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驕陽依舊似火。
距離陽城基地三十多公裏外的廢棄城市內,一輛中等大小的廂型貨車正沿著市區主幹道一路疾馳。
貨車前方分布著許多廢棄車輛和遊**的行屍,都接二連三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甩飛出去,又或者是被從貨車頂部射出的火龍和閃電燒得一幹二淨,正好為貨車清空了前進的道路。
大約半個小時之後,貨車逐漸駛離市區,攔路的喪屍明顯減少,火龍和閃電出現的頻率相繼低了下去,又過了幾分鍾,車廂猛地一沉,滿頭大汗的熊滿山也跳上了車。
沈十安給三人分別遞過去一瓶水,“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熊滿山從陳南手裏接過濕巾擦汗,“我感覺這市裏的喪屍比咱們預期的要少得多啊,我原先尋摸著還得好好幹一場呢。”結果隻需要三個人開路,從頭到尾連車子都沒停下來過。
許歌點頭:“多虧了那幾十萬食人蟻群。”就像篦子一樣把所過之處的喪屍群篦掉大半,他們跟在後麵完全是撿現成的便宜。
“更多虧了方舟的能力,要不是他能感應到哪裏喪屍密集哪裏喪屍稀少,我們也沒辦法正好順著蟻群走過的路前進。”鍾翰笑著衝副駕駛的劉方舟舉起大拇指:“這個能力真是太厲害了!”
劉方舟臉一紅:“哪裏哪裏哪裏,我也就隻能當個輔助,戰鬥力全隊倒數,鍾翰哥你的能力才叫厲害呢,跟許歌姐一樣都屬於遠程法師一類,緩衝時間短威力還特別強,殺喪屍的時候一出手就能滅掉一大群。”
鍾翰這個人吧風度好情商高,屬於第一次見麵就容易生出好感,越相處越覺得他可以深交讓人想要親近那種,雖然他跟九人一起隻是為了搭個順風車,自己另外還有組織需要管理,但劉方舟儼然已經把他當成了隊伍的預備成員。
鍾翰喝完水後擰緊瓶蓋,也從陳南手裏接過紙巾擦汗,聞言搖頭:“威力大的異能有很多,但像你這樣的範圍性感應能力我還是頭一次見到。是隻能感應到喪屍嗎?還是說其他東西也能感應到?”
“隻要是活的能動的東西都能感應,比如說動物、普通人還有異能者,而且異能者會因為異能不同在我的感應中呈現出不同顏色的光團。”
“哦?”鍾翰十分感興趣:“那我是什麽顏色?”
“白色,準確來說是奶白色,和代表普通人的白色光團特別像但又有一點區別,你這種雷電異能我也是第一次見到。”劉方舟轉過頭從後車窗裏看向棠頌:“棠少校,你不是說過異能可以劃分成不同的係別嗎,那雷電異能算哪一係啊?金係?超能係?”
棠頌搖頭:“按照屬性而言應該是木係,而且是木係當中尤其罕見的能力。”
“原來是這樣啊。”
眾人閑聊的過程當中,貨車徹底離開了市區範圍,在郊外的一座加油站旁邊停了下來。
車子加油加水散熱,一行人圍坐在陰涼處解決午餐。因為沈十安並沒有在鍾翰麵前暴露過空間,隊員們吃的依舊是裝在背包裏的幹糧。
“空軍基地離這兒還有十公裏左右,”林阮咬了一口火腿腸,指著地圖上的圓圈道:“而且周圍大都是荒野農田,沒什麽建築也沒什麽人,估計一路暢通無阻。”
沈十安估算了一下時間,“頂多半個小時的車程,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我們應該在兩點鍾之前就能坐上直升機。”
在那之後,應該一個小時左右就能抵達京城。
經曆了將近半年的長途跋涉之後,這個即將實現的目標竟顯得有些不真實,以至於光是想一想心跳便忍不住加速。
沈十安胳膊一沉,低頭發現狗子精把自己掛在了他身上,舉著一根鴨腿往他嘴邊遞:“安安吃。”
心跳因為胸腔裏驟然浮起的柔軟而逐漸變得平和,沈十安咬了口鴨腿,順手在他腦袋上揉了揉。
熊滿山忽然道:“萬一……”
瞬間有四個麵包同時塞進了他嘴裏:“閉嘴!!!”
