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離落在榻間混沌著醒來,她睜開雙眸,緩緩地起身,正訝異自己的處境,全身竟毫無半點力氣,肩頭是劇烈地酸疼感,酸疼無力,離落揉揉自己的肩膀,輕輕動身下床,美目緊然蹙起,這是哪裏?自己又身在何處?

離落仔細回憶著,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心頭一陣顫動,她猛然驚起,她想起來了,她被婉兒打暈,然後又被黑衣人挾持了。

這樣說來,那自己又身在何處?

離落在營帳內,環顧四周,她在帳內轉了轉,這裏是哪裏呢?怎麽看上去如此像我們月氏,也是這樣的帳篷,這樣的結構,離落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家鄉,是啊,自己的家鄉也有這樣的帳篷,想到這些,心內便無故一陣酸楚,有些心酸之感。

愁眉冷淡,心中正感念以前的日子,恰此時,一個人影進入了她的營帳內,離落轉身,她定定看著眼前之人,是一個陌生的男人,她從未見過,離落看到這個男子身披黑色絨裘,著綠色鎧甲,標杆般挺直的修長身段,小麥色的健康膚色,刀削般的臉龐,然全身上下卻散發一股凜冽寒意,仿佛拒人於千裏之外,絲毫不得靠近半分,離落熟悉這種感覺,她雖不知他是誰,但已然從他那雙陰鷙無情,冷漠絞魅的雙眼中,猜到他是何人了,她認得這雙眼睛。

離落看著他走進自己帳篷,手中提著飯菜盒子,看來,是來為自己送飯來了。

離落看他一句話未說,隻顧自己將飯盒中的飯菜盡數拿出,放於桌上,離落一邊看著他的動作,一邊淡然出口,一個清麗的女聲響在寂靜的帳篷內:“是你和婉兒將我帶到這裏的?”

血影背對著離落,離落突然的問話,令他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心中疑惑,從昨夜將她帶回這裏,自己便一刻不離地看守著她,她整整昏睡了一晚上,彼此沒有見過,又如何知道昨夜救婉兒的那個人就是自己呢?他劍眉微微一皺,手上動作也略微停頓,然卻隻停滯了片刻,片刻之後,血影重又舒眉豁然,這個女子就算知道自己是誰,又能怎麽樣呢?不過是碰巧猜到罷了,一介弱質女流,不會武功,難道還能妄想逃出這裏?

血影將所有飯菜擺放在桌上,之後,他便起身,轉過身子,邪魅的唇角微微翹起,陰翳的眸子瞧著她,道:“是又如何?”

“那這是什麽地方?”離落急切問道。

“這裏,自然就是送你入地獄的鬼門關咯”血影一字一句地說著,麵目微微起著變化,變得可怖起來,尤其是在說‘鬼門關’三個字的時候,語氣飄忽,冷冷地散發無比寒意,森然陰涼,然眼角卻分明又是笑著的,但那笑容,離落看得出來,是極其危險,漠然的。

見離落沒有說話,血影又繼續說道:“怎麽?害怕了?”

離落深深吸進一口氣,眼神堅定,沒有絲毫懼意,卻反倒顯得從容淡定,她問道:“既然已經到了這鬼門關,又為何還留我性命,不幹脆讓我直接去見閻王呢?”

血影看著眼前這個從容不懼的女子,心頭有閃過好奇,但更多的卻是不解和疑惑,這個女子當真是不害怕,不畏懼自己?連說起死亡也並沒有表現出十分驚慌的樣子,還是說,這個女子隱藏的太好,自己沒有發現?

“自然是因為,你還有些利用價值,主人才會讓我留著你,否則,你還能站在這兒和我說話麽”

“主人?你說的主人是誰?”離落越加不明白了,這個人將自己帶來這裏,沒有說明原因,但卻在自己麵前口口聲聲說著主人,他說的主人又是誰?難道這一切都與他口中所說的‘主人’有關?

“這個,你日後自然會知道的”血影漫不經心地說著,神色明顯有些不耐了,看來,他已經不想再與離落說下去了。

於是,他也不再說什麽,便顧自己往帳篷外走去,還未掀開帳簾,離落便急急上前一步說道:“我要見你家主人”

血影頓然停住腳步,回頭對她說道:“你會見到她的,慢慢等著吧”

正想轉身時,他忽然想起了什麽,重又回頭,眼眸深處暗含危險之色,如星的眸子帶出陰寒,隻見他對著離落,一字一句充滿警告之意:“對了,我忘了提醒你,這營帳外麵會有兩個守衛看守著你,你若不想死的太難看,就給我老老實實呆在帳內,別妄想踏出這裏一步,更別想從這裏逃出去”

血影說完,便轉身走出了營帳,掀開帳簾的時候,有一股屬於沙漠的涼風與細微的沙塵穿過帳簾,吹進帳內,熟悉的氣息,令離落忽然很想念很想念自己家鄉,她突然很想回去,很想離開。

落木蕭條吹晚營,枝就搖凝綰辰風。

離落在東胡人的營帳內一呆便就是兩天,這兩天,每日都有人前來送飯,然卻不是那一日的血影,也不是婉兒,離落也很好奇,從來到這裏開始,她便沒有再見到過婉兒,一次也沒有,她將自己帶來這兒,卻一次也沒有露過麵,仿佛從來沒有這個人,仿佛那一晚之後便消失了一般,離落呆在這裏,每日卻被禁錮,不能出去,仿若置身在監牢一般,都兩天了,他們口中所說的‘主人’也同樣不曾露麵。

離落已然失去耐性,一日日被囚禁在連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連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知曉,不過,她唯一能斷定的是,她已不再安都境內了,這些營帳便替她說明了問題,安都境內,是斷不會有這些帳篷的,她在中原呆的這幾年,自然知道中原的風土人情,中原皆是堅實的房屋與建築,哪裏會有這些帳篷,所以她斷定,自己自昨夜,早已經不在安都了。

有一次,離落實在不願在這麽幹等下去了,她要親自弄清楚他們的陰謀,到底抓她是為何,終於,她不顧那日血影警告她的話語,徑自掀開了帳篷,但等著她的,卻如血影所說的,帳外是兩個穿著鎧甲的士兵正看守著她,一步不離。

當那兩個看守的兵衛見到離落出來,立時提高警惕,麵帶凶光,將自己隨身佩戴身邊的佩刀亮了出來,擋在了離落麵前,亦擋下了離落正欲往前走的腳步,看來,的確如血影所說,自己是一步都無法踏出這裏。

離落盡管生氣,盡管無奈,但她一時之間,又著實想不到辦法,這裏也不知究竟離安都有多遠,既然見不到他們口中所謂的主人,那麽,她便要逼著他出現,於是,離落選擇用絕食來引起他們的注意,以此來探究他們的目的,既然她有利用價值,那麽她便要看看,她的利用價值到底有多重要。

於是,她利用了自己。

這兩天,每一回有人送飯過來,離落都一概不碰,隻是看著那些飯菜,原封不動,好幾次,有人來收拾的時候,看著這些未動過的飯菜,狐疑地眼神飄向安靜坐在榻上的離落,心中大概疑惑這個女子為何連飯菜都不碰一下,這兩天幾乎是米水都未進。

直到第三天

這一天離落還是照常不進食,也許是因為兩天都未進食的緣故,離落的身子顯得有一些虛弱,麵色隱隱開始泛白,嘴唇也沒有了先前紅潤的光澤,臉色亦是青白的,沒有血色。

離落不知道,再這麽下去,自己還能支撐多久。

終於,在這一天,她見到了婉兒與血影他們口中所說的‘主人’。

這個女子,當她緩步青黛,優雅高貴地走進離落帳營中時,離落看著她朝自己一步一步走進,差一點便要驚呼出聲了,她等了這些天,怎麽也想不到,見到的人,竟然會是涼貴妃,她甚至以為是自己這兩天沒有進食的原因,導致眼花看不真切,她怕是自己看錯了,她拚命讓自己清醒,不停地眨著眼睛,就是為了仔細辨認眼前之人。

然,就算她再如何不信,這個高貴撫媚,豔麗動人的女子便就是涼貴妃無疑。

“聽他們說,你不肯進食,是麽?”這下,離落信了,這個聲音,盡管很久沒有聽到了,但,她熟悉,她明了,她亦清楚,這個如涓涓流水般美妙,沁人心扉的聲音,她曾經聽到過,而且,熟悉。

離落相信了,此刻站在自己麵前,一副雍容華貴,美豔懾人的女子,沒有別人了,她就是當朝貴妃,丞相之女衛思涼。

離落看到她,腦海中呈現出的,卻是當初自己身在冷宮,她好意帶著食物衣物前來探望,那個看上去帶著善意的她,即使,離落並不熟悉她,與她的交情也並不過深,但從心裏,卻覺得她是個好人。

然而離落所謂的好人,卻一個一個地將她欺騙,她看到涼貴妃的那一刻,她覺得自己愚蠢至極。

“你就是婉兒他們的主人?終於肯現身了?”離落語氣平淡。

沒想到,衛思涼卻並不在意,冷聲說道:“我如果再不現身,怕是,你就該絕食而死了吧”

“看來我的確如婉兒他們所說,很有利用價值麽”離落看著她,語氣略帶嘲諷意味。

衛思涼循著她的話,不緊不慢地說道:“關於這個,我之前沒怎麽注意,但是自你被血影帶回來之後,再加上婉兒對我匯報你們一路所發生的種種,我細細琢磨,發現,你的確很有利用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