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字在大殿外響起,紛揚飄蕩,悠揚悠長,隻是簡單的一句問話,卻顯得分外詭異。
顯然,他是聽到了離落的問話,身子微微往後傾了傾,再然後,他緩慢優雅的轉過身,動作自然而瀟灑,好一張翩若驚鴻的臉,離落刹那間睜大了雙眸,忍不住用手捂住張大的嘴巴,這,這不就是洛冥越嗎?
原本以為是霧氣的原因,自己看錯了,於是離落再次睜大眼睛,細細瞧著他,竟,竟真的是他,原來離落並未看錯,隻見他微微仰起頭,神色寧靜而安詳,嘴角彎成一個微笑好看的弧度,手裏拿著搖扇輕輕搖動,那雙依舊如墨的雙眼此時正含情的看著她,如同冬日裏的陽光,溫暖而耀眼。
離落看著他,心中欣喜不已,當即便不顧一切的朝他奔去,就在離落即將觸碰到他時,他卻忽然消散了,就這樣在離落眼前消散地無影無蹤,離落撲了個空!然而,她卻依舊沉浸在如此幻象之中,離落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他竟這樣,微笑著消失了。
他明明就站在自己的麵前,而她卻無法碰觸到他。
他明明朝她微笑了,卻僅僅隻是一秒便又消逝地無影無蹤。
於是,離落越發害怕了,心中越發恐懼,這到底是哪裏?洛冥越呢?正費力地找尋著他,忽然腳下似乎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整個人便就這樣往前倒去,原本以為會重重地摔在地上,並且伴隨著疼痛。然而,她所期待的疼痛感卻一直沒有襲來,正納悶時,卻忽然覺得身體一直在往下掉,一直往下掉去。
離落睜開眼,卻發現自己竟然身在一個黑洞中,下麵是無盡的黑暗,離落一直一直順著這無邊際的黑洞往下掉去,這黑洞好似永遠都看不到盡頭,隻有無邊無際的深淵。
“啊——”又是一場驚夢。醒來,用手拂了拂額頭的汗珠,手背上盡是落下的滴滴汗水,心跳得極快,砰砰地都快提到嗓子眼了,離落大口大口的喘息著,呼吸起起伏伏,過了良久,終於緩和了心律,呼吸也逐漸平靜了下來。
忽然一杯水進入了自己的視線中,離落詫異地抬起頭,卻一眼便見到了夢中那轉瞬消失的身影。離落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目光驚訝地望著他,忽而伸出手去,很想撫摸他英俊的臉龐,想看一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會不會像夢中一樣,在還未觸碰到他的那一刻,便已消失無影。
這樣想著,手也跟著這樣做著,離落半跪在床邊,手逐漸撫上了他的麵龐,拂過他高挺的鼻梁,拂過他墨黑的雙眸,拂過他薄如蟬翼的雙唇,並且在他臉龐上停留了好一會兒,他身上是溫熱的,還有令離落熟悉的味道。是他,真的是他,這麽說,他不會消失了,心中舒緩了一口氣,離落看著他舒心的笑了。
許是他看到離落這樣,有些驚訝,眉頭蹙然著看她,而離落卻依舊是那般呆呆地望著他,他卻忽然抓住了她的手,他大掌的溫度瞬時傳過離落的掌心,不一會兒,離落就感覺有哪裏不對,到底是哪裏不對呢?
離落疑惑望著他,看著他抓著自己的手,離落這才驚覺到,他何時出現在自己房裏了?
一把將他推開,身體不住地往後退去,直到退到床腳,順手抓起身旁的被子便往自己身上遮掩,呈保護狀,兩眼充滿警覺地看著他,洛冥越被離落忽然的舉動嚇了一跳,猝不及防的往後退了退,連拿在手中的茶盞都不小心灑了出來,差點摔在地上。
離落再看房門,卻是緊緊關閉著,再看自己,咦?自己是在何時睡在了床上,離落記得之前明明是靠在窗沿上的,難道,難道……
洛冥越將那杯茶輕輕放置桌上,轉身對離落笑語道:“方才,看了你睡覺的樣子,還真是可愛呢”
離落一驚,對他生氣說道:“你….你是不是…..你有沒有…..”想問卻實在是問不出口,臉瞬間變作紅柿子般,紅得耀眼。
離落羞窘地低下頭去,將臉深深埋進被子裏,不願讓他看出任何異樣神情,不料卻還是被他發現了,他竟笑得前俯後仰的,離落看著,羞意越發濃了,幾乎不敢再抬頭看他一眼。
待他笑完,耳邊聽他調笑著說道:“哈哈哈,你想多了哦,你方才趴在窗沿上睡著了呢,若不是我來找你,恐怕你現在還在那吹冷風呢”
離落下意識地往窗口看去,窗子已經被他關的嚴嚴實實了,遂問他:“我,我趴在窗沿上睡著了?”
