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控製
傑克·李所說的地方果然如龍潛所料,是個僻靜到極致的地方,龍潛開車上了正橋,把燈火輝煌的城市留在了後麵。
“阿潛,那邊已經準備好了,放心,傑克·李肯定沒有發現,但是,你還是要小心為上……”唐雲天在電話那邊叮囑他,這種事本來就不該讓弟弟親身冒險,但現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龍潛“嗯”了一聲,再沒有多說,隻是轉動方向盤,把車開到了左邊的岔道上,飛馳前進,臉上並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語氣也極為平靜和淡定,但如果有人正坐在他旁邊的話,就可以看到他平靜的麵容下正在宣泄著一種稍顯複雜的情緒。
那是一種非常細微的表情,顯現出幾分平素在其他人麵前才會表現出來的冰冷感覺。
他不在唐家的這幾年唐嘯把唐家做得越來越大,原本和梁洪烈、蔡業信三分天下的唐家如今已漸漸有躍居鼇頭的態勢,絕大部分的功勞自然是出自唐嘯,但近幾年他大哥的名氣在道上也漸漸大了起來,雖然在梁洪烈眼裏,唐雲天甚至還比不上唐嘯的十分之一,卻不得不承認,他已經強化了太多,多得再多磨礪幾年,或許也會是道上的一把好手。
單說他原本一身火爆易怒衝動好事的脾氣現如今被收斂了七八分,就知道他已經不是原來那個唐雲天了。
恐怕道上那些盯著唐家的人無一例外地認為唐家的下一任當家會是唐雲天,不過自從唐嘯把以前疼愛非凡的小兒子接回家之後,一些人就沸騰了,再加上唐嘯曖昧的舉動,那猜測無疑會變成一塊巨大的烏雲,充滿壓力地壓在野心勃勃的原準繼承人身上。
藏在一片幽靜中的其中一幢雅致小樓慢慢出現在視野裏,龍潛放慢車速,駛進去。
唐嘯可以綁他回來,就沒打算輕易放他走,那人如果認定地做一件事,饒是他逃到天涯海角恐怕也會被捉回來,所以他不逃。而後來……他之所以不走,隻是因為想弄清一些事情,那是他到了唐家後不知不覺中意識到的一些事,關於整個唐家曾經施予他的殘忍。
龍潛剛下車,就遙遙看到傳說中的傑克·李正站在窗戶邊看著他。他簡單地掃視了一下周圍的環境,這個區域內的建築物並不多,平時一些富人會開車過來喝杯茶談談生意,但今天人並不多,顯得特別安靜。
傑克·李果然和那些人所傳的相差無幾,身材異常魁梧高大,生得粗糙麵目不善。隻是性格和聽說的有些差異,見龍潛進來,他主動兩步過來,語氣甚至可以用溫和來形容:“你來了真是太好了,這樣我們之間的誤會也可以順利解決了。”
龍潛淡淡地笑了笑,說:“我也希望這隻是一場誤會,幸好我爸爸並沒有因為這次誤會而有任何的意外。”
“那真是上帝保佑。”傑克·李認真地劃了個十字。
他的身旁還帶著一個年約四十的微胖男人,見龍潛的視線落在他身上,傑克·李解釋道:“他並不是我的手下,而是我認識的人,你知道,我需要有人來做一些事。”
他所說的事很簡單,當著雙方的麵搜身,確定雙方身上都沒有攜帶武器,檢查完畢,那胖男人就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不再過問這邊的事,龍潛漫不經心地看了他一眼,耳邊聽到傑克·李示意他坐下談。
他的言辭依舊非常誠懇,“我看得出來你是個擅於溝通的人,說實話,我認為你父親的思想太過陳舊。”
龍潛挑了挑眉梢,那神情看起來似乎還帶著點讚同,但表露得又很隱晦,就好像心裏明明是這麽想的,但是因為不能質疑父親而硬生生地隱藏起這種心情,不過看在別人眼裏,卻逼真得像真的一樣。
“你知道現在最賺錢的生意是什麽?絕對不止是軍火那麽單調。”傑克·李在他的肩上用力地拍了一下,“你一看就是個聰明人,應該懂的。”
“你說說看。”龍潛很有興趣地點點頭讓他繼續說。
傑克·李褐色的眼中精明得閃了閃,那和他粗獷過頭的外表不太相符,形成一種極其怪異的視覺效果,“現在南美和美國正在收緊軍火管製,想必這段時間你父親會留在美國正是為這件事頭痛吧,當然,你們唐家多年來走得都是這一條路不用我說你應該也清楚,軍火管製一天兩天的可解決不了,那為什麽不考慮一下另外一條路呢?”