熊滿山:“……”
行吧。非酋沒有言論自由。
麵包還怪好吃的。
得益於熊滿山那張開了光的嘴這次沒能發揮作用,前往空軍基地的路程順利得不可思議。
二十分鍾之後,深藍色的站樓式基地建築已經近在眼前。
“方舟,匯報基地內的情況。”
“總共一千六百五十五具喪屍,幾乎都是變異過後的,但是沒有異能喪屍。”
棠頌提醒道:“這裏麵的喪屍絕大多數都是駐守基地的士兵,身體素質遠強於普通喪屍,身上很可能穿了防護設備並且配備武器,大家注意攻擊頭部要害,小心武器走火。”
“了解。”
七名正式隊員對於組隊刷喪屍的模式已經駕輕就熟,“哪個人負責哪個方位”、“什麽時候該變動位置”這種問題根本不用討論,一個眼神就能彼此意會。林阮棠頌和鍾翰三人雖然剛加入,但一個體術極佳,一個自保無虞,還有一個異能威力超強,很快就學會了配合七人的戰鬥方式並且適時進行戰力輸出。
一行人勢如破竹,很快就來到了位於基地西南角的室內停機坪。
“臥槽,”劉方舟一進門就驚呆了:“好帥的灰機!”
而且還不止一架,總共十多架規格不同、用途不一的飛機交錯分成兩列在廣闊的停機坪內一字排開,流線型的機翼閃著流光,靜默無聲卻強大無比,如同一隻隻展翅待飛的矯健雄鷹。
停機坪極大,一共兩層上下打通,天花板足有二十多米高,隻是站在這裏就讓人生出一股位於蒼穹之下的渺小感。
陳南左右看了看:“我們要找的是直升機對嗎?”
陶源戀戀不舍地將手從一架最新型殲擊機的機翼上拿開,點點頭:“對,而且大小要合適。”
他們總共十個人,太小的坐不下,太大的他一個人開不了。
劉方舟有些惋惜:“要是咱們能一人開一架走就好了,這些飛機也太帥了吧。”
熊滿山攬住他的肩膀:“夢挺好,繼續做小老弟。”
眾人沿著停機坪走了半圈,陶源成功找到了一架符合要求的直升機。攀著機艙門爬上去簡單看了一遍又跳下來:“這個機型我開過,但時間隔得太久最好先熟悉一下,而且從病毒爆發開始算起的話,這架直升機在這停了快有半年,各部分零件的性能也要仔細檢查一遍,另外還要補充燃料。”
沈十安問:“大概需要多長時間?”
“一個半小時吧。”
林阮舉手:“我可以幫忙,雖然還沒拿到直升機駕駛執照,但是我也接受過一段時間的飛行培訓。”
“那一個小時應該差不多。”
沈十安點點頭:“行,還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直接說。其他人暫時自由活動,注意安全不要離開太遠。”
陶源二人圍著直升機上下忙活起來,鍾翰旁觀看了一會兒,有些好奇:“直升機上的雷達係統現在應該用不了了吧?”
“對。”
“那萬一我們在半空撞上變異後的鳥群怎麽辦?”
林阮笑著眨眨眼睛:“別擔心,我們早就想好了對策。”
以老師的幻術能力,完全可以保證所有鳥類在接近飛機之前就自覺讓開。
熊滿山和劉方舟繞著停機坪來回晃,挨個上竄下跳體驗模擬開飛機的快感,陳南和許歌背著包去了後麵的倉庫,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有用的東西。
沈十安牽著小孩兒到處走了走,找了個機會用眼神示意棠頌過來。
“怎麽了?”棠頌壓低聲音問。
“我如果把這座基地裏的一些東西收入空間,你能用幻術保證其他人發覺不到嗎?”
“你想收飛機?”棠頌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知道他話裏的“其他人”到底指誰,並且再一次驚歎於他空間的儲物容積。
“不光是飛機,我想去武器庫轉轉。”這麽大的空軍秘密基地,不可能沒有武器類物資儲備。
棠頌點點頭:“沒問題,隻要對方不離開我五十米範圍之內就行。在其他人眼裏你從來沒有離開過停機坪,停機坪內的飛機也一架都不會少。”
“謝了。”
他的確對於鍾翰的印象大為改觀,也同意了對方和他們一起前往京城,但畢竟相處時間尚短,眼下還不是暴露空間的時候。
等到沈十安抱著小孩兒從武器庫回來,果然沒有人發現他們倆曾經離開過。
陶源和林阮將直升機檢查得差不多了,陳南和許歌也從倉庫那邊跑回來:“雲哥,我們在倉庫裏找到了降落傘!”
