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火焰,其實不過是形態比較像罷了。獨孤木幽和血狐離得這樣近,卻絲毫感覺不到任何溫度,也沒有聞到能讓人聯想到火焰的氣味,所以她也無從判斷這到底是不是火焰。

雖說如此,獨孤木幽卻莫名地感到一陣心悸,好像遇見了讓她難以估量的危險,這東西給她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這一小縷黑色的火焰直奔前方的小四而去,速度並不快,甚至有點慢悠悠懶洋洋的味道。

小四目露恐懼地看了一眼那火焰,連連往後退了幾個大步,接著突然加快了速度,往樓梯上跑去。黑色的火焰仿佛擁有靈智一般,它的速度陡然加快,緊跟在小四的身後猛追了上去。

仿佛被恐懼所俘虜,小四的臉扭曲成了一個詭異的模樣,他手腳並用地拚命往上跑,似乎忘記了自己可以騰空飛行。

“啊——”

黑焰沾上了小四的背心,火焰暴漲,轉眼就蔓延到了他的全身。酒樓內回響著一陣陣淒厲的哭喊聲,小四整個人被火焰包裹著,根本無從辨識他的樣子,隻見到一個火人在燃燒。

獨孤鶴榮驚愕地看著這一幕,眼睛都忘了眨,不僅僅是他,在場的其他人也都呆住了。

“老大救命——救命——”

被困在黑焰之中的小四痛得滾下了樓梯,在地上爬著靠近獨孤鶴榮。奇怪的是,他所經過的地方卻完全沒有燃燒的痕跡。

“水!快滅火!”

獨孤鶴榮終於回過了神來,向其他的手下下命令。有人衝進了廚房,沒一會兒就扛出了一大缸的水,往小四身上潑下,緊接著又是第二缸、第三缸,廚房裏儲存的水都被他們搬完了。

血狐看著他們忙碌,發出一聲輕蔑的哼聲。

“狐口奪食,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

獨孤木幽用審視的目光看了一眼血狐,將它從肩膀上抓了下來。這個小東西還能噴火害人,看來身體應該沒什麽大礙吧。

獨孤木幽提醒道:“不要弄出人命來,這個人罪不至死。”

血狐撇了撇嘴,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老大,不管用啊。”

酒樓廚房裏的儲水已經用光了,可是小四身上的黑色火焰卻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熊熊燃燒的勢頭迅猛如初。

這小四一直跟著獨孤鶴榮,是他得力的手下。獨孤鶴榮轉頭,對著那些叛變了的人問道:“你們誰有克製這火的辦法?隻要能滅了這火,我重重有賞!”

一個長著一字眉的站了出來,他遲疑地看了一眼手上捏著的一張冰藍色符篆,最終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使用靈氣催動了這張符。

將符往小四的方向一丟,一股冰寒的氣息從符紙上冒出,鋪天蓋地,整座酒樓瞬間成了冰窟。地麵上一寸寸地結出了堅冰,入目皆是雪白,酒樓大變了個樣,甚至無從辨識原來的樣子。這寒氣如一頭巨獸撲向小四,開始與黑焰爭奪控製權。

在寒氣出現之初,在場的人便運氣抵擋,一時間各色光華綻放,襯著滿地冰雪,頗有些豔麗的味道。但是那些普通人可就慘了,掌櫃的和小二們直接被凍住了,就連二樓也傳來了幾聲驚呼,顯然也受了影響。

寒氣開始蠶食黑焰,雖然速度很慢,但是可以看見黑焰確實漸漸弱了下去。有寒氣和黑焰相互掣肘,小四的壓力也減輕了,他的理智恢複了一些,連忙拿出一把療傷丹藥,一股腦兒全都扔進了嘴裏。

獨孤鶴榮露出了喜色,冰藍色符篆的主人又是自豪又是心痛。

“這張符是我的家傳之物,已經不知道傳了多少代了,總共隻能使用三次,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拿出來的。”

就在這時變化突生,那原本是受了壓製的黑焰突然離開了小四,體積急速縮小,化作一隻烏黑色小鳥,拍打著翅膀飛了起來。黑鳥衝向空中那張冰藍色符篆,張口咬住了它。

“吭哧吭哧”啃咬的聲音響起,那符篆被黑鳥一點點吞入了腹中,最後整個兒消失不見了,而黑焰所化的鳥兒似乎也有不小的損傷,體積小了一大圈,隻剩下一個拇指大小了。鳥兒再次化作火焰,飛入了血狐的身體。

“這怎麽可能?”

冰藍色符篆的主人不敢相信地看著這一幕,他的傳家之寶,用來保命的最後手段居然就這樣被一團火焰給吃了,連最後的兩次使用機會都給直接毀了。

這一張符可是萬金難求,即便是在家道最艱難的時候,他們也不曾將它賣掉。本來想靠著這一次機會讓獨孤鶴榮欠自己一些人情,好換得一些好處的,誰知道會有這樣一個結果,卻是懊悔也來不及了。

整間酒樓一片狼藉,地上還零零碎碎地結著冰。悲催的掌櫃和小二們正在解凍,也不知道要花多長時間才能徹底化開。小四整個人被燒得麵目全非,像一塊焦炭,這時正在努力地療傷。

“你居然敢下這樣的重手。”獨孤鶴榮向獨孤木幽質問。

獨孤木幽摸了摸看上去有點疲憊的血狐,神情淡然地說道:“這是他們咎由自取,膽敢向我動手,就得付出代價。話說回來,這回的事也不是我做的,誰讓你們要搶它的烤雞呢。”

獨孤鶴榮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麽烤雞?”

