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不知何時烏雲滾滾,雷聲陣陣。天邊轟隆一陣巨響,有數道藍色的電光閃過,離落驚疑地抬頭望天,看來,要變天了,離落心想。

入夜已深,不能在此多加停留,離落轉身欲往回走。

天空悶雷陣陣,一陣響過一陣,霎那之間,豆大的雨點直往下落。

閃電瞬時劃過天空,傾盆大雨瓢潑而下,絲毫未有預兆。

身後傳來一聲馬嘶的鳴叫,長嘯天空,淒厲而悲壯。

同一時間,離落登時驚異到,心頭加速跳動,她快速回過身去,然而,她看到的這一幕,將成為她一生的痛,每每想起這一夜所經曆的,離落心頭便是一陣劇烈地震顫與刺痛。

當她看到,那輛載著父王與母後的馬車,翻到在地,馬兒倒在地上,被雨淋得無力嘶叫,馬車中,她的父王母後,艱難地從翻倒在地的馬車裏爬出來。

這讓離落心頭不禁緊緊揪在一起,才剛剛出城門,馬車便翻倒在地,離落不顧下著瓢潑大雨的天氣,迅速朝著她的父王母後跑去。

腳下因快速奔跑而濕濺起的一陣水窪,令離落的裙角沾染上了許多汙水的印記,她已然顧不得這些,隻道向前跑去。

瓢潑的大雨,毫不吝嗇地下了起來,大雨瘋狂的從天而降,天空黑壓壓的一片,暗沉的就像是要崩塌下來,讓人喘不過氣來,一陣風吹來,這密如瀑布的雨就被風吹得如煙、如霧、如塵。

終於,她跑到了馬車身旁。

“父王,母後,你們怎麽樣?”離落上前扶住了她那雙至親,顯得有些慌亂。

“父王,母後……”離落將他們二人扶坐在地,盡管雨勢很大,大得幾乎從屋簷上流下的雨水都能匯集成一條條小溪。

離落驚疑馬車的突然翻到,於是,她朝著馬車仔細看去,赫然發現,是一支細長的箭射在了馬背上,才導致馬兒吃痛地嘶叫,從而使馬車翻倒在地。

離落還未想到是怎麽一回事,耳邊‘嗖’的一聲,極速飛越而來的一支冷箭,擦過離落的周身,那支冷箭不偏不倚,正好一箭射在了她身旁父王的心房處。

“父王……”

“王……”

離落與她的母後幾乎是一同開口,麵色極為慌張不安。

一聲悶哼,她的父王捂著胸口,麵色痛苦難受,目光直直看向前方。

離落隨著她父王的目光看去,轉頭,離落便看到城門口不遠處,那裏,站著少許黑影,離落看不真切他們的臉,也認不出他們是誰,黑影隻在雨中安靜立著,一道藍色閃電劈閃過天空,發出白色的光亮,離落這時才看清,來人是那個她最為熟悉,卻又陌生之人。

那個人,站在城樓底下,靜眸看著她,離落在雨中,睜不開眼,她的衣衫已經全數被打濕了,發絲一根一根纏繞在一起,眉眼悠長而細密的眼睫也被雨水打濕地睜不開眼。

城樓底下的人影,離落再熟悉不過了,一襲月白色長袍的他,如一尊雕塑般,靜默站在雨中,雨水飄打在他臉上,他墨黑的發絲垂下臉龐,雨水順著發絲,滴落下來,眼眸緊緊盯著前方的離落。

他出現的這一刻,她便明白了,這一切都是他早就安排好的,原來他早已清楚自己的動向,離落先前也覺得奇怪,為何行動會如此順利,那個時候,她隻顧得上救出父王,也並未多想,如今看來,離落終是明白了,他到底是不會放過父王,不會放過我們。

自先帝走後,隻要是阻礙了他的人,沒有一個能有好下場的。

“皇上,我們是不是應該……”在洛冥越身旁的裴將軍,開口說道。

“不急,他中了我們的箭,活不長,就給他們一些時間,做最後的道別”。他幽暗的眼眸越來越深,眼底的陰鷙與陰謀昭然若揭,隻是他的眸子,一刻都沒有離開過那個瘦小的身影。

“王,王……”王後的聲聲呼喚與哭喊聲,有著焦急與心中隱忍的悲傷。

離落回頭,蹲下身,卻見到月氏王的胸口處不斷地湧出暗黑色的血液,這暗紅色的血被雨水盡情地衝刷著,浸透入雨水中,離落看見,她的父王,麵色越發的難受,越發的蒼白,沒有了一絲血色,她輕輕用手觸上那支箭,她白皙的手便沾染上那流出的黑色血液,離落見到,她的父王就連呼吸也變得極為困難,一呼一吸之間,盡顯艱難,蒼白的麵容,嘴唇更是變成了紫紅色,這一切現象,都一一告訴著離落,這箭上淬了毒。