隻不過降落傘隻有九套,他們一共十個人,正好少了一套。
鍾翰立刻道:“沒事兒,我不用背,我對陶先生的駕駛技術有信心。”
“背著吧,以防萬一。”沈十安指了指沈尋:“我跟他共用一套就行。”小孩子體重輕,而且真要讓狗子精背上估計他也不會用。
九個人背好傘包,直升機加滿油,眾人合力將其運至停機坪外的空地上,一切準備就緒。
機艙門在眾人全部登機之後緊緊關閉,“大家係好安全帶,”陶源坐在駕駛座上將引擎發動起來,“準備起飛!”
巨大的螺旋槳轉動聲中,氣浪以直升機為中心激**而起,坐在飛機內的眾人隻覺得身體突然往後一倒又往下一沉,窗外的地麵和空軍基地就已經緩緩遠去。
“哇噢!”劉方舟坐在窗邊往外看:“好酷!平時坐飛機根本沒辦法看得這麽清楚!”
沈尋這還是第一次坐飛機,等飛機逐漸平穩之後就趕緊解開安全帶,側身坐在沈十安腿上,跟劉方舟同一個姿勢扒著窗戶目不轉睛往外瞧。
直升機速度極快,占地廣闊的空軍基地很快變成了一片小方格,又從方格變成了看不清形狀的模糊黑點。
因為沒有雷達和定位係統,陶源隻能憑著感覺一路向北,而越往北走,地麵上的喪屍也就越多。
棠頌坐在沈十安對麵,兩人之間鋪開了一張地圖,在直升機的飛行過程中不斷根據地麵上的地形以及建築特征大概估測眾人目前所在的位置。
直升機起飛二十分鍾之後,棠頌拿著筆在地圖上點了點:“快到紅色死亡區了。”
其實不用他說,一直望著窗外的劉方舟等人也已經有所發覺。
“我的娘誒,”熊滿山咽了咽口水,“怪不得叫死亡區了。”
從直升機所在的高度往下看,一片仿佛沒有邊際的廣闊區域內,密密麻麻的喪屍群如同蛆蟲一般,翻滾湧動無窮無盡。
因為數量太多又太過密集,使得眾人不由產生了一種源自心理和生理上的雙重厭惡與恐懼,一時間都有些反胃。
“這底下是華國人口數排名前十五的城市之一,”坐在副駕駛的林阮道:“常住人口數約為一千零三十二萬。”
劉方舟因為堅持不住早就把異能關閉了,臉色蒼白閉著眼睛不敢再看:“……這座城市裏,最起碼有兩個三級異能喪屍,兩級的不低於二十個。”
陳南後怕不已:“幸虧陶源哥會開飛機。”要不然,就死定了。
許歌白著臉默默點頭。
如果必須從地麵走,她真的無法想象到底怎樣才能從中成功穿行過去而不被喪屍撕咬成碎片。
一旦敵人的數量多到了某種程度,那就不是戰鬥力對比的問題了,光是這種數量上的絕對碾壓就足以讓人心生絕望。
直到這片令人膽寒的死亡區飛過去一半,隊員們的情緒才終於有所緩和,轉而關注另一個問題:“飛機要在哪兒降落?”
“不能一路開到京城基地裏麵嗎?”
“不行,”棠頌搖頭,“為了阻攔變異蚊蟲和變異鳥類,京城基地上空建立了高壓防護網,我們要是直接飛過去立刻就會被電成焦炭。外圍區域我不能肯定,但應該也設有嚴密的防護係統。”
所以不能飛進去,也不能停得太近。
沈十安將注意力集中到地圖上,根據直升機目前所在的位置,開始和棠頌研究到底停在哪裏最合適。
沈尋聽了一會兒覺得無聊,便從他腿上竄下來扒在另一扇窗戶上。
鍾翰靠在窗邊盯著地麵上的喪屍潮看了片刻,轉頭朝沈尋招招手:“小雲先生,我有件事想請教一下。”
狗子精對於這個稱呼還算滿意,於是往他那邊挪了過去:“幹嘛?”
鍾翰笑得親和,壓低聲音輕輕道:“昨天晚上雲先生集中隊員進行投票時,你投了我的反對票是不是?”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太過迅速,以至於沒有一個人能及時反應過來;
又因為這件事對於眾人命運的改變太過巨大,所以當幸存人員日後回憶起來時,每一個細節都像是被放慢了無數倍的電影畫麵:
鍾翰話音未落,一手拉開直升機的機艙門,一手將毫無防備的小孩兒推了出去;
沈十安轉頭看過來,驚駭欲絕之下一雙眼睛瞬間赤紅如血,抬手朝鍾翰打出幾道氣勁,同時身如閃電般朝機艙外一躍而出:
“尋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