他笑著朝離落點了點頭,說道:“是啊,幸得我過來找你,把你放到床上,你才不至於感染風寒哦”他忽而話鋒一轉,麵容充滿擔憂地問道:“剛才我見你睡著,本不想打擾你,卻見你一直在那做著噩夢,有些放心不下你,才留在你的房中,現在好些了麽”
看著他急切擔憂地麵容,離落心中忽然竄過一股暖暖的溫情,他是在擔心自己嗎?他會這麽問,是因為在乎?離落歡喜得看著他,卻並不想多作解釋,於是,看著他的雙眸,回答道:“我,我沒事了,現在好很多了呢”
離落微笑著回答,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有些神采,許是他見離落回答無事,麵上也露出了一絲笑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離落想起方才趴在窗沿上,於是伸手一探衣袖,呀,琉璃簪,簪子去哪了?莫不是自己睡著了不小心掉下去了?離落想著,心中便開始焦急了起來,在床上到處翻找著,接著又下床跑到窗子邊,打開窗,探出一個腦袋,在下麵不停找尋,心中祈禱著,千萬別掉下去才好啊。
身後,突然響起了洛冥越的聲音:“你是在找這個吧?”
離落轉過身,卻見到一支細長的簪子出現在她眼前,再定睛一看時,離落不禁喜笑顏開,這不正是她在找尋的簪子嗎?這會兒,洛冥越正拿著它,在離落麵前晃了又晃,離落立馬將簪子從他手中奪了過來,細心地檢查了又檢查,愛護似的將它握在手中。
“這麽在乎?”他嘴角含笑,眼眸久久凝視著她,離落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藏好簪子,越過他往桌邊走去,拿起茶壺,倒入方才的那盞茶盞中,徑自喝了一口。
離落背對著他,有些不自然地說道:“我,我是覺得這簪子好看別致,怕弄丟了太可惜,再說,你既是送與我了,那日後它就是屬於我的了,若是就這麽丟了,豈不是讓別人占了便宜”
身後,仿佛安靜了一般,聽不到任何聲音,離落等了一會兒,卻依舊沒有聽到他開口說話的聲音,於是奇怪地回了頭,卻發現他安然站在窗口,靜靜地對著她微笑,唇角揚起,泯成一個好看的弧度,淡淡柔和的月光斜斜地灑在他墨玉般的發絲,還有他那一身月白色的袍子上,宛若謫仙,飄飄欲仙。
離落呆呆望向他,看得有些入神。幸好有絲絲微風從窗口處吹進,才使得離落回過神來,她下意識撇過眼神,望向別處,也順道轉移了話題:“你,你方才說來房中找我,是因何事?”
洛冥越許是怕離落受涼,轉身將窗子關緊,然後走向桌邊的位子,徑自坐了下來,他給自己倒上一盞茶,淡淡押了一口後,神情已然沒有了方才的那般隨意,反倒帶了一絲冷凝之色,抬眸正色道:“是因為婉兒”
這下,離落更是從心中不解萬分,婉兒?婉兒怎麽了?莫非是婉兒出了什麽事?
離落心下以為是婉兒出了某些意外,有些緊張地抓著他的手臂問道:“婉兒?婉兒怎麽了?是她出事了?”
“不,不是因為這個”他當即就打斷了離落的急促。
離落心中越發疑惑了:“那是?”
他似乎有些不耐煩起來,對離落道:“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
離落漸漸放開了之前緊抓他手臂的手,不明他的意思,問道:“看出來什麽?”
隻見他深深地呼吸一口氣,再次對離落說道:“我們出宮當晚,便在林子裏遭遇刺客,我們僥幸逃過一劫,到達潭州之時,卻又在這裏遇到一個婉兒,還非要跟著我們,這世間哪有如此湊巧之事,難道你就不覺得奇怪麽?還有,這個婉兒僅憑她一張嘴,你就真的相信她的身世嗎?你不覺得她的身份很可疑嗎?”
聽著他這一番細致的分析,離落心中盡管疑惑過一絲,卻到底從心底是不相信的,從最初見到婉兒,離落便覺得這個女子身世可憐,她同情婉兒的遭遇,從她給人的種種感覺,離落從未懷疑過她,她的一舉一動都沒有任何能讓人懷疑的地方,她溫婉,柔和,蕙質蘭心,偶爾活潑可愛,絲毫都不像有心機的女子,哪有洛冥越說的那樣,離落心中是一點都不願相信的。
“才不是你說的這樣,你又不是女子,又沒有接觸過她,了解過她,怎會知曉她的為人?”離落認為婉兒既然遵她一聲離姐姐,那自然要為她辯護一番,於是憤怒地為婉兒辯解道。
洛冥越輕歎一口氣,對她言道:“我雖不是女子,但卻深知這世間人心險惡,而你身為女子,卻一點都不懂得如何保護自己,未弄清別人的底細,就隨隨便便相信了別人,到時候定然會為自己帶來災禍”
聽著他這番話,離落心中更來氣了,於是朝他怒吼道:“洛冥越,你就這麽希望我有災禍嗎?”
“正是因為不想你出事,我才一夜未眠,跑來勸告你遠離她一些,你倒好,不聽我的勸導,反而還怪起我來”
“婉兒是個性情溫婉的姑娘,我不知道你為何總對她有偏見,但是我好不容易在這裏交到一個朋友,你休想挑撥離間我們的感情”
“好,好,你既如此不肯信我,那我也無甚可說的,日後若是吃了虧,可別怨我沒提醒你”說完,他便大踏步,氣急敗壞的出了房門。