筠就開始無限的歎氣,皺眉,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直接捅了捅陳杼的胳膊,示意他說幾句話。
陳先生說話,在梁筠那裏還是有幾分分量的。
陳杼搖搖頭,做無奈狀,不是他不肯說話,而是這話要他怎麽說?看著梁筠愁眉不展,他也陷入沉思,他們在赤水漠的這段時間並不長,但為什麽回來之後,他就敏銳的感覺到朝廷裏的氣氛有幾絲詭異,和平時有點不同,也說不清是在哪裏。
隨後,他們就接到了木轅的信報,詳細的講述了一遍梁楓和慕容家婚事的始末。讓他好不震驚,這十幾天的京城可真是多事之時。更讓他驚訝的還要說是那個一貫雲淡風輕的少傅卿喬言,向來不問政事的她這次對梁楓的婚事顯得頗為在意。到底是什麽原因?
而那個女子,今天,並沒有上朝,與她同時未到的還有一個清王梁閔。
太子的暗力被剿,卻未見動作,難道是礙於太子妃與喬言的親密關係?
太多要想的事情了,陳杼不覺用扇子抵在額頭上,隻覺得腦門一跳跳的疼。
在他想著的時候,他家的王爺終於結束了最後一次歎氣,站起來朝他們招呼,“隨我進宮吧,今晚不說明天隻會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