好狠的心!離落轉過頭看著不遠處的洛冥越,盡管看不真切他的麵容,然而,離落傳遞過去的怨恨卻依舊能讓洛冥越感受到離落此時的恨意與惱意。

“王,王,你不能死,月氏還需要你,我也需要你,月兒還在城中等著我們,我們不能在這裏倒下”。看著呼吸漸弱下去的月氏王,王後已是心碎無助,隻道在雨中拚命呼喚。

“王,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哪怕是背著你,我們也要離開這裏”。隻見她緩慢起身,無比吃力地將月氏王扶起,然而,卻一次次的扶起,一次次的跌落。

離落看著母後這樣,心中劇烈地抽痛著,她想上前阻止:“母後,母後,您別這樣,父王中了毒,不能動他,快把他放下來”。

誰想,王後根本一句都聽不進去,她看著離落,突然麵色一改之前的慈愛,用厭惡的神情,用力地將她一把推倒在地,離落不解:“母後?”

“你別喊我母後,我根本不是,你也別再假惺惺的了,我們被困在這裏走不了,是你和那個人早就謀劃好的吧,之前,我還在想,為何我們此次行動會這麽順利,原來,你們早就串謀好了,不讓我們離開這兒,對不對?!”

句句犀利的話語,刺痛著離落的內心,一句一句,猶如刀子般一刀一刀地割著她的血與肉。

“母後,我沒有,您相信我,我真的沒有,身為您的女兒,我怎麽可能加害自己的至親,要知道,您與父王,是女兒這一生的依靠,女兒又怎麽會……”離落不住地解釋,然而,話還未說完,就被打斷了。

“你根本不是我們的女兒,你隻不過是我們撿回來的一個棄嬰,你被人遺棄,是我們好心將你撫養長大”。

天空一聲悶雷,道道電光閃過,冰冷的雨水打在離落的全身,雨越下越大,絲毫未有停止之意,離落怔然地呆在原地,王後的一句一句像把鋒利的刀,割在離落的心口處。

周圍,仿佛安靜了一般,離落聽不到任何聲音,也感覺不到雨水打下的冰冷,仿佛失卻了魂魄一般。

“所以,母後之前要同我說的,就是這件事?所以,父王才會不顧及女兒性命,執意帶兵討伐閩越?所以,上一回父王才沒有派兵?所以,母後這一次見到我,才會如此生疏?”原來,竟是如此,被人遺棄的孤兒……

原本,月氏王後還打算繼續說著什麽,然而卻傳來一個極其微弱的,幹癟沙啞的聲音:“王後,別再……責怪孩子了,咳咳……我的時間不多了,咳……”

“父王……”離落回過神來,看著躺在王後懷中的月氏王,心中一陣抽搐,她不顧地麵的雨水,兩手並用,爬著去到了她父王身邊。

“離兒,這件事,咳……我們之前一直瞞著你,是不想你多去猜度,咳……如今,你父王已是殘羹之軀,加之,被這箭上的毒攻了心脈,撐不了多久了,咳……你雖被從小遺棄,但是父王與母後……我們,我們一直將你當作……自己的女兒對待,你就當是作為報答,幫父王……幫父王完成最後一件事……好嗎?”

月氏王拚命撐著這最一口氣,卻最終,抑製不住毒氣的蔓延,一口黑色的血噴湧而出。

“王……”王後顫抖著雙手,撫著月氏王,麵上的淚珠不斷下落。

“父王,父王,您盡管說,不論是什麽,女兒都會答允”。帶著哭腔的離落,在月氏王麵前殷殷啼哭著,那是一種即將失去親人的傷痛,是一種離別的痛。

月氏王的呼吸越漸微弱,說話間的氣息逐漸遊離,呼吸也越加困難了:“父王,父王要你答應……答應我,好好幫父王照顧……照顧你母後與你姐姐,答應我”。

離落緊緊握著他的手,不住地點頭,心中也越發的疼痛,如同被針紮入一般,想要大聲喊叫,喉嚨卻早已哽咽,泣不成聲。

慢慢地,連最後那一絲微弱遊離的氣息也逐漸隱沒在了這蒼涼瓢潑的夜色之中。

“父王……”

“王……”

兩個女人,同時在這蒼暮的夜色中哭喊叫嚷,聲嘶力竭。

然而這傾盆大雨,並沒有就此停歇,反而雨點落得越發細密,越發瘋狂地下著,與這夜色中的哭喊中緊密交織著。

暴雨依舊不停止,天空依舊轟鳴陣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