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黑暗(4)
這裏是采煤作業區,上下左右都是**的原煤,且沒有頂板支撐。***趙漢子罵道:這幫小子,可真會幹哪,正好趕咱們來支頂,都往後點,我瞧瞧……舉起一把鎬頭,向上麵的頂蓋敲擊幾下,聽聽聲音說,沒事,還能放一炮……豁子,把矛頭遞給我!豁子操起一件工具遞上去,原來是根鑽頭,有二尺多長,後部是帶鐵把手的小電動機。趙漢子接到手中,把鑽頭頂住前方的煤壁,手上按了一下開關,鑽頭就嗡嗡響起來,哢哢向煤壁中鑽去,眼前頓時煤渣煙霧迸濺。誌誠一下想起在電影電視紀錄片中看到的鏡頭,原來,那裏的礦工們操縱的就是這個家夥,對了,電視上管這叫煤電鑽,他們卻叫什麽矛頭!
很快,趙漢子打好幾個眼,回頭對幾人道:你們看什麽,除了豁子,都蹲倉去!誌誠跟著另外幾人向後退去,退出不遠,又是一個斜岔的巷道,幾個人躲進去貓著腰蹲下來——大概這就是蹲倉的意思吧。不一會兒,趙漢子和豁牙小夥子也躲進來。趙漢子手中抓著兩根細細的電線,把**的線頭相互一碰,嘴裏嗨了一聲,就聽前方一聲悶響,腳下搖晃了一下,頭上還掉下一些煤渣。
響聲過後,不知哪裏傳來嗚嗚的聲音,同時有涼風吹進來。過了一會兒,趙漢子對眾人說:都不要動,我去看看有沒有啞炮!不一會兒,邊咳嗽邊把喊聲傳過來,沒事了,開幹吧!
誌誠隨著幾人走到放炮的地方,見附近雖然有排煙機在響著,可仍然煙霧很濃,他被嗆得直咳嗽。煙霧中,眼前出現了一大堆剛剛崩下來的煤。有人拖過來一節車廂,誌誠學著別人,操起鐵鍬往車廂裏裝煤,不一會兒裝滿了,車廂即在鋼絲繩的牽引下向前駛去。隨之趙漢子拿出一個小本,往上寫畫了幾筆,嘴裏還叨咕了一句:一車!
看來,這挖煤的活倒沒什麽複雜的,隻要有力氣,誰都能幹。裝了十幾車,爆破下來的煤裝完了,誌誠以為還要爆破,趙漢子卻指揮幾人鑽進另外一條巷道,拖出一些木板木樁,吆吆喝喝地支起頂板來。忙活了一氣,頂板支出去幾米,地下又鋪了幾米鐵軌,這才開始繼續爆破,然後又是蹲倉,又是往車鬥上裝煤。這麽周而複始地幹了一氣後,一位五十多歲姓王的漢子拍拍誌誠的肩頭說:這位兄弟還行,不藏奸!
得到認可,誌誠有些自豪起來,越幹越來勁兒,很快就滿身大汗。豁子在一旁打起哈哈:哥們兒行啊,真不藏奸,對,就這麽幹!隻有趙漢子勸他悠著點,說還有好幾個小時呢。開始,誌誠沒把這話往心裏去,可慢慢就明白咋回事了,幹著幹著漸漸幹不動了。他累了。但,更主要的原因是:餓了。
算起來,三點多鍾吃的飯,現在八點多,已經過去五個多小時,那倆饅頭一碗菜湯早都消化光光的了。開始,誌誠還以為在井下八小時中間會有頓飯,可這麽長時間過去,誰也不提這事。不但沒飯吃,連水也沒有。漸漸地,他挺不住了,身上的汗變成了虛汗,裝車的速度明顯慢了。豁子又取笑道:哎,哥們兒,咋的了,快幹哪,老擦汗幹啥?趙漢子看出了問題:怎麽了老弟,幹不動了?誌誠苦笑了一下:這……有點餓了,咱們……咋還不吃飯哪?大家都笑了。原來,他們下井的八小時之內是從來不吃飯的,大家已經習慣了。誌誠聽了十分後悔下井前沒好好吃一頓,或者隨身帶一個饅頭。這時候,老王把懷中的小酒瓶遞上來:老弟,來一口吧,這也頂餓!誌誠開始還不喝。老王不滿地說:咋的,你還跟我裝。你打聽打聽,除了豁子偷著喝過,還有誰喝過我的酒?我是看你幹活賣力,瞧得起你才讓你喝的!一是盛難卻,二是餓得實在挺不住了,誌誠就接過來往嘴裏灌了一口,**辣地順著喉嚨流進了腹內,果然覺得不那麽餓了,幹活也有了點勁頭兒。到晚九點的時候,按趙漢子記錄,已經裝了十六節車廂,每節車廂是兩噸,應該有三十二噸煤運到了井上。三十二噸被八個人平均,每人已經挖了四噸煤,也就是每人已經掙了三十二元錢。而這時剛剛九點多一點,照這樣幹到下班,每人也許能挖上七八噸,不可能達到獨眼工頭說的十幾噸。不過這也行啊,每人每班也能掙上五六十塊錢,一個月下來一千五六百元呢,這對一個出苦力的打工仔來說,也算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