獨孤木幽指了指地上那個已經很難辨識的雞腿,在場的人瞬間石化,看向那隻紅毛狐狸的表情都是炯炯有神。尤其是正在療傷的小四,原來他受了這麽多的罪並不是因為冒犯了獨孤木幽,而是因為他害得那隻狐狸少吃了半個雞腿。

獨孤木幽腳踩碎冰,緩緩走到了獨孤鶴榮的跟前。

“反正已經鬧成了這樣,我們之間的賬是不是也該算一算了。”

獨孤鶴榮大笑了起來,“跟我算賬?是什麽讓你的自信心膨脹到了這種程度,你覺得你會是我的對手?真是天大的笑話。”

“不試試怎麽會知道。”

獨孤木幽輕輕撫摸著懷中的血色小狐,獨孤鶴榮的目光隨著她的動作落在了血狐身上,眉眼間出現了一絲忌憚。

“你對小四下重手,別人也不能把你怎麽樣。但是,如果今天我們兩個在這裏鬧起來,那後果就沒那麽簡單了。無論是誰因為私鬥無法繼續參加試煉,到時候我們雙方的父親都不會善罷甘休,你不會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吧?”

獨孤木幽明亮的雙眼望向獨孤鶴榮,仿佛直接看穿了他的心思。

“其實你是怕了吧?我還沒有動手,隻是這隻狐狸小小地放了一把火而已,它還手下留情了呢。如果動起了真格,我有自信可以留下你。”

“你……”

“不過嘛,試煉確實重要,對我來說也有不得不參加的理由。這樣吧,你跪下向我道歉,以前的事就全部一筆勾銷了。”

“哈哈哈哈哈!”

獨孤鶴榮仰天大笑,“失蹤一趟再回來,大言不慚的本事倒是見漲了!”

“多謝誇獎。”

在他們兩人鬥嘴之時,獨孤紫騰和自己的同伴對視了幾眼,幾人悄悄地向門口移動,準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可惜他們的動作還是被人發現了。

“慢著!”獨孤鶴榮毒舌般陰冷的聲音響起,“事情還沒有解決,就想走?”

他的話一出,其他人就上前將獨孤紫騰等人圍住了。發生了黑色火焰那件事,這些人的心裏都憋著一股火。被一隻狐狸比下去了,卻偏偏還不能找回場子,那就隻能找這些人出氣了,怎麽可能放他們走呢?

“你還是隻有這麽一點手段啊,鶴榮,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獨孤木幽悠悠然開口,“花樣變來變去,也無非就是仗勢欺人,人多欺負人少罷了,什麽時候才能堂堂正正地做一回人?”

獨孤鶴榮臉色一僵,原本就不好看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他的眼神一閃,想到了一個主意。

“你這是在為他們說話?這些人與你又沒有什麽往來……哦,我猜你該不會是看上他們中的誰了吧?難道是獨孤紫騰那個小子?”

獨孤紫騰那群人聽了這話,紛紛向獨孤木幽看了過來,有懷疑,有感激,甚至還有崇敬。獨孤紫騰瞧了一眼獨孤木幽,又飛快地瞥開了視線,不知道在想什麽。

“我隻是為你害臊罷了,少轉移注意力,你準備要道歉了嗎?”

“等我解決了這群臭小子,再來跟你算賬。”

獨孤鶴榮眼中的漩渦越來越深,頭一扭,狠戾的視線掃向獨孤紫騰等人。

“把這些人……都給我打殘了!”

這時,從上方突然傳來了說話聲。

“鶴榮,你今天的火氣有點大啊。”

五皇子俊秀挺拔的身影出現在了樓梯上,他唇角含笑,穿著一身米色長袍,周身散發著溫和的氣息。

獨孤鶴榮微微怔了一下,脫口而出:“五皇子?”

五皇子姬承宇一邊往下走,一邊朝他點了點頭,“本殿下今天湊巧與人約在這珍饌閣想見,一直呆在二樓的雅間之中,沒想到卻遇見了你,還有……九小姐。”

麵對五皇子的目光,獨孤木幽隻是敷衍地回視了一眼,沒有什麽特別的表示。她對這個表裏不一的五皇子一直沒有什麽好感。

獨孤鶴榮的臉色平靜了一些,開口說道:“我這裏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五皇子若是已經沒事了,便請先走,不然等會兒亂起來,可就說不好了。”

姬承宇笑著看了一下酒樓內的人,視線從獨孤紫騰一行上一一掃過,又看了獨孤木幽一眼,最終落在那些遭了無妄之災的掌櫃和店小二的身上。他輕歎了一口氣,走下了樓梯。

伸手一拂,一股柔和的氣息飄過,掌櫃的和店小二身上剩餘的冰漸漸融解。

“你們先去換一身幹的衣裳吧,這樣下去怕是對身體不好。”

“多謝五皇子。”

凍得瑟瑟發抖的掌櫃和小二感激得熱淚盈眶,互相攙扶著離開,換衣服去了。

姬承宇做完這些,這才看向了獨孤鶴榮,開口道:“鶴榮,今天這件事我都看在了眼裏,可否看在我的麵子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