“直截了當地說吧,如果我們唐家加入到你的計劃裏,我們需要做些什麽,需要承擔什麽風險,以及可以得到什麽,不過,首先要保證唐家當家不會再遇到我爸爸那樣的事。”龍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繼而用修長的手指指腹輕輕敲打著杯身,似在把玩。
傑克·李身體龐大,便是同坐在椅子上,也比對麵的龍潛高出一截,以致於他隻能看到龍潛因低著頭而露出的額頭和小半張臉,他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很輕鬆,甚至還帶了些天真無邪,但仔細看,肌肉還是有點微妙的緊繃的。
像傑克·李這樣的人物,粗糙的外表也改變不了他應有的精明,在他眼裏,對麵的這個青年已然有了很好的詞語來形容,涉世不深,天真無知。
當然,他非常樂意和這樣天真的人談生意。
“你的父親會非常安全,那本來隻是個意外而已。”傑克·李狡猾地一笑。
“不,我指得不是他,我是指——”龍潛點點自己,“我,我要你扶持我接手唐家,以後再談合作,難道你不覺得更方便麽?”
傑克·李用他褐色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龍潛看了足足半分鍾,忽而猛地一拍桌子,哈哈大笑起來,“你有種!”
“我必須去一趟廁所,你可以先考慮一下。”龍潛說著徑直起身去了洗手間,傑克·李立刻用眼神問詢坐在一旁的胖男人,得到一切安全的回複後才放下心來。
不一會兒,龍潛就回來了,傑克·李正坐在桌旁和胖男人說著什麽,他隱約聽到監獄之類的詞,心想那胖子果然把他和唐家那點事說給這外國人聽了。
龍潛站在洗手間門口調整了一下臉色,自然地走了出去。
餐廳裏依舊隻有他們三個人,隻要沒人說話,便靜寂得像是連空氣都要凝結一般。
“原來你和唐嘯有仇。”傑克·李見他回來,拍了拍他的手臂,龍潛朝他微笑。
接下來的動作非常快,甚至連他臉上的微笑還沒有完全隱去,龍潛已經從衣服內側摸出方才從洗手間的隱秘處找出來的槍,二話不說對準傑克·李的頭就是一槍,但傑克·李的反應快得遠遠超過了他龐大的身軀該有的反應時間,就好像早就洞悉了他的動作,在他開槍前一偏頭,那顆子彈就擦著他的耳朵噗嗤飛進了胖男人的身體。
傑克·李絕非泛泛之輩,伸手在桌底一探,槍入了手,然後他側身躍起用左腳狠狠踢開桌子,“哈,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唐家要殺我?!”
龍潛並不想和他廢話,反應敏捷地躲開朝自己飛過來的桌子,就地打了個滾,舉槍便連射兩槍,然後立刻躲到桌子後麵隱蔽起來。
與此同時,外麵忽然傳來了警笛聲,呼嘯地由遠及近而來,龍潛皺了下眉,這時,一股疾風從上而下,傑克·李剛才並沒中槍,啪地一聲握住了龍潛的肩膀,用力一捏,半邊肩膀頓時失去了知覺。
但也正是突然的劇痛讓他清醒了足足十分——他和傑克·李幾乎是同時扣動扳機的,相對於對方臉上那嗜血殘暴的殺意,他幾乎是本能地扣下了扳機,但上帝似乎更眷顧他,僅僅快了那麽一點點,子彈從傑克·李的胸j□j入,炸出了一團血肉,那血,濺了龍潛一臉。
外麵已有警察靠近,龍潛沒作停留,躲在隱蔽處觀察了一下外麵的情況,隻見他來時的路口已經停了六輛警車,回去的路被堵得嚴嚴實實。他喘著氣閉上眼讓自己冷靜下來,很快打通了唐雲天的電話:“大哥,我被人包圍了,現在被堵在房子裏。”
“擦幹淨槍上的指紋,馬上把槍丟掉,快。”電話裏可以聽到唐雲天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以致於椅子在地上劃過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丟下槍我會直接被他們殺死!”龍潛的聲音不禁帶了些咬牙切齒在裏頭。
唐雲天顯然急了:“不會的,隻要你別反抗,警察不會擊斃手無寸鐵的平民,照我說的做!”最後句話幾乎變成了尖利的吼叫。
電話這邊半響沒有聲音,唐雲天怒吼:“我和爸爸一定會保護你的,你他媽把槍扔了!”
