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芽

“他很閑?閑的蛋疼?”齊歸遙脫口而出。

“什麽?”家樂不解,隨即又蹙了蹙眉,大概是隱約猜到她究竟是在說什麽。

“沒什麽。”齊歸遙抿嘴摸了摸鼻子,嘴角不禁露出笑意。

那邊的馬車內,柯凝千分透著車簾邊上的縫隙淡淡的看著齊歸遙,由於離的比較遠,所以並不能聽到他們說什麽,但隱約可以看到齊歸遙的笑意,似尷尬,似搞怪,似想起什麽,卻又顯得很純淨,無形中透著一股灑脫。

家樂看了看齊歸遙,總覺得怪怪的,但自己是下人,隻能將疑惑放在心裏。“那奶奶請,爺在馬車上等著。”

“我可沒有說要去和他聊聊,我還有事情,改日有緣再聊。”齊歸遙扔下這句話,再瞥了柯凝千分那邊一眼,便繼續要往自己的馬車內進。

這時,家樂直接伸手攔住她。“爺身體不好,來一次不容易,煩請奶奶給麵子。”

齊歸遙看了看擋在自己麵前的手,不樂了。“又不是我要他來的,再說了,莫非他就是為了找我聊天才來京城,說出來誰信?莫名其妙。”

那邊的柯凝千分沒有再看齊歸遙,而是轉而看向明府的牌匾,眯了眯眼,不知道他在想著什麽。

“爺確實不是特意來找奶奶的,但既然來了,聊一聊又為何不可?”家樂固執的很。“奶奶請去那邊。”

白香站在一旁抿嘴,想張口說些什麽,卻又受了什麽拘束一般,她看了看那邊的馬車,眼裏泛出憂愁之色。

“可是我很忙。”齊歸遙有些煩了。“我自知與你們爺沒有任何交情,犯不著到了需要在一起坐的地步。再說了,我是有夫之婦,這樣不太好。”

“奶奶可知您爭執的這些時間,可以與爺講不少話,若是早答應,說不定我們就走了。”看家樂的模樣,是不達到目的不罷休。“你也知道,爺的話並不多。”

齊歸遙看了看家樂,再看了看那邊的馬車,真是討厭的主子養出討厭的隨從。

“算了,走吧!”齊歸遙收回已經踏上馬車邊緣的一隻腿,幹脆的往柯凝千分那邊走去,她倒要看看,他究竟想說些什麽。

突然,她停下腳步,對白香道:“你坐著我們的馬車去前頭等我。”

“是!”白香又看了看柯凝千分的馬車那邊,糾結了一番,便上了馬車。

來到柯凝千分的馬車邊,齊歸遙頓了頓,便不請自上,並忽視掉他深邃的目光坐到一旁,做出一副有話快說的模樣。

柯凝千分看著她,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你一直是這種性格?”據他所知,以前的她可是膽小善欺的很,莫非是他太不了解她?

齊歸遙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轉而道:“你還是讓車夫將馬車朝前頭駛一些,這裏有許多明府進進出出的人,若是有人注意到,怕是不太好。”

聞言,家樂請示柯凝千分。“爺?”

“聽她的。”柯凝千分倚著車壁,收回落在齊歸遙身上的目光,虛弱的閉了閉目。

或許是因為他收回了目光,齊歸遙反而看著他,不禁感慨,好一個病美男,整張臉明明是蒼白的,但嘴唇卻莫名的水潤,雖是蒼白的水潤,卻為他添了一股清氣。

馬車開始駛動,但柯凝千分卻依然閉著眼,沒有說話的意思。

而齊歸遙就那樣大膽的看著他,也沒有催他,似是忘記了什麽。

忽然,柯凝千分睜開了眼睛,並直接撲捉了她的目光,太過突然,突然到根本沒有那個轉目的過程。

她怔住,並沒有收回自己的目光,而是挑釁似的依舊看著他。

二人對視了一番,柯凝千分抿了抿唇,先開口道:“你可知道羞澀為何物?”以前的她哪有這麽大膽過?仿佛換了一個人一般。

雖說他對以前的齊歸遙沒有絲毫興趣,也很少注意,但以前的她跟現在的她區別太大,想不意識到這個變化也難。

“我隻是在欣賞一件漂亮的東西,為何要羞澀?”其實她的內心並不如他說的那般完全沒有反應,隻是她不想就這樣被他驚了去,隻有這樣,她才能感覺不會被他的氣勢給壓製。

“東西?”柯凝千分挑眉,眼裏露出冷意。“你倒是大膽的很。”

“生氣了?”齊歸遙淡淡道:“若是不想繼續生氣,就讓我下去,我自知與你沒有什麽話要說。”安州總鋪小牧所說的話,她並沒有忘記,她知道柯凝千分是個冷血無情的人,但現在是在京城,由不得他亂來。

柯凝千分沒有因為她的挑釁而更加森冷,而是對家樂道:“把畫拿來。”

“是!”家樂從馬車壁上取下一副收好的畫,問:“爺,要打開嗎?”

“打開!”

齊歸遙不明所以的看著那幅畫在家樂手裏展開,隻見畫裏是一名高挑男子,一身銀色滾邊玄裳,簡冠束發,腰間別著一枚水仙紋理的青玉,男子的樣貌很清秀。

齊歸遙知道,這畫中人是明逸,因為白香向她敘述過平時的穿著樣貌,尤其是那水仙紋理的青玉,他從未離過身。

於是她驚訝道:“你怎麽會有我夫君的畫?”

從齊歸遙的目光落到那畫上開始,柯凝千分就一直看著她,目睹她的目光由疑惑到驚訝,完全看不出她不認識明逸。

齊歸遙又怎麽會知道他在想什麽,依然是一副不明其意的樣子。

突然,柯凝千分勾起一絲冷冷的笑意。“你倒是挺能演戲。”

這畫中的人明明與他長得極其相似,可她卻沒有任何反應,真不知道她到底是臉盲,還是根本就沒有在意過明逸,更別說與明逸長得像的人。

或者,她真的是在逃避。

他哪裏知道齊歸遙的身體裏住著的是現代的靈魂,所以她看畫隻能分辨整體形象,若不是有心,根本不會分辨畫中人與現實人五官像不像,更何況還是一個英姿颯爽,一個病態消瘦。

“你究竟想說什麽?”齊歸遙越來越不知道他的動機。

“下去。”柯凝千分突然逐人。

聞言,齊歸遙不太滿的看了看他。“真是一個莫名其妙的人。”要她上馬車的時候是強製的,要她下馬車的時候是嫌惡的,實在讓人不樂。

言罷,她就轉身撩開車簾,正準備喊停車,馬卻突然一聲刺耳的長嘯,齊歸遙立刻伸出手捂住耳朵,卻不料緊接著馬車兩下大顛,來不及伸手扶住車框的齊歸遙立刻向後翻去。

好在她的頭並未撞到硬物,而是擱到了一處軟軟的東西。

防不勝防才剛坐穩欲看自家主子怎麽樣的家樂,大驚的看著坐在地上,腦袋擱在柯凝千□□前的齊歸遙正伸出手扶著柯凝千分的小腿爬起。

此時的柯凝千分臉色冷如寒霜,仿佛要將齊歸遙立刻扔出去一般,若如他的性格,他現在應該把齊歸遙踹開才正常,但是這次卻難得的沒有,隻是冰冷的抿唇看著身前的齊歸遙慢慢爬起來。

坐穩後,齊歸遙撫了撫心髒,慶幸自己是往裏摔,而不是往外摔。

突然,她一個激靈,感覺渾身凍的厲害,於是看向冷著一張臉的柯凝千分,見他用前所未有的凍人目光看著她,甚是嚇人。

“幹嘛?”齊歸遙不禁往一邊挪了挪,隨即想起自己剛才擱到的軟物以及自己伸手抓住的小腿,於是朝柯凝千□□前瞥了瞥。

這下,她終於明白過來柯凝千分是怎麽了。

“嗬嗬!”她幹幹一笑,“我下去了。”言罷她趕緊過去撩開車簾,不顧馬車有沒有停,就直接一溜煙從柯凝千分的眼前消失了,好在馬車行的也不是太快,雖然有些危險,但也算是讓她穩穩的著地了。

家樂從車窗看著已經安全落地的齊歸遙,佩服道:“爺!她竟然沒有摔著。”天曉得他說這話時有多艱難。

見柯凝千分的注意力並沒有被引開,依然冷著一張臉,家樂不得不一臉為難與同情的繼續道:“爺!還疼麽?”

他又怎麽不知道柯凝千分為什麽不把齊歸遙踹飛,這完全是因為太疼了,疼的隻能眼睜睜看著她為所欲為。

再加上齊歸遙臨走前的那一眼,這對男人來說是何等的侮辱,而且她竟一點都不害羞。

柯凝千分不語,好一會兒過後,他眼裏的冷意終於漸漸消散,腦中浮現齊歸遙跳下馬車前的那一瞥與她當時的神態,還有之後的行為。

“爺?”家樂終於鬆了一口氣,問道:“爺在想什麽?”

好一會兒過後,柯凝千分才淡淡啟唇。“她像不像猴子?”作為一個女人,不但沒有一點女人的姿態,還能做出那麽危險的事情。

“呃……”家樂摸了摸後腦,不知道他為什麽這樣問。

“走吧!”柯凝千分又閉上了眼睛。

“不需要懲罰車夫嗎?”家樂驚訝。

“不必。”柯凝千分雙手環胸,不知道假寐中的他在想著什麽,隻知道,此刻的他,竟然沒有記仇,臉上竟毫無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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