回應他的是一聲槍響的聲音,緊接著,電話就斷了——
有那麽一瞬間,唐雲天甚至搞不清楚狀況,隻是一刹那他的臉色就蒼白的幾乎接近死人的顏色。
龍潛並沒有中槍,那一槍在他從後麵的窗台跳下去的時候擦著他的肩膀打在窗框上,後麵是一條婉婉的小溪,在金子般的陽光照耀下閃著明亮的波光,但龍潛此刻沒那麽好的心情去欣賞小溪流水的美景,身後就是一波追兵,他隻能跳進溪水裏,以最快的速度淌過河,迅速逃進後方的樹林裏。
槍裏的子彈很快打完,警察在他身後訓練有素地散開,似乎打算再一次將他包圍。龍潛是往大路的方向跑的,這裏是進城的主幹道,雖然平時車輛不頻繁,但要劫到一輛用來逃跑並不困難。
就在龍潛離大道已經沒有多少路時,後方傳來猛烈的交火聲,看起來是有人堵住了那一波警察,龍潛顧不得那群人是不是唐雲天事先安排在此處等他完成任務接他回去的,拚著力跑上大路,正好逼停了一輛普通的私家轎車,他很快打開車門用沒有子彈的槍指著司機的頭讓他開車。
那司機被嚇得開車猛扭,發著抖死命踩油門。
龍潛警覺地從後視鏡觀察著後麵的情況,直到空曠的大路上慢慢出現了警車的影子,他的眼角不受控製地抽搐了一下,臉色雖然蒼白得很但眼睛卻很亮,卻又不是明亮,反而像是被逼到絕路時的異常冷靜讓他數倍的清醒造成的。
輪胎和地麵劇烈的摩擦引起的尖銳聲音幾乎可以刺破人的耳膜,這個刹車實在太過突然,龍潛一時不備,額頭狠狠地撞在前麵的車窗擋板上,隨即又被反彈了回去。
“怎麽回事?”
司機顫抖地指著前方,龍潛這才注意到前麵幾輛車擋住了去路,他一眼就看到了對麵車裏的男人,顯然,對麵也是因為遇到了他這邊的車才停了下來,所以唐嘯的臉上還帶著發現他的震驚表情,那表情裏還有著毫不掩藏的安心,這時候,那點在唐嘯臉上表現地十分細微的表情讓龍潛渾身脫了力,猶如兒時的他一樣心裏頓時充滿了委屈。
兩人幾乎是同時下了車,隻是唐嘯那邊,訓練有素的保鏢在同一時刻就圍住了他,讓他走動的速度放慢了一些,“阿潛,回爸爸身邊來。”他說。
龍潛主動朝唐嘯跑過去,警車越來越近,他必須盡快回到那邊的陣營,隻有如此,隻有在唐嘯身邊,他才能暫且安全地逃開追捕。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唐嘯許久之後再想起來,也免不了濕了一手心的汗,他是第一次,他的小兒子差一點在他的懷裏死去——
那一槍從遠處的樹林裏打過來,從龍潛的後背打進去,噗嗤就鑽進了他的身體,被劫車的那個司機看得一清二楚,鮮血迅速地在那個劫車人的後背蔓延開來,不一會兒就浸濕了他的衣服……
唐嘯隻看見他的小兒子忽然踉蹌著往他的方向猛地撲過來一步,那年輕的臉上還帶著茫然的表情,像是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身上正發生著什麽事,直到劇痛陡然從背後蔓延至全身,大腦痛得麻痹到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
他像塊石頭一樣沉重地摔倒在地上,在警車的呼嘯聲中